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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人散去

几缕阴邪的气息从段财生的足底升起,顺着他的身体如同藤蔓一般蜿蜒盘旋而上,初始还是淡不可见的袅袅烟气,随着攀升的幅度愈高,不多时便从根部变得粗壮起来,最粗的地方约有初生婴儿的手臂那么粗,颜色也由浅灰转为黮黑色,似乎觉得还不够,那几根大枝条从旁派生出无数的细小幼枝,一点一点地缠绕在段财生的身上,层层围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地包裹住。

那些黑气貌似带有强烈的毒气,段财生面目端正的脸上开始直冒冷汗,浓密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很显然处在这个黑色风暴当中的他也并不好受。

罗飞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然而周身慢慢腾起的如雾状的黑气使得他看起来也并不如表象显现的那样淡然。

罗飞他很清楚,此时段财生招来的厉鬼正慢慢地附着在他身上,获得他肌肉的操纵力,与他的灵魂融合在一起,赐予他无上的力量,使他成为超越凡人的存在,就像罗飞一样。

浓重的黑气已经爬上了段财生的脖颈处,他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用不了多久,他就成了一个密实的黑球。

空间内的气体在一股莫名巨大的力量施加下,开始向底部压缩,人表皮受到的压强也随之增大,如果是普通人站在这里,恐怕会因为皮肤表层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压强而崩裂死亡。不过万幸的是,这个空间内唯二的两个生物,都不是普通的存在。

罗飞血红的眸子也变得锐利起来,十根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做好最后的准备。

突然一道黑球正中出现一道裂缝,其中隐隐透出些许光泽,裂缝逐渐地扩大,甚至将它的触角延伸至球体的各个方向,球体光滑的表面瞬间斑驳成片片碎块。突然一阵劲风袭面而来,黑色的球体炸裂,弥散开来的黑雾中,一个嗜血通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罗飞看。无影无踪的视线就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朝着罗飞所在的方向罩了过去,才触碰到罗飞的衣袂,便寸寸勒紧,誓要将他困死在此地。

雾气渐渐散去,那个物体的样子也显露出来,只是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个人的形状,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地绷起,背部向前弓起,腿肚子也硬实得仿若一块坚硬的岩石。他的表情如此残暴,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朝罗飞凶猛地扑过去一般。

罗飞哪里还敢托大,顿时松开右手紧握的拳头,五指向里微弯,刹时间几束黑气急剧地朝罗飞掌心凝聚过来,黑气周围还隐隐带有风雷之芒。

罗飞猛地向前挥去,瞬间一道黑色气劲以潮鸣电掣般的滔天气势朝段财生呼啸着冲了过去,地板在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寸寸崩裂,所到之处皆成灰烟飘散在这个密闭的房间内。

这个家伙大概受伤了吧?罗飞皱眉想着。杀死段财生并非他的本意,虽然他的确憎恶段财生的所作所为,但是此时并不是纠结这个的好时候,搁在罗飞心中最重的那个位置,依然是鬼童谣。假使段财生死了,那么他们无疑失去了最直接的线索来源,很大可能会步段财生的后尘紧跟随他而去。

所以纵然段财生十分可恶,罗飞也只用上了三成的力道,其原因就在于此。

漫天飞扬的尘土缓缓地平静、沉淀下来,身前的景象重新在罗飞的眼里展开。所见情景尽是飞沙走砾、断墙残瓦,段财生哪去了?!

罗飞瞳孔蓦地一个紧缩。

头顶一片光华倾泻而下,罗飞魆地抬头,冰冷锋利的刃面倒映出罗飞震惊的神色。

刀锋重重斩下,将挡在刀前的一切事物破除殆尽。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整座大楼似乎在抖动一般,办公桌上的东西跳动着滑到桌子边上,再跌落在地上。

连清和袁志邦快要站不稳了,连忙找了个空当的桌子底下钻了进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要地震了吗?”,连清大声地问道,脸上一片焦急的神情。

袁志邦低眉沉思,鼓起嘴巴,让嘴里的气体从左边再转到右边,连带着左右边的脸蛋也跟着鼓起放下,这样兜转了两个来回,他才发声说道:“我看不像,我倒是,倒是怀疑是罗飞那边出了事情。”

连清没好气地飞了个白眼给袁志邦,“别瞎说,罗飞不过是被叫去训一顿而已,还能翻天不成?再说了,这家公司的老总有病不成,还往自己的公司里藏一个炸药包?我看还是地震可能性多些。”

正说着,震动停止了。袁志邦斜眼看向连清,“你见过持续时间这么短的地震吗?”

“谁知道呢,我又没亲身经历过。”,连清耸耸肩,给自己辩护道。

袁志邦懒得理他,他从桌子底下爬出,转头的时候突然停在那儿。他的眼睛睁大,直直地盯着右方,身子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连清此时还蜷缩在桌子底,见到袁志邦这个诡异的举动,心尖也是一颤。他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问道:“袁志邦,怎么了吗?”

袁志邦没有回头,但是他用干涩得发苦的声音回道:“连清,你过来看一下。”

“啊,究竟咋了。”,连清呆呆地问。

袁志邦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既然袁志邦都这么说了,连清只好乖乖地伸出头来,这一眼吓得他差点魂飞天外,他们右边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此刻那扇玻璃窗上面不知何时印上去了一只小小的鬼手印。

“天,天啊,它居然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连清哆嗦着说,说话都显得不利索了。

袁志邦定睛打量了很久,“不,你看,好像有什么不同,它的颜色好像变浅了。”

听了袁志邦的话,连清也凝神屏息认真看去,不一会儿便吃惊地说道:“我的妈呀,还真的变浅了。”

如果说以前的鬼手印是纯粹的黝黑,那么现在它变成的深棕色,奇怪的是,明明周围是一片漆黑,可是鬼手印的颜色就是那么纯粹分明,使他们就算不用手电筒照射,也能一眼分辩出去。

从玻璃窗往外望去,天地交线处露出一丝光亮,将它的周围熏出一片暗红色,其扩张的势头还未停歇,想要往更远的地方展开它的势力。

袁志邦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突然狠狠往旁边的桌子上打了拳,“该死,天都亮了,我们还什么都没找到。”

“升太阳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清晨7点左右,死了……那就是说我们只剩下11个小时!!”,连清哀嚎道。

袁志邦眼神闪烁,“如果能真的完全拥有这些时间那就真是太好了。”

“什么意思?还能假拥有不成?”

“天亮了,工人快要上班了啊,如果有他们来打扰,那我们就什么都干不了了。而且……鬼手印突然出现在这儿,不会没有任何意义……”,袁志邦没有再说下去了,后面的大家都懂。

连清怪叫一声,“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找。”,说完就匆匆忙忙地拾掇一份资料查看起来。

袁志邦兀自站在那儿,他眼中流光暗转,似是在考虑些什么。

离伟业服装大厦总部不远处的一栋公寓楼里,已经有不少醒了过来,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的卫生,突然他们的动作集体停滞了片刻。待得灵性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体后,他们露出欢喜的神色,有的立即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衫准备出门去、有的则换回睡衣钻到被窝去了、还有的就捧着一本书躺在床上看了起来……

今天放假,自然要好好休息一场才对得起这懒得的假期。

安凯幼儿园内,夏蔓乔和另一外幼师辛苦地准备好今天的早餐,她得了空闲出去走走,看到天渐渐亮堂起来,心里的阴霾却是愈发对浓重。

她双手合十摆在胸前,闭上灵气的大眼虔诚地许愿,希望远在那方的年轻人们能够安好归来。

微风吹过,荡起她额前一缕秀发……

时间的长河不急不缓地按照自己的速度向前流去,并没有因为某几个人焦躁的情绪而停下自己前行的脚步。

身在伟业服装大厦的袁志邦和连清早已在大厦顶楼奋战了很久,可是他们没有找到半分于他们有益的信息。

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鬼手印也都跟着他们,唯一不同的是,鬼手印的颜色已经越来越淡,现在它已经淡的只能看出依稀的弧括,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该死!它究竟在哪儿!袁志邦发了疯似地一边手不停歇地翻找着文献,一边大脑也在高速地运转着,寻找那个东西可能存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

员工处?!不对,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随便交给一个员工来保管。

秘书处?有可能,可是他们已经里里外外翻找过了,一无所获。

办公室?他们现在就在这里,可是忙活了半天,还是空空如也。

在哪里?会在哪里呢?袁志邦找不下去了,他用力地吸了几口空气好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无济于事。

罗飞,你在哪呢?

罗飞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他的身上密布细小的伤痕,右臂处有一个黑洞洞的血孔,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右边的衣袖。体内血气翻滚,头痛欲裂,几乎令他昏厥过去。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令他体力和精力都大幅度地流失,罗飞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再长久地战斗下去了,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虚弱的自己很容易会被那个东西夺取神智,那样子的他罗飞是绝对不会想见到的,他情愿现在杀了自己,也不想看到那个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存在于世界上。

所幸的是,段财生也失去了绝大部分的体力,他身上的黑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现在身上只余一些暗淡的黑气还袅绕在他的身旁,但是很明显他的攻击速度已经浑然不似一开始那么迅猛极具攻击性了。

“我要……杀了你。”,段财生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虽然情况已经大不妙,罗飞依然毫不屈服地回道:“我就在这儿,你来啊。”

段财生喉间咯咯几声,突然双脚一曲,想要向罗飞冲过去。

罗飞见到他的动作,也做好了要往旁边闪开的准备。

谁知段财生冲行的势头却在半路上颓然地倒地,他双臂使劲,想要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只是做了徒劳无用之功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罗飞睁大双眼,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段财生身上附着的黑气挣扎着从他的身体内逃出来,罗飞看见一个只有上身,下身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厉鬼渐渐在段财生身后成型,黑气不停地往那只厉鬼身上涌去,最终汇聚成它躯体里的一部分,它狰狞着丑陋的面部,朝罗飞嘶叫着。

罗飞心中的疑虑却并没有随之减少,按理来说,鬼魂只要和人做好了交易,是不能随便背弃主人的,那么为何现在会来这么一出?

段财生疲惫地一笑,那笑容带着沉重的意味,“呵呵,它是越来越贪心了啊。”

罗飞心里顿时雪亮,他明白了,厉鬼的贪欲越发加重,戴乐生他们一行人的生命难以满足厉鬼欲壑难填的胃口,没有完全的满足厉鬼的要求,那么厉鬼自然会做出违背契约的行为。只是,为什么段财生这次会没有呈上相对应数量的祭品呢?

似乎是看出罗飞心里的疑问,段财生极淡地一笑,轻不可闻地说:“我原本,是找了另外的祭品的。”

何园长和刘姐!罗飞脸上释然了,看来段财生一开始没有献祭完全数目的幼童,而是做好要让何园长和刘姐死亡的打算。然而到了最后的限定日期,何园长和刘姐已经提前死亡了,段财生没有满足规定的数额,所以鬼魂开始反噬主人了。

厉鬼的贪欲无法满足,开始啃啮段财生身体的血肉,而段财生仿佛没有感觉般地轻轻浅浅地笑着,明亮得双眼开始变得浑浊,黯淡。

不好!他快要死了!

鬼童谣的反噬之力开始发动,厉鬼正在杀死主人以此来结束目前双方的契约关系。虽然罗飞对段财生没有好感,但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他们直接获得鬼童谣的线索就断了!

想到这里,罗飞强撑自己的身体走了过去,他弯下身体,使段财生只要一抬眸就能看到他的眼睛。“段财生,你看着我。”,罗飞用放柔的声音说道,同时他的瞳孔散发出诡异的红色光彩。

段财生眼皮微微抬了下,正好对上罗飞妖异的眸子,他灰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翠儿,翠儿,你来接我了么?”,声音微弱却带有急切的味道。

“嗯,我来接你了。你知道鬼童谣在哪吗?”

“在,在我的书桌下有个黑皮笔记本,最下面的页数上面有标记,我藏在那儿了,呵呵,至于密码,我教过你了。”,段财生气息微弱地说,说道最后笑了起来。

“密码是什么,快告诉我?”,面前这个人快不行了,罗飞着急地问道。

“呵呵,翠儿,你别生气啊,我唱歌给你听……”,话还没说完,段财生的眼神涣散,眼珠子放大,没了生息。

后面的厉鬼已经啃食了他绝大部分的躯体,见他终于死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段财生的尸体瞬间化为湮尘消散于天地间。在厉鬼快要消失的那一刻,罗飞感觉到厉鬼的那残暴的视线曾在自己身上有过短暂的逗留,可是罗飞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必须立马将这个讯息告诉袁志邦还有连清,至于怎么破解密码,总归会有方法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