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养笑了起来,说:“当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是巴不得老人家越多越好呢。”听他这般说,所有人都像吃错了药般亢奋起来,都说愿意卖身于他为奴。
关天养也没有作更多的计较,就说:“既然大家都愿意,那就得听我的安排。”招手叫过一个看上去还算健康的少年,问道:“你可知道秀水街的位置?”少年说知道。“那你赶紧跑一趟,去知真斋告诉史大掌柜,让他带上账房先生赶紧来一趟!”
少年应声就开跑,没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你,你是小关少爷么?”
关天养点头笑道:“是,我是关天养!”现场顿时一片沸腾。
汉子打来了水,见左右邻里都堵在了自家的帐篷门口,一时慌了神,冲上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却是没人理他。进了帐篷,见家小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杜若将回春丹化在水里,分别喂了孩子各两口,剩下的便让大人喝了。不过片刻功夫,两个感染了痢疾的小孩就哎出一带腥臭无比的涎液,哇哇地哭了起来。孩子一哭,妇人也来了精神,一手抱过一个,心肝肉的大哭不止。
别的人见了,也都求杜若施救。
关天养就问有多少药,杜若说痢疾好治,不用回春丹也能治好。关天养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关天养手里有药、有钱,又许诺会给所有的灾民提供食物和住所,一时间所有被灾难逼入绝境的百姓都愿意卖身与他为奴为婢。而官府早被这许多的灾民吓得不知所措,见关天养愿意充大头,他们岂有不愿意的?反而还四下宣传,说只要卖身于关天养,便有饭吃、有药医、有房子住,不会再受苦有难。闹得灾民是满汉江城地寻找关天养。
关天养早已盘算过了,就算把九夏城所有的百姓买下来也穷不了他。可问题是上百万人,就算平均每人议价五两身份银,那也得要五百万两银子,一时间哪里去调这么多的现银?再者,就算能调得来这许多现银,一旦发到灾民手中,又会对已经飞涨的物价造成更可怕的助推之势。经过一番计较,他决定先给愿意卖身于他的灾民提供医药和食物,接下来是住所,身价银子在半年和一年后分两次如数支付。相关条款在卖身契约里写得明明白白,若是关天养违约,不单契约不作数,灾民还可凭此上官府去告他,索要赔偿。随后他还贴出公告:因药材、粮食和衣服等采购、运输极为艰难,所以暂时只救济与他签定了卖身契约的灾民,若是不愿卖身与他者,官府自会想方设法安置。
经过了六天昏天黑地的忙乱后,由盈珠带领的十一名小蓬莱弟子从东海蓬莱岛赶了过来,医治的压力这才得到根本的改观。
粮食和衣物等各项物资由白水教全力帮着采购和运输,源源不断地供给上来,确保关天养许下的承诺不会成为空话。
就在关天养忙得昏天黑地,已然忘了这个世上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时,杜友逢领着关卿云和碧灵等十多名弟子悄然来到了。
当时关天养刚去城北查看了灾民临时安置性住房的建设情况,回来后就和史玉柱、史文渊父子商议接下来又该在哪里再兴建安置点。史文渊抱怨说汉江府的大户为富不仁,都不肯以市价将地卖给他们,一个个地都狮子大开口,关天养正要打断,说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把土买到就行,就见杜友逢和关天养一前一后走进了院门,忙摆手示意史文渊打住,说:“回头再议吧!”就快步迎了出去。
史氏父子不识得杜友逢和关卿云,但见关天养执礼极恭,又叫关卿云为姐姐,都忙迎了出来,长揖见礼。
杜友逢扫了一眼,不见杜若,眉头一拧,就问:“阿若呢?这丫头,现在还不安分么?”
关天养忙说:“阿若和盈珠姐姐去为灾民诊治了,大约要晚上才会回来。文渊,你亲自去找杜姑娘,就说杜大先生来了,要她赶紧回来!”史文渊应声就去了。
让进书房坐下后,杜友逢就拿出一只乾坤袋,说:“这有些钱,你先拿去!”关天养忙笑道:“这倒不必了,别的我没有,钱倒是不缺!”
关卿云抿嘴一笑,说:“你傻了呀?三师叔当然知道你身上晶玉多得十倍子都用不完,这是他想方设法帮你在中京承兑的白银!”
“白银?”关天养眼睛顿时大亮,浑似穷了十倍子似的,一把抓过乾坤袋,拉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如山盘堆积着,晃得他眼睛都晕了。这些天来,他为银子的事可急昏了头,白水教那边采购的物资都是由他们垫付的钱,而汉江本地的钱庄的现钱几乎都被他兑光了,若再没有现银运上来,他可就只有打白条了。“这怕是有四五百万两吧?这下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哎哟,看我,都忘了向杜大先生道谢了!”
杜友逢说:“谢什么?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很高兴,别的我也帮不上,这点银子算我的心意吧!”
关天养倒也不客气,说:“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江断流没有辜负关天养等人的厚望,成功地完成了任务。从朝廷下给严荣和三楚阖省官员的圣旨来看,毗邻四省十二万大军正在奉命集结,月内就将开赴九夏,镇剿僵尸。救济灾民所需物资也在征调之中,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往汉江府……皇帝对于严荣的应变和处置手段颇为满足,给予了夸奖,还特授其兵部尚书之衔,全权措置相关事宜。
江断流说,皇帝是在勤政殿接见的人,巨细靡细地问了将近半个时辰,第二天就向朝廷各部、各院下达了圣旨,要求有司全力协调九夏的兵力和物资所需,若有怠慢,一律按按旨之罪论处。
江断流说得很兴奋,再加上他文采口才本就极好,极尽形容和夸张之能事,听得在场的官员莫不觉得荡气回肠,一个劲地直呼圣恩广大,泽被苍生。江断流说:“皇上圣明烛照,自然是千古罕有。难得的是朝廷各有司衙门的大人们也是贤达忠勤,若不然各项政令岂能这般快就下达了?”
严荣不语,他是最清楚江断流这趟差使办得顺利的背后原因。皇帝若不是看关天养的面上,又岂会着急如斯?说来还是在还关天养暗中拥立之恩。再者镇魔司攫取了朝廷大部分权力,已然将内阁和六部架空,只要皇帝点了头,齐世武于公于私都绝不至于从中作梗,事情又岂有办不顺利的?想到这些,他是既高兴又心惊。
高兴的是皇帝对九夏灾情的重视,只要有足够的兵员和物资,何愁僵尸不能剿灭,尸毒不能清尽,九夏不能复建?心惊的是镇魔司已然成为了影子内阁,成为了皇帝控制朝局的不二利器,照这般下去,难保朝廷不起政争。若真有这一天,于国于民,都绝非幸事。
当初皇帝下旨设立镇魔司,众官皆以为是协调镇剿魔兽,所以都是一力赞成。时至于今,稍有见识的人都看出来了,皇帝是借镇魔司来掌控军权,进而全面攫取人事、财政等诸项大权,成为真正说一不二的皇帝。之所以会弄成这样,还是因为当今朝中手握实权的大多都是曾经的太子党。皇帝继位之后,虽未打击过异己,但到底还是不能放心,这才联手齐世武,玩起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
严荣非太子党,也不是当今皇帝的私人,站在中立的角度,他对皇帝和作法是既是赞许,也有非议。赞许的好说,非议就只能藏在肚子里,慢慢地咀嚼消化了。
对于对江断此番进京所办之差,严荣是十二分的满意。若是换作别人,就算能够请回圣旨,也断难给他请回兵部尚书的头衔来。也不知在勤政殿问对之时,江断流费了多少口舌给他歌功颂德。“断流此番着实辛苦了。按说本该给你摆酒洗尘才是,奈何时局危艰,亟待整饬之事务多如牛毛,这些虚文俗套还是缓一缓,待诸事理出个头绪再说。”
江断流才不稀罕什么洗尘酒宴。此番进京,面见了皇帝,还被钦授了正五品九夏府宣尉使之职使,那是千满足、万满足了,就算是喝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想他自负才具卓绝,胜人不止一筹,奈何科场文战多年,时运乖蹇,连贡士都没能考上。本指望借叶文皓之势能捞个一官半职,不想此人太不识时务,又爱摆官派,到底还是因为上清化毒丹一案被齐世武参倒了下去。幸得他与齐世武也有几分交情,这才没被卷入。又几番托找关系,入了严荣之幕。几年下来,功劳立了无数,好不容易才挣了个八品的兵曹参军,正是意气风发,功名心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