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生存最重要。玄武宫也是把着了这一点,所以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这就对了。玄武宫会说,鬼魔出世,天下大乱,只有通天鉴才是保证我等的生存。魔道实则不足为患!”
“这也是贫僧来寻李宗主的原因。万不能容许玄武宫将天下之生存与通天鉴的归宿绑在一起,不然,那将是一场比鬼魔为患更可怕的灾难!”
李延极沉默了许久,方冷冷地道:“这怕是不容易。就算贵我两派能不为通天鉴所动,其他门派呢?正道两百余门派,若不能意见统一,步调一致,转眼就会酿成一场灭顶之灾。”说到此处,又苦涩地笑了起来:“眼下我们正身处朽木搭成的独桥之上,下是万丈深渊,一旦桥断,所有人都会摔得粉身碎骨;前面是猛虎,后面又有恶狼。进是死,退是死,不进不退也是死。难,实在是难以抉择呀……”
“再难也得抉择!”道行虽是出家人,但在大事大非面前,似乎表现得比李延极还有主见,还要坚定。
其实李延极不是没有主见,也没有抉择不下,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通天鉴要争,关天养也要护,断不能任由玄武宫作贱了。不过,他也有他的难处。身为重极门宗主,他的首要责任就是保证门派的安全和生存发展。几千年来,正道各派无不是靠着团结一致,才在与魔道相争之下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各自为战,怕是这修行界早被魔道一统了。重极门的实力在正道七大派中排行第五,次于玄武宫、大慈悲寺、符箓宗和三清教,比蜀山派和神霄派略强上一些,即便如此。他们是无法独力抗衔除了白莲宗以外的魔道另外四宗,必须得依仗别派的援助方才能够求存。若是为关天养一事而与玄武宫闹翻,甚至是与整个正道闹翻,后果是难以想像的。
即便是如此,李延极还是坚定地要维护关天养。只不过在方式和底线上,他与道行尚未达成一致,所以才会感慨难以抉择。权衡之余,他又不免羡慕出家人的简单与超脱,更羡慕大慈悲寺有镇派的仙器,全然不用与考虑失去了盟友的援助,万一魔道来攻将如何应对?
“这么说来……”李延极见道行目光如电,仿佛要以莫大的愿力撕裂被欲望和杀戮笼罩的黑暗世间,投下慈悲的光明,照亮浑浑噩噩的人心,心下顿时生出几分佩服,说道:“方丈大师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玄武宫的过激行为了?”
“南无阿弥托佛……”道行合什,沉声说道:“不错,正是这样。不管关施主有没有得到通天鉴残纹,敝寺都会尽全力维护他的安全,绝不容许当年龙山知客院的一幕重演!”
“若是关兄弟知道贵寺如此维护于他,不知该有多感激?”
道行摇头道:“义所当为,何求感激?再者,关施主为敝寺所做的,也从不曾求过感激!”
李延极飞快地盘算了一番,笑着说道:“既然大师这么坚决,那我也交个底。明着与玄武宫硬碰硬我是不赞成的,毕竟你我都清楚,正道各派也只有你我两派才会出面维护关兄弟,若真是为此闹了起来,既改变不了什么,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方丈大师以为呢?”
道行眉头耸了一耸,不动声色地道:“若不如此,怕是难以撼动玄武宫的决心。”
李延极摇着头坐了下来:“事情闹到这一步,就已经不是玄武宫能够左右得了的。试问有谁不想得到通天鉴残纹?玄武宫乘势而为,自然可以对各派的贪婪之心大加利用,但他们若也是逆势而为,正道各派间立马就得生出大乱。这样的事玄武宫做不出来,也不会做。而我们若是做了,就会被视为别有居心,甚至会被同道盟友视为破坏团结,既讨不了好,也于事无补。”
道行沉吟不语。
“硬的行不通,软的可以试试。”
“软的?”道行出了一会儿神,方才说道:“那就试试吧!”显是还是没有放弃与玄武宫硬碰的打算。
李延极一时也想不明白道行为何会有与玄武宫对着干的想法。要知道大慈悲寺与玄武宫的交情还是不错的,单从几年前马承风亲自带人赴龙山援救便可以看得出来。道行接印不过几年,名声不显,难道是想借此事提拔声望?但不管怎么说,李延极还是很感念大慈悲寺维护关天养的拳拳之心,说道:“在这事上我们也不是孤军奋战。小蓬莱断然是不会允许玄武宫对关兄弟采取非常之举的,蜀山派也未必会任由玄武宫胡来……”说到蜀山派,精神顿时一振:“只要能将蜀山派争取过来,七大门派里有三家反对,玄武宫也好,还是其余正道盟友也罢,都必须得重新衡量了!”
道行并未因此而感到欣喜,只说:“若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又说了番客气话,便起身告辞了。
目送道行去了之后,苏千羽才说道:“师父,道行方丈真的会全力维护关兄弟么?”李延极笑问道:“这话怎么说?”苏千羽道:“龙山一役,大慈悲寺是元气尽伤,哪里还有力量与玄武宫正面叫板?”李延极似乎觉得苏千羽的说法新奇,就笑道:“是吗?大慈悲寺不就丢了龙山祖庭,怎么就说得上是元气尽伤了呢?”
“祖业都丢了,还不算伤了本元?”
李延极摇头道:“树挪死,人挪活。龙山是大慈悲寺的祖庭不假,可也就是那么几处庙院和一堆的洞窟。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他们的嵩山上院,结庐人境,论较气象,一点也不比玄武宫差呀。”
苏千羽又道:“师父教训的是。但也要看到大慈悲寺各代弟子的伤亡和丢失龙山祖庭对士气的打击,没有一两百年,怕是难以恢复过来的!”
李延极这才点头道:“是呀,人员伤亡,士气打击,这才是致命的。不过大慈悲寺树大根深,远不是我们比得了的,这点伤亡他们还能够承担得起。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镇寺之宝呀!”
“师父说的是佛骨舍利塔和锦襕袈裟么?”
“不,不是!”李延极摇头道:“东西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哦……”苏千羽英气勃勃的剑眉剔动,点头道:“是了,是了,白龙大师,当今修行界唯一的拥有九百年以上修为的顶尖高手。师父,这位白龙大师怕是该证得阿罗汉果位了吧?”
李延极却说:“哪里就是这么一位了?若不是白象大师遭红莲宗暗算圆寂,那该是四位。”
“四位?”苏千羽骇得失声惊呼:“怎么可能有这许多?”
李延极说道:“白龙大师是一位,还有一位远赴西域求法的白虎大师,已去了将近百年,想来不日就会返回。”
“那还有一位呢?”
“白马大师。听说近几十年来于天下各处云游,行踪不定,料想大慈悲寺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他也该知道了。除了白龙大师有着九百多年的修为外,白虎、白马二位大师也有着八百五年十以上的修为。如此强大的阵营,纵是玄武宫也未必比得了。道行方丈之所以如此强硬,想必是得到了白龙大师的授意,再者白马大师已经回寺,白虎大师已在归程之上。若非如此,他又岂敢说要阻止玄武宫胡作妄为呢?”
“啧啧……”苏千羽感叹了起来,说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的真正含义了。只可惜咱们重极门连一位这样的老者都没有呀……”神色说不出的遗憾。
李延极说:“善老才会老有所养呀。”
没有要到三天,第二天傍晚关天养便醒了过来。他先是低低的呻吟了两声,张口就骂道:“驴日的,怎么浑身骨头又酸又软呢?”
云素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曾离开,乍见他醒了,顿时大喜道:“天养,你醒了么?”为了确认关天养不是无意识地说胡话,托起了脸来,便要翻看眼睑。不想关天养先就睁开了眼,一见是她,惊得一蹦而起,却差点撞到云素脸上去。幸得云素机敏,退了开去,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说胡话呢。感觉好些了吗?”
关天养闹了个大脸红,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这才四下张顾,问道:“这是东莱村么?红莲宗的人被打退了?”
云素道:“是呀,这是东莱村。红莲宗已经退走了,亏得你神勇,击杀了班师古,不然他们可这么容易就退走呢!”
“啊?”关天养大吃了一惊,失声道:“我杀了班师古?”
云素先是拉过他手搭了脉,说道:“当时你进入了狂暴状态,大约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们都亲眼见着了,你冲了上去,当场杀了班师古。当时我还担心你会怎么样呢,现在看来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