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图穷匕现潇湘异闻
崔北海是不是这种男人?他不敢肯定。
在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崔北海从来没有家室观念,一直是逢场作戏。好像这种人,竟也会成家立室,娶了易竹君,是否喜爱易竹君,根本已不必置议。至于崔北海用哪种方法来博取易竹君的欢心,相信也就只有崔北海与易竹君两人才清楚了。
杜笑天接道:‘我们不妨就假定易竹君已知道崔北海的财产秘密,崔北海那份记录说及易竹君与他之间的关系的那份又是事实……’
常护花一声叹息。事情一如杜笑天所说就简单得多了。
杜笑天又道:‘崔北海爱易竹君,易竹君爱的却是郭璞,她若是觊觎崔北海的财产,却又不愿意侍候崔北海一辈子,最好的办法你以为是怎样?’
常护花没有作声,杨迅脱口道:‘勾引奸夫,谋财害命!’
高天禄亦道:‘对,崔北海一死,所有的财产便属于易竹君了。’
杜笑天道:‘类似这种案件已实在太多,是以我并不以为没有这种可能。’
常护花仍然保持缄默。
杜笑天继续说道:‘我们如果是这样假设,前此发现的好几个,原可以指证易竹君、郭璞两人的罪行的理由,就显得更充份。’他一清嗓子又道:‘我们不妨想一下,除了崔北海,能够随意在聚宝斋内走动,驱使吸血蛾到处出现的人有谁?’
杨迅抢着道:‘易竹君!’
杜笑天又道:‘能够将吸血蛾收藏在寝室衣柜之内,收藏在易竹君胸膛的人有谁?’
杨迅道:‘只有易竹君本人!’
常护花沉默到现在才开声说道:‘易竹君知道崔北海的财产秘密也许是三年之前的事情。’
杜笑天道:‘也许,但她一知道并不是立即能够下手。’
常护花道:‘一等三年?’
杜笑天道:‘三年还不算一段很长的日子。’
常护花望着杜笑天,说道:‘听你说话的语气,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很好的理由解释。’
杜笑天道:‘即使一开始就有了杀害崔北海的念头,在未确定几件事之前,她一定不会下手。’
常护花道:‘你说。’
杜笑天不卖关子,接连说出来:‘首先她必须完全弄清楚崔北海的底细,确定他是否真的并无其它妻妾,并无儿孙,死后财产一定可以完全落在她的手上。’
常护花道:‘其次?’
杜笑天道:‘她必须有一个妥善的办法。’
常护花道:‘还有?’
杜笑天道:‘就是那两点,已经费上她相当时间,何况杀死崔北海,未必是她的主意。
他忽亦叹息一声,道:‘老实说,我也不大相信她那么心狠手辣。’
常护花道:‘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出于郭璞的唆使?’
杜笑天道:‘我是有这种怀疑。’
他却又接着叹息一声,道:‘可惜的是连这个小子都不像那种人。’
常护花一笑。
高天禄及时道:‘如果他们两人当真是杀人的正凶,他们杀害崔北海的过程,以你的推测,是怎样?’
杜笑天道:‘以我的推测,易竹君也许嫁后一直与郭璞暗通消息,在她弄清楚崔北海对飞蛾的恐惧之后,两人便拟定计划逐步进行,准备时机成熟然后杀害崔北海!’
高天禄道:‘计划大概如何?’
杜笑天道:‘第一步,郭璞自然必须先去搜集吸血蛾。’
高天禄道:‘为什么一定要搜集吸血蛾?’
杜笑天沉吟道:‘这也许易竹君在崔北海平日的言谈发现在蛾类中,崔北海最恐惧的就是吸血蛾,又或者郭璞也曾到过潇湘,见过吸血蛾,认为吸血蛾才可以令崔北海神经错乱。
高天禄道:‘第二步计划又怎样?’
杜笑天道:‘自然是练习操纵那些吸血蛾。’
高天禄道:‘那些吸血蛾真的也可以操纵?’
杜笑天道:‘相信也可以,就正如拥纵蜜蜂,肯苦心研究,清楚他们的习性,经过相当时日的训练,始终会成功。’
高天禄道:‘下一步……’
杜笑天道:‘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们便开始进行杀害崔北海的行动,首先他们利用崔北海对吸血蛾的恐惧,安排吸血蛾在崔北海面前出现,所有的行动都尽量做到与崔北海在潇湘所听到的传说一样,迫使崔北海相信自己已被蛾王选择为蛾群吸血的对象。’他一顿,才接道:‘为了方便进行这计划,郭璞在三个月前租下了史双河的云来客栈,假称要提炼某种药物,将他搜集来的一大群吸血蛾养在客栈内。’
杨迅道:‘对于这件事,我们几乎可以找到整条村的证人,根本不容他狡辩。’
高天禄道:‘广丰号的汤掌柜及几个伙计也是很好的证人。’
杨迅道:‘我已经查明白汤掌柜他们是这儿的一等良民,绝对没有问题,绝对不会胡言乱语,故意诬陷郭璞。’
高天禄道:‘还有那个卖兔子的小贩,也可以证明郭璞曾经在他们那里买了千百只兔子。’
杨迅道:‘我也已调查过他们几个人,都没有问题。’
杨迅、常护花、杜笑天押着郭璞回去衙门的途中,他们曾经遇上了好几个卖兔子的小贩
那几个小贩一看见郭璞便拥上来,说他们已经替郭璞又留下好几百只兔子。
杨迅当然不会放过那些小贩。
一问之下,就问出郭璞先后自那几个小贩处买下过千只兔子。
像这样的客人,那几个小贩印象岂会不深刻。
郭璞在买兔子的时候还吩咐他们保守秘密。
这个就不用郭璞吩咐,他们已都会守秘密的了。
郭璞并不与他们计较价钱,付钱既爽快,买的数目又不少。
像这样的客人,他们还是第一次遇上。在附近贩卖兔子的却并非只是他们几个人。
他们当然不希望这样的好买卖落到别人的手上。所以他们只是暗中替郭璞收购兔子。
买卖已经持续了十多次,可是这十几天,郭璞却不见了人。
他们收来的兔子这十几天下来已经有好几百只,看见了郭璞,那还有不拥上去的道理,杨迅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经过调查,他们显然全都没有问题。
他们之中亦没有人知道,郭璞买下那么多的兔子有什么用途,有些怀疑郭璞开的是兔子店,专门收购兔子大批转卖到远方,有些则怀疑郭璞在经营一间以兔子肉做招徕的酒楼。
这种推测自然是完全错误。
那些兔子其实都送去云来客栈,由史双河每十只一次,逐日送入那间养着千百只吸血蛾的房间。那些兔子郭璞只是用来做吸血蛾的食粮。
杨迅一声冷笑,接道:‘人证物证俱在,姓郭的居然还不肯认罪,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人回答。郭璞在打什么主意,相信就只有他本人才明白。
高天禄目光一落,旋即又对杜笑天说道:‘说下去。’
杜笑天颔首道:‘有易竹君做内应,计划当然进行得非常顺利,易竹君非独安排那些吸血蛾在崔北海面前出现,而且在崔北海每一次见到吸血蛾,问她是否看见之时,她总说没有看见。’
高天禄道:‘这样做有什么作用?’
杜笑天道:‘这使崔北海相信那些吸血蛾是魔鬼化身,崔北海对于吸血蛾本就已心存恐惧,如此一来更吓的发疯。’
他缓缓接道:‘他们日渐增强崔北海对吸血蛾的恐怖感。’
易竹君将吸血蛾收藏在寝室的衣柜中,收藏在自己的衣服内,出其不意的惊吓崔北海,进而借口找郭璞到来诊治,在用膳之际,让郭璞以第三者的姿态出现,强调吸血蛾的不存在,令崔北海的自信心完全崩溃,到这个地步,崔北海势必神经错乱,在极度恐惧之下不难就自我毁灭。
高天禄道:‘这个的确不难。’
杜笑天道:‘他们的本意必也是如此,因为崔北海倘使真的如此死亡,绝对没有人怀疑到他们的头上,即使有亦不能够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
高天禄点头道:‘因为崔北海如果是自杀,杀人凶手就是他崔北海本人,与任何人都无关。’
杜笑天接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高天禄道:‘哦?’
杜笑天道:‘在吸血蛾的第二次出现之时,他们想不到崔北海是来找我,因为我在场,所以也看见了那两只吸血蛾,并且将其中的一只抓在手中。’
高天禄道:‘这有什么影响?’
杜笑天道:‘证明了吸血蛾的确存在,巩固了崔北海的自信心,是以其后易竹君说没有看见吸血蛾的存在,崔北海并不相信,怀疑易竹君说谎,他本是一个疑心极重,有点神经质的人,一动念自然杂念纷纷来,在神经失常,整个人陷入幻境之际,就将易竹君与郭璞看成了两只蛾精,生出杀死两人的念头。’
他口若悬河,接又道:‘易竹君、郭璞势必亦发觉崔北海有这种企图,乃取消原来计划,实行亲自动手来杀害崔北海。’
高天禄道:‘大有可能。’
杜笑天继续说道:‘崔北海武功高强,他们当然亦知道,如果正面与崔北海发生冲突,无疑自取灭亡,因此只有利用吸血蛾来惊吓崔北海,到了十五的那天,崔北海在经过接连十四天惊心动魄的恐怖生活,精神已陷于分裂的边缘——清醒的时候相当清醒,神经一失常,便变成另一个人,心目中只有吸血蛾的存在。’
他吁口气又道:‘由于他一心想着十五月圆之夜蛾王必会出现,蛾群必会吸尽他的血液,在当天晚上,一看见飞蛾,精神便完全崩溃。’
杨迅道:‘不是说你们当夜并没有看见吸血蛾飞进书斋?’
杜笑天道:‘吸血蛾只是在书斋之内出现。’
杨迅道:‘怎会出现在书斋之内?他们总不能够穿墙入壁。’
杜笑天摇头,道:‘只有妖魔鬼怪才可以穿墙入壁,我们已经否认那些吸血蛾是妖魔鬼怪的化身。’
杨迅道:‘这是说完全是他幻想出来的了。’
杜笑天摇头道:‘也不是。’
杨迅瞪着他。杜笑天缓缓解释道:‘易竹君已然知道崔北海财富的秘密,自然亦知崔北海收藏财富的地方,那个地下室虽则机关重重,对她也许已经完全不发生作用。’
杨迅道:‘她也懂得机关控制?’
杜笑天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杨迅道:‘然则是哪个意思?’
杜笑天道:‘她是崔北海最心爱的人,你说,如果她立心套取那个地下室的机关控制,经过三年的时间,是否会无收获?’
杨迅道:‘我说就不会了。’
杜笑天道:‘她知道怎样控制那个地下室的机关,就等于郭璞也知。在十五那天之前,我猜想郭璞已经暗中偷进书斋,打开地下室那扇暗门,潜伏在地下室之内,一看准机会,就从里头将暗门打开,将吸血蛾放出去。’
杨迅道:‘之后呢?’
杜笑天道:‘崔北海骤见吸血蛾在书斋内出现,必然以为大限已到,精神终于完全崩溃,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想象不出来,生死关头,任何人只怕都难免那两种反应。’
杨迅道:‘哪两种?’
杜笑天道:‘一就是拚命,一就是逃命。’
杨迅道:‘嗯!’
杜笑天道:‘能够拚命就拚命,不能够拚命就逃命,崔北海并没有例外,首先他拔剑出击拚命,发觉没有效,当然就逃命。’他一顿接道:‘整个书斋最安全的无疑就是那个地下室,因为里面有他精心设计的机关,所以除非他不逃命,否则一定会逃进那个地下室去,郭璞已经等候在里面!’
杨迅道:‘这个当然在崔北海的意料之外。’
杜笑天道:‘再加上又是在仓惶之下,精神错乱之中,崔北海又如何能躲开郭璞的袭击,终于死在郭璞手上。’
杨迅道:‘郭璞如何杀得他?’
杜笑天道:‘不错,他武功高强,不过在当时来说,只怕与常人无异。’
杨迅道:‘郭璞用什么杀他?’
杜笑天道:‘也许是用毒,也许是用重物先将他击倒,再将他扼杀,无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我们现在相信都无法在他的尸体上找得出任何痕迹。’
杨迅打了一个冷颤。他并没有忘记崔北海的尸体怎样。头已经变成骷髅,身子已只剩骨骼,各部份的肌肉亦已经开始腐烂,要从这样的一具尸体之上找出死因实在困难。
杜笑天同样打了一个冷颤,跟着道:‘到我与傅标、姚坤破门进去的时候,郭璞已经将地下室的暗门关上,所以我们完全都没有发现。’
他沉声接道:‘这也许就是十五月圆之夜,崔北海在书斋之内神秘失踪原因。’
杨迅道:‘如此他何不将崔北海的尸体留在地下室里面?’
杜笑天道:‘也许他担心我们找到那个地下室,找到崔北海的尸体,发现崔北海真正的死因。’
杨迅道:‘于是他只有把握机会,乘你们离开的时候将尸体搬出外面。’
杜笑天点头道:‘如果他将尸体搬出聚宝斋,不难就被人察觉,所以他将之搬到易竹君寝室后面那个小室内阁楼上,有易竹君合作,这件事自然是轻而易举。’
杨迅道:‘聚宝斋地方广阔,何以他不选择第二个地方?’
杜笑天道:‘有什么地方比书斋那个地下室更秘密,连那个地下室他都放心不下,还有什么地方放心得下。’
杨迅说道:‘我们一样会找到那个寝室。’
杜笑天道:‘在看见那份记录之前,我们只怕根本就不会怀疑到那寝室。’
杨迅道:‘这个倒未必。’
杜笑天反问道:‘那之前,我们有没有怀疑到易竹君是一个杀人凶手,杀夫凶手?’
杨迅不能不摇头。
杜笑天接道:‘我们当然更不会想到崔北海的尸体竟藏在他们夫妇的寝室之内,我们根本就不会进去搜查。’
杨迅只有点头。
杜笑天道:‘我们进去之际,依郭璞估计,崔北海的尸体已经被那一群吸血蛾吞噬。’
杨迅道:‘崔北海尸体并没有……’
杜笑天截口道:‘这是他估计错误,也成了整件事情的致命伤!’
他的身子往椅背一靠,道:‘他发觉估计错误之时,我们已经拘捕易竹君。’
杨迅道:‘其实他既然已经准备用吸血蛾吞噬崔北海的尸体,何不将尸体留在地下室之内,这一来,非独可以避免易竹君被牵连,而且即使我们很快就找到地下室的所在,发现崔北海的尸体,对他们也并无影响。’
杜笑天道:‘依我推测,这也许是因为地下室那些珠宝的关系。’
杨迅道:‘哦?’
杜笑天道:‘那些吸血蛾本身或者排泄物,也许能够损害地下室那些珠宝。’
杨迅摸着下巴道:‘你说的每件事都似乎非常充分,这件事难道就真的如此?’
杜笑天道:‘这完全都是推测,事实未必就一样。’
高天禄实时说道:‘杜捕头,你推测的很好。’
他的目光缓缓向常护花道:‘常兄!’无论说话、态度、称呼,他对常护花都非常客气。因为他虽然以前并没有见过常护花,对于常护花这个名字,却也不怎样陌生,多少已知道常护花的为人。他敬重侠客。
这年头,江湖上的侠客,尤其是真正的侠客,已实在太少。
常护花应声欠身道:‘高大人……’
高天禄立即打断了常护花的说话,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也曾行走江湖,虽然日子短,勉强亦可以称得上是半个江湖人。’
常护花道:‘不说不知。’
高天禄道:‘是以除了在公堂之上,常兄无妨将我视作半个江湖人,不必太拘束。’
常护花笑道:‘即使在公堂上,我这种人,也不会怎样拘束。’
高天禄道:‘那么称呼就应该改一改了。’
常护花立时改了称呼,道:‘高兄有什么指教?’
高天禄说道:‘相反,我是要请教常兄。’
常护花笑道:‘江湖人的说话哪里有我们这么客气。’
高天禄一笑,道:‘常兄是否同意杜捕头的见解?’
常护花不假思索,道:‘不同意。’
高天禄道:‘哦?’
常护花道:‘杜兄的推测不错,理由都相当充份,却疏忽了几点。’
高天禄道:‘请说。’
常护花道:‘崔北海武功高强,纵然在神经错乱之下,一般的毒药也绝对难以将他当场毒倒。’
杜笑天接口道:‘郭璞岂会不兼顾到这方面,如果他使用毒药,一定不是普通的毒药。’
常护花道:‘不是普通的就是极其厉害的毒药了。’
杜笑天道:‘也许厉害到崔北海一中立即就死亡。’
常护花道:‘有那么厉害的毒药,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毒杀崔北海,又何必如此麻烦。’
杜笑天道:‘他未必是用毒药。’
常护花道:‘击昏然后再扼杀相信更困难,在到衙门的途中,我已经暗中试过郭璞。’
杜笑天道:‘有何发现?’
常护花道:‘他与普通的人并没有分别,纵使他曾经习武,也不会强到那儿,对于这方面,其实从史双河以铁环将他击倒这件事已可以知道。’
杜笑天道:‘我还疏忽了什么?’
常护花道:‘如果郭璞、易竹君两人是杀害崔北海的凶手,没有理由将尸体留在那个阁楼之上,要知道不发觉犹可,一发觉易竹君便脱不了关系……’
杜笑天截口道:‘其中原因方才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
常护花道:‘你没有解释一件事。’
杜笑天道:‘什么事?’
常护花道:‘郭璞为什么将我们引去史双河那里?他这样做岂非就等如自挖坟墓?’
杜笑天沉吟道:‘这件事我也曾经想过,依我推测,他本来是必安排妥当,嫁祸史双河——史双河与崔北海的结怨并不是一个秘密,是以如果说史双河杀害崔北海,即使没有证据,相信也会有不少人相信。’
他又一顿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其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以致他嫁祸史双河失败,而且暗露了本身的罪行了。’
常护花道:‘即使是这样,由租屋到买兔子,将兔子送到云来客栈,他都是自己动手,就不怕别人认识他的本来面目,日后指证他,与一般罪犯完全两样,是不是大有疑问?’
杜笑天道:‘也许他初次犯罪,还未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罪行,而心情紧张之下,兼顾不到那许多,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常护花道:‘我看他是一个聪明人,再讲显然都是有计划的行动,每一个步骤在事前都经过审慎的考虑——方才你不是也就这样说?’
杜笑天苦笑道:‘也许就因为思想过度,他亦已神经错乱,很多事情都违背常规。’
常护花道:‘这其实,才是最好的解释。’
杜笑天道:‘我只是疏忽那三点?’
常护花道:‘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杜笑天道:‘哪一点?’
常护花道:‘郭璞若是曾经伏在地下室里,为什么不毁去崔北海留在桌上的遗书以及那份记录?’
杜笑天道:‘或者他没有在意。’
常护花道:‘那份记录他不在意不奇怪,因为写在书轴之内,那封遗书却不是,而且还放在明显的地方。’
杜笑天道:‘或者他当时的心情实在太紧张,并没有发觉。’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或者他只是在暗中潜伏,根本就没有踏入地下室之中。’
常护花道:‘或者。’
杜笑天又叹了一口气,道:‘这样解释却未免太过勉强。’
常护花道:‘否则郭璞绝对没有理由不毁去那封遗书。’他的目光落在桌上。
崔北海的两封遗书都已在桌上摊开。
遗书虽然有两封,内容却完全相同,一如崔北海所说。
崔北海的字,常护花当然熟悉,高天禄也并不陌生,遗书上的印鉴亦没有问题。
毫无疑问,是崔北海的遗书。
高天禄的目光相继落在遗书上面,道:‘说到这遗书,实在很奇怪。’
常护花道:‘奇怪在什么地方?’
高天禄道:‘在这两封遗书之内都附有一张清单,列明他所有的财产。’
常护花道:‘你奇怪他这么多的财产?’
高天禄摇头道:‘我奇怪的是两件事情。’
常护花道:‘那两件?’
高天禄道:‘第一件,他那么多的财产,竟连半分也不留给他妻子易竹君。’
常护花道:‘他既然认定易竹君与郭璞是个妖精,合谋杀害他,这样做并不难理解。’
高天禄道:‘半分却都不留也未免太过,那到底只是推测,未能够证实。’
常护花道:‘第二件又是什么事?’
高天禄说道:‘他选择的这些遗产承继人。’
常护花沉默了下去。
高天禄接道:‘龙玉波、阮剑平、朱侠——在未看过那份遗嘱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有这
三个人的存在,他亦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三个人,由此可见这三个人,与他的关系并不怎样密切,而他却将庞大的财产,遗留给这三个人均分?’
常护花道:‘我知道你们是很好朋友。’
高天禄道:‘我认识他差不多已有四年。’
常护花道:‘在这四年之中高兄可曾听到他提及我这个人?’
高天禄不假思索道:‘没有。’
他接着又问道:‘你们认识又有多少年?’
常护花道:‘即使没有二十年,十八九年也应该有了。’
他似乎无限感概,轻叹了一口气,才接下说道:‘我们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高天禄道:‘有这么多年的交情,相信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常护花道:‘本来是的。’
高天禄道:‘崔北海失踪之前,也曾对杜捕头提及你将会到来,似乎也曾说过他与你是很好的朋友。’
常护花道:‘好像这样的一个朋友,他居然从来都没有对你们提及,是不是很奇怪?’
高天禄点头。
常护花道:‘其实一些也不奇怪。’
高天禄道:‘哦?’
常护花道:‘因为在三年之前,我们已经不是朋友。’
高天禄道:‘可是……’
常护花转道:‘即使如此,在他有难的时候,除非我不知道,否则我也一定会到来,他也知道我一定会到来。’
高天禄道:‘为什么?’
常护花道:‘因为他知道我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