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非就是在鼓吹玄武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上天所赐,就好比皇帝之位,乃天赐神授——这些道理不都是你给我剖析的么,那年万寿节,普天同庆,官府还给我们发了米肉。当时你就说君权神授的理论站不住脚,还跟我们说了一大堆当时听不懂,现在想来都有些迷糊的理论来着。你要是不说这些话,我都还想不起来。怎么,开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陈朔大笑,指着关天养道:“你呀你,永远都改不了这激烈的本性。我话都没说完,你就开骂。至于吗?我当然晓得这些都是编出来洗脑的故事,但你也不得不承认,玄武宫能做到这一步,真的非常了不起。不是吗?”
关天养点头道:“确实非常了不起,甚至是独步天下,冠古绝今。先前你说玄武宫有一百五十六名分神境界以上的长老,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怎么修炼来的,现在才晓得是人造灵脉之故。”
“也未必!”陈朔很罕见地否认了关天养的说法:“师父就说过,天下山川万千,为何只有玄武山才能人工建造灵脉呢?历代祖师的智慧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上天之眷顾。对于法阵建造我是不懂的,但师父的话说得很隐晦,分明是在说,纵然别派也想效着建造灵脉,也是成功不了的。”
关天养沉吟了片刻,盘算了一番建造灵脉的条件和耗费,就说:“那也未必。回头我就帮着小蓬莱和重极门建两处灵脉给你看看……”
陈朔反诘道:“是吗?若真有这么容易,重极门为什么不建呢?”
关天养道:“因为他们不得其法,还有就是缺了一样最重要的材料。”
“哦?重极门号称炼器正宗,岂会不知道灵脉建造之法?再说,什么样的材料珍贵到连他们也没有呢?”
关天养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未作置评。陈朔越发的好奇,又追问,关天养这才道:“你自然该记得两千多年前,正魔二道为了争夺一件东西,掀起了一场持续百年战争的旧事吧?”
陈朔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记得,不就是为了争夺龙鳞么,最后还是玄武宫得到了。利龙这片龙鳞,玄武宫成功地将真武伏魔剑强化了一阶。怎么,你提这事做什么?”
“我在想……”关天养斟字酌句地道:“我在想,这又是不是编出来说给你们听的故事!”
“哦?”陈朔耸然动容:“你,为什么这么说?”
“强化的成功机率我最清楚,就算现在我已经能做到将圣品五阶以下的法宝必定强化成功,但对于仙品四阶的法宝,却连一成的成功率都没有。若是换成重极门,那就更加渺茫。玄武宫素不擅长法宝的炼制和强化,试问是怎么强化成功的?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非得去冒失败就会彻底损毁已经是仙品四阶的真武伏魔剑的风险,去强求那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成功强化机率呢?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陈朔摇头。
“我以前也没有想过,但在看到了玄武山居然建造了灵脉后,我就明白过来了,这不过是玄武宫故意散布的烟幕。当年夺得的龙鳞被他们用来建造灵脉了,若非如此,玄武宫又岂能在两千多年里发展得如此之快?你想想,封神大战以来,有哪个门派从建派到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只用了不到五百年时间?两千多年来,玄武宫实力从未衰减,一直稳坐天下第一大派的宝座,宰执正道。”说到这里,关天养又自我嘲笑地说道:“我也是的,玄武宫怎么用龙鳞是他们的事,我又何必当他们像做了贼似的?那年在千阳山,我还在奇怪,玄武宫为什么对龙鳞一点兴趣都没有呢?难道他们就不想再强化真武伏魔剑或是甲了?现在才知道是龙鳞对玄武宫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陈朔哑然,思忖了半晌,不得不承认关天养分析得有理。但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惊天秘密,故也只是笑了一笑,说:“原来是这样……照你这么说来,蜀山派买了龙鳞去,也是为了建造灵脉了?”
关天养摇头道:“兴许吧。但在我看来,一件镇派的仙器对于当下的蜀山派更为重要,也更加紧迫。而用圣器强化成仙器也相对要容易许多,一旦成功了,蜀山派的整体实力也将得到质的提升。而建造灵脉耗时久,见效慢,成了当然是功在千秋,可问题是蜀山派未必知道灵脉的建造之法。”施又想到自己各送了一块龙鳞与重极门和小蓬莱,重极门也是没有镇派的仙器,不知道会作好选择。小蓬莱已经有了,若是他们又知道灵脉的建造之法的话,就定然不会用龙鳞来强化返魂钟了。
不知不觉间,云分雾散,一座雄立山巅,主殿高耸三十余丈,整体金碧辉煌,气势宏伟的建筑群豁然冲入眼帘。关天养不用问,也知道这便是名震天下的玄武宫伏魔观了。
伏魔观坐北朝南,整体格局与传统道观没有区别,只是在细节上特别用心,处处彰显着玄武宫的无上权威。
降落承天台后,关天养就见到梁师曾亲领着一帮弟子前来迎候,纵他对梁师曾暗怀敌意,不禁也觉得此举太过隆重了些。忙从船上跳下来,起手道:“劳动前辈迎接,晚辈如何当得起?”
梁师曾揖手一拱,温和地笑道:“关兄弟过谦了。你是远客,我是地主,该当前来迎接!”待陈朔见过礼后,这才将关天养往客堂揖让。
第二日巳正时分,一艘长三十余丈、宽约六丈有余,通体泛着宝石一样赤红光泽的大船在玄武宫四艘中型飞舟的引领之下泊在了承天台上。
率先从大船上走下来的正是红莲宗赤焰堂座主千叶之弥。
看他神采飞扬,傲慢跋扈的样子,显是并没有因为去年崂山巨峰顶之败而受到惩处。
“关老板……”千叶之弥故意对与关天养并肩站立的梁师曾视作不见,只冲关天养起手揖拜道:“一别年余,近来可好?”不待关天养回礼,又猛地以手加额,大笑道:“看我,也是糊涂了,该称关会主才是。关会主,请恕失礼之罪!”
关天养这才不紧不慢地答礼,笑道:“千叶座主,客气了。崂山一别,座主诸事顺利?”
千叶之弥依旧不置理梁师曾,继续和关天养说道:“怎么会顺利呢?想我集结整个赤焰堂之精锐力量,倾巢出动,本指望一击必杀,结果却是功败垂成,不但折损了数十人,还带着首席护法班师古也丧命在你手底。百年以来,我圣都还从未遭此羞辱性的惨败,你说,我还能顺利么?”
关天养听千叶之弥说得如此之惨,不禁心怀大畅,笑道:“是吗?听千叶座主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有那么几分本事呀!”
“关会主何必妄自菲薄,你若没本事,普天之下还有谁敢自认有本事?”
关天养一笑置之。听得梁师真与随同千叶之弥前来的人招呼,方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魔道五宗的头面人物,地位也都不比千叶之弥低,也就不好拿大,上前见礼。
千叶之弥始终未曾与梁师曾打招呼,而梁师曾也当作千叶之弥不存在一般,视而不见。其实这样倒好,避免了双方的尴尬。
今天的的谈判是魔道五宗与长老会之间的直接沟通,梁师曾虽是伏魔观主,代表了正道,但却并未在长老会任职,自然也就没有资格参与会议。好在事前他已经将诸事向陈朔仔细交待了,并且相信以陈朔的才智,定能完满胜任,所以在将一行人送到会场之外后,自觉地去忙别的事务了。
进入会场后,关天养招呼魔道一干人等落座,就将会议的主持之权交给了陈朔。
陈朔是长老会理事团老大,就身份上来说,与千叶之弥等人对等,当仁不让地负责起了会议的主持和节奏的控制。客气了几句之后,就直接进入主题,说鬼魔是天下之公敌,并非正道一己之责任,眼下正魔尽全力封印鬼魔,还请魔道能够顾念公义,暂时息兵罢战。等将鬼魔封印了,魔道要怎样打,正道都无话可说。
千叶之弥大笑着说道:“大道理还是先扔一边吧。说实话,打了三百多年,我们也累、也烦、也腻。特别是去年崂山那一战,我圣教上下损失惨重,怕是一百年也难以恢复元气。不过就算是这样,总体实力还是远胜过你们正道。这一点你们不会否认吧?”
陈朔笑着点头道:“为什么要否认呢?大象力巨,却奈何不得蝼蚁;猛虎虽凶,却总是死于猎弓之下。千叶座主和各位座主试想,我正道若是弃鬼魔于不管,只顾自家的生存,那又当如何?”
“你正道揽着要封印鬼魔可不是我们让干的,既要丢开手,那丢便是,与我等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