关天养却苦笑了起来:“大师,你何必说得这般悲壮?难不成欠了债还能要了人命么?”
白龙道:“非也。晶玉这东西看似没用,可一旦累积到一定数量,其作用与影响就会发生根本的改变。眼下敝寺正是用钱之际,各项开销大得超乎想像,已是严重的入不敷出。若不然又何至于在施主面前接连叫穷呢?”
关天养盘算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那贵寺就没想过借钱?”
“借钱?”白龙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漫说借不到,敝寺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关天养略一想就明白了白龙话中的意思:修行界的竞争何等之强烈?弱肉强食,尔虞我诈,那是没完没了。纵是同为正道门下,只想着自己越来越壮大,别派越来越弱小最好。若是不关乎自己的核心利益,别派纵是被赶尽杀绝,那也只当视而不见;若是事涉于己,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也是动作频频。鬼魔破印而出,玄武、重极二派由掌门领衔,亲来救援,并非是因为三派交情最好,而是马承风和李延极都意识到,若是大慈悲寺垮了,正道的力量将会大为衰减,在与魔道争锋之时,不免就处于劣势,自家的压力也会倍增。两派若是真心救援,何至于只带了数十人呢?而别的门派,纵是明知大慈悲寺身陷危境,也都装作不晓,事后不过派一两名身份较高的长老前来慰问就是了。借钱虽是小事,但事涉根本命脉,且像大慈悲寺这样的门派,一旦开口借,数量必然不小,既没门派借得起,也没有谁会借。
想到这许多内情,关天养也很是感慨,当真是觉得修行界的倾轧和算计,比之于商场、官场、战场更甚。
“和尚们不是五蕴皆空么,哪里还有放不下的脸面?”关天养笑了起来,本想主动借些钱给大慈悲寺周转的,但想到白龙没有开口,自己也没必要太过于示好了。“不拘是玄武宫还是符箓宗,先挪借一点周转,那又有何不可?”大笑了一通后,便要过纸笔,将强化所需材料都罗列出来了,递给白龙。
白龙看过了,便叫进广思,让转呈方丈道行。
事情谈成了,关天养就说回山下别院。白龙也没有留,只让广思送到院外作别。
因无重要的事情在身,关天养便乘机游览了起来。逛到了快中午,这才下山回到别院。
不想一进院门,碧灵就嗔道:“昨晚去哪了,怎么也不回来?”
关天养笑道:“还能去哪?山上正院呗!不是说了么,我这回来是讨债的。”
含烟从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地问:“可讨着了?”
关天养耸耸肩,双手一摊:“没办法,和尚们都穷得要死,只认欠账,还不出来钱!”
盈珠倚着门框笑道:“那你岂不是亏得大了?”
关天养这才听出她们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怔怔地问道:“怎么了?”
碧灵冷哼一声,也不理他,扭身就进屋去了。关天养越发的摸不着头脑,讪讪地问道:“碧灵姐姐是怎么了?我得罪她了么?”
含烟原本笑意盎然的脸陡地冷了下来,也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关天养顿时如坠五里雾云。
盈珠吃吃地笑道:“不知是谁昨儿早上走的时候说要回来的?还说要细细地讲述一番灵泉异宝出世的经历?你呀,记忆好,忘性大,活该她们生你的气!”
关天养心下不免有些火起,暗道:“小爷我一天有忙不完的事,哪有功夫来侍候你们?”若不是看他们都是杜若和关卿云的同门,哪里会给半点好脸色。一时间心下觉得极是没趣,怏怏的,暗悔该应了白龙之邀,就住在山上了。正不知该进去,还是转身离开,就听杜友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们拿你当傻子作弄呢,你还当真了么?”
关天养啊了一声,就听屋里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盈珠三人相携着走了出来,朝杜友逢见过礼后,就看着关天养一个劲地笑。关天养是怒不得,笑不得,真是恨不得将他们一口给嚼碎着吞了。见他眼含愠色,盈珠就道:“我说了吧,叫你们别逗他,果然生气了。大师姐不是说过么?他这人性子直,对了脾气,任你山珍海奇的都如粪土,没有舍不得的。可若是惹着了他呀,那就记恨你一辈子……”
听了这话,关天养怒气大消,笑道:“哪有的事?我只不过有点摸不着头脑……”听杜友逢叫他,知道有事,嘿嘿一笑,就进屋去了。
“和大慈悲寺的生意谈成了么?”杜友逢劈头就问,显是深晓内情的。
关天养苦笑道:“谈是谈成了,可一时半会却收不到钱!”
杜友逢道:“大慈悲寺还少得了你的?”关天养说是,也不敢多作置评。杜友逢喝了口盈珠端来的茶,又说:“明天的会他们会派人来请你去参加!”
“我?”关天养摸不着头脑地道:“请我作什么?我又不是哪一派的掌门!”
“也是为法宝强化的事。”杜友逢将放下茶碗,神情陡地变得有些凝重:“眼下是你在正道各派中建立人脉关系和威信的大好时机,不管过往你跟谁有恩怨,还是对谁有看法,我希望你都能放弃。能做到么?”
关天养做不到,但他也能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做得好,从今以后正道门下再不会有人逼着他索要龙鳞和通天鉴残纹,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渴望的法宝强化生意也可以在修行界大张旗鼓地推广开来。可一想到玄武宫的虚伪、神霄派的无耻、三清教的阴险还有丹元宗宫泽的狠毒,气就不打一处来。特别是丹元宗的宫泽,差点就害得他死无全尸,永不超生了,若不是命大,被炸进了亚空间里去,哪能活到现在?
杜友逢见他满脸的愤愤,咬牙切齿,一副无法释怀之色,就冷哼道:“修行界的恩怨你是计较不完的。若是你真的没法子放开,那就趁早走,免得夜长梦多!不过就算是你回到九夏城,他们依旧还是会找上门的!”
关天养强忍着心中的不甘,问道:“那他们都是什么章程?”
“章程就是法宝的炼制由重极门负责,强化和修复则交给你。”说到这里,杜友逢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尽是赞许之色:“你才十七岁,俨然已重极门分庭抗礼了,这可是从不曾有过的殊遇!”
关天养差点就骂了脏话,悻悻地说道:“什么殊遇?不过是见我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
“你心里明白就行,没必要说出来!”
“是。这么说来,我成了免费打工的了?”
“也不是。正道各派商议着成立一个抗魔的联盟,各派按规模大小承担联盟的运转费用。若是以联盟名义交由你强化或是修复的法宝,报酬怕不会很高。但若是各派私下里找到强化的法宝,则不受此限制。”
关天养道:“这么多门派,我又如何忙得过来?”又说:“若真是与鬼魔对抗,便是仙器也免不得被污染的份,也用不着来强化,更不要说修复了!”
杜友逢道:“不尽然。鬼魔被封印近万年,魔力未复,须得经过一段时间的静修才能为患。在这期间,各派以集中力量对付魔物为主,以削弱鬼魔的助力,法宝的耗损自然是免不了的!”
关天养思忖了许久,才沉重地应道:“好那吧,我姑且忍辱负重与他们合作一回……”
杜友逢笑道:“这样才对。”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道行果然派了广平亲自来邀关天养与会,并在会场上为他正式设了座位。所议之事确如杜友逢所说,成立联盟,重极门和关天养负责法宝的炼制与强化。
经过一夜的深思,关天养到底还是艰难地决定将个人恩怨先放到一边,共赴抗魔大业。会场上他的表现着实令大家眼前一点,不卑不亢,说起话来有理、有节、有气、有度,极具大家风范,着实令在场的人刮目相看。就连早先认识了他的人都很是诧异,不明白这才没多久功夫没见,他的变化怎地就如此之大呢?
会议很琐碎,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几乎每天都有会议,一有会议,道行就会派人来请他参加,关天养虽是烦不胜烦,也只得强忍着。好不容易等到七月十三,道行宣布会议结束,各派回山准备半年,明年二月初二,共聚玄武宫,再襄大举。
各派相继辞走。很多门派为了跟关天养套交情,临行前还特意在跟他告别,搞得他也好像是堂堂一派之尊似的。
李延极回千阳山之前,特地邀他有空再去,顺便商议一下如何更好地完成联盟交付的后勤供给重任。关天养答应着一定会去。
陆世元派人送来了亲笔信,邀关天养有空山玄武宫作客,言辞很是客气。见识了陆世元春风其表,霹雳其心的行事风格后,关天养不免也感到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