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揭秘三色大亨:张啸林全传
6494800000020

第20章 情场风云变(2)

然而,露兰春艳名远播,却引来了一位贵胄公子卢筱嘉。他到共舞台看了几次戏,一下子被露兰春迷住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对露兰春展开猛烈攻势,只要有露兰春登场,他每场必到,捧场、献花,到后台约请吃饭,简直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

卢筱嘉是皖系浙江督军卢永祥之子,时值第一次直奉战争之后,直系军阀依靠吴佩孚的神勇,大获全胜,控制了北京政府。民国十年(1921年)前后,有所谓“四公子”,也可以叫做四大草包,指的是卢筱嘉与孙中山的儿子孙科、张作霖的儿子张学良、段祺瑞的儿子段宏业,是以倜傥风流、财势绝伦而一时闻名。那时候,淞沪护军使何丰林是卢永祥的部下,事事听命于浙江督军卢永祥。所以,上海实质上是卢永祥的势力范围。

卢公子风流倜傥,不仅喜欢听戏,而且善解音律,更爱戏中人,如花似玉的上海姑娘,也不知被他睡过多少。有一天,他轻装简从,就来到了共舞台,欲一睹天后巨星露兰春的风采。

看到露兰春,卢公子很是喜欢,当时卢公子年方二十有二,在上海滩横冲直撞,他并不知道,露兰春这朵鲜花已属黄门,只是以为这样一个戏子,并不是地道的黄花闺女,自己想睡还怕睡不上?

黄金荣得知卢公子近似疯狂的举动以后,勃然震怒,警告露兰春,凡是姓卢的这小子送来的花篮一概扔出去,约请的饭局坚决拒绝。

露兰春明白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黄老板给的,更知道黄老板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对于卢筱嘉,她只能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没想到这个举动激怒了卢筱嘉,卢筱嘉十分气愤,就想找麻烦。这天,卢公子在报上看到“露兰春主演《落马湖》”的广告,戏还没开场,他便带着两个马弁,早早地来到包厢。

共舞台的剧场里,锣鼓喧天。露兰春扮演的黄天霸登场了,可露兰春状态不好,一不小心有句唱词唱跑了调。

台下观众即便听出来,慑于黄金荣的声势威权,自然不敢撒野,也只能隐忍着一言不发。

卢公子年轻气盛,又有恃无恐,抓住机会大喝倒彩,身边跟着的两个马弁也随声附和。露兰春自出道以来哪儿受过这等委屈?站在舞台上两眼就红了,又羞又怒,顿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没有昏过去,匆匆唱完一段,甩袖跑回后台,放声大哭。黄金荣当时正在台下坐镇,一听有人喝倒彩,又见露兰春受辱而下,心中又怜又痛,气得满脸通红,大吼一声:“给我打!”几个打手恶狼般朝着卢筱嘉扑去……

打手们一是因为有主子的指令,二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卢家公子,于是如狼似虎,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包厢里拎出来,迎面就是一拳,然后扭住卢公子的胳膊,噼噼啪啪一阵耳光过后,又是一阵憋足力气的拳打脚踢。

不一会儿,卢公子笔挺的西装被撕成碎片,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流血了。直到这批人一哄而散,马弁们才得以上前,把半死不活的卢筱嘉抬出剧场,蓬头垢面的卢公子恨恨地说了句:“你给我等着,黄麻皮!”

这时,黄金荣才知道打错人了,心里懊悔不已。整个浙江和大半个上海,都是人家卢永祥的天下。而时任淞沪镇守使的何丰林,是卢永祥的心腹大将。自己的势力再大,也是惹不起的!于是,赶紧召来杜月笙和张啸林,商量对策。

杜月笙主张自己这边应该主动点,毕竟敌强我弱,首先是要保卢公子的面子,这事儿不能声张;抓紧去给卢公子赔礼道歉,争取化干戈为玉帛,请威望极高的青帮“大”字辈老太爷张镜湖出面协调,以期安抚卢筱嘉,平息事端。

黄金荣边听边频频点头,张啸林则对黄金荣以五十多岁年纪,做出如此不顾后果不识大体的事来,打心底充满鄙夷与唾弃,虎着脸一言不发。不过,最后怕三鑫公司分红的事受到影响,也同意了杜月笙的意见。

然而,杜月笙派去送礼道歉的人连门都没进去,只被管家告知卢公子从来没去过共舞台看戏,自然也没和黄老板发生过任何误会。张啸林准备跑趟杭州去找卢永祥说说情,可仔细一想人家卢公子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儿,有力无处使只得作罢。事情过去几天,好像一切都很平静,什么也没发生。过了两天,共舞台正上演《枪毙阎瑞生》。黄金荣依旧在老共舞台坐镇捧场,自得其乐,露兰春那不停扭动的细腰常让他想起夜晚,他把她搂在怀里她不停动作的动人情景。

突然,一批便衣闪电一般来到黄金荣的东花楼包厢前,两个人上前揪住他的两只胳膊,一管冷冰冰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有人上前,抡起大巴掌,狠狠地打了十几个耳光,打得黄金荣耳朵“轰轰”响,本来胖大的脸已经肿得脱了形状,他刚想挣脱,又有两个人上来,飞腿朝他身上猛踢。随后被七八个拿枪的便衣劫持着向场外走。往外走的过程中,黄金荣才发现,所有的路口都有拿着手枪的人在守着,戏院里的人都在老老实实地坐着。保镖们见状,都不敢向前,眼睁睁地看着黄金荣被塞进早已停在戏院外边的汽车,向法租界外疾驶而去,这才撒腿如飞,回去报告。

这是件大得不能再大的新闻,上海滩沸腾了,报纸上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什么“黄金荣跌霸”,什么“黄老板、卢公子火并”……全上海人都在看着这场纷争的发展。杜月笙、张啸林意识到,此事不仅有关黄金荣的面子和声望,对三鑫公司的发展同样有着巨大的影响。

黄公馆也闹翻了天。黄公馆的实际主持人是林桂生。林桂生有胆有识,与黄金荣结婚20年来,帮助黄金荣出谋划策,调兵遣将,黄金荣对她几乎言听计从。她得知黄金荣被捉的消息后,先是心里有几分痛快,这个麻皮,搞的女人也太多了,现在,让兵大爷教训教训他这色鬼也好!不过,也不能要了他的命,于是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黄金荣最有影响、有能力的门生杜月笙、张啸林二人那里。

(第四节)患难与共

张啸林被再次喊到钧培里黄公馆,再也忍不住了,当着林桂生的面张口便骂:“妈了个×!妈了个×!”林桂生以为他骂的是何丰林、卢筱嘉。杜月笙自然知道他骂的是黄金荣“这个老不正经的货色”。

骂归骂,事情总归要尽快解决,林桂生和杜月笙、张啸林商量了半天,终于理出头绪,决定营救黄金荣,要兵分三路,立刻行动。

林桂生出面活动法租界巡捕房,同时请虞洽卿去向何丰林说情,先稳住何丰林,以防不测。

杜月笙直接去和何丰林、卢筱嘉交涉。

张啸林直接去杭州找卢永祥,这不仅因为鸦片生意与卢永祥、何丰林等浙江军阀打得火热,还因为他与何丰林的下属俞叶封做了亲家,再不济,还有杭州的张载阳,通过这些人可以向卢永祥求情。

事情进行得很不顺利。虞洽卿凭着三寸之舌去求情,何丰林也不买账。巡捕房代表前往交涉,同样毫无结果。

林桂生此时把黄金荣乱搞女人的坏处全忘记了,使出浑身解数,打听到何丰林的母亲信佛,每天拜菩萨。她赶紧找出一尊金观音、一尊竹根罗汉,连夜赶往龙华拜见何老太太。老太太一看金佛、罗汉,嘴角盛开了欢笑。加上林桂生伶牙俐齿,甜言蜜语,嘴巴淌蜜一般“妈呀妈”地叫个不停,把个何老太太喷得屁直放,不到一小时,就认她做干女儿,一口应承她的要求。这下黄金荣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张啸林临行前从箱子里拿出一份房产文书,带上一些银两,径直向杭州卢永祥驻地奔驰而来。

张啸林为什么要带一纸房契呢?原来,他从前在武备学堂的同学张载阳现在是浙江省省长,与卢永祥是密友,经过介绍,张啸林认识了卢永祥,在一起吃过饭。当时,张啸林正与黄金荣、杜月笙开三鑫公司。为了让公司在上海周边运转开来,三鑫公司与浙江省军政方面达成共同组织运输线的协议。每年,三鑫公司都会给予卢永祥和张载阳一定的酬金,以保证三鑫公司的生意畅通无阻。在席间,张啸林还提出在莫干山为卢永祥建一座宅子的请求,当时卢永祥哈哈大笑:“有这心就行了。”他并没有将这当一回事。

时间过去一年之后,张啸林并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派人到莫干山买地皮,然后又找人设计、建造。到黄金荣被捉那天,房间已建造完成。只剩下室内装潢和粉刷工作还没有完成。本来,张啸林是想到一切完工之后再去“献房”的,但是现在,黄金荣处境极其危险,他只好带上莫干山别墅结构图和地契,风尘仆仆地向杭州督军府奔驰而来。

第二天,张啸林站在督军府门前,轻轻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终于到了。”他先走进府门,找到一位与自己交情甚厚的何师爷,送上二两上等的印度大土。何师爷笑得嘴都合不拢。张啸林见状,马上直说要见卢大帅。何师爷有些失落地道:“事有不巧,卢大帅上绍兴去视察去了。”张啸林听了,急得差点儿跺起脚来。他心想:时间不等人,大帅不在,我只有跟踪找去。想完,他便对何师爷道:“老哥,我现在去绍兴见大帅,你也一同去吗?”何师爷点点头道:“好吧!我也愿意跑这趟差事。”就这样,两人直奔绍兴府而来。

到了绍兴府,张啸林一问才知道,卢永祥已带着随从去中观庵青藤书屋(徐文长故居)参观去了。张啸林马上失落地睁大眼睛,然后一咬牙:“走,现在就去中观庵。”一行马不停蹄地来到中观庵,但是,他们又扑了个空:“卢大帅刚刚离开,他们去大禹陵了。”张啸林猛一挥手:“走,再上大禹陵。”就这样,张啸林又雇了一条小船,在城外东湖上划行了50多里路才站在会稽山下,远远地看着山上一座古朴的建筑,何师爷忙说:“对!那就是大禹陵。”

问了门哨才知道,卢大帅一行正在庙里。张啸林此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老天有眼,我终于追到大帅了。”说完,他便正了正衣冠,健步向大禹陵中走去。走到正门之后,张啸林为四个哨兵挡住。于是何师爷道:“张老板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进去通禀一声,然后再来请你。”张啸林无奈地道:“好,你要快点。”何师爷拱了拱手,然后就进去了。

张啸林先从口袋里掏出几包哈德门香烟,递给几位看门的。然后自己坐在石板上,与他们简单地聊了起来。

且说那卢永祥,正坐在大殿里,看着窆石亭,兴致尤浓。他随口便问左右:“你们来玩赏有收获吗?你们看看,这亭子上有三个字。这‘穴’字下面一个‘乏’字应该怎么念?”众人见卢永祥在自我卖弄,于是纷纷摇头:“这是字?我们还真不知道。”其实,目不识丁的人说的是实话,但卢永祥身边的文士也说不知道,明显是在奉承他,给他面子,不敢说而已。

这时,何师爷快步走上来。卢永祥见师爷来了,振作了一下精神道:“何师爷,你怎么来了?督府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何师爷轻轻地凑到他耳边低语:“大帅,是张啸林张老板来给您送莫干山上的房子图样和地契来了。”卢永祥一听,不禁惊了一下:上次在酒席间只是随口说说,哪知这上海大亨倒当真了。他急忙道:“好!他人现在在哪里?”师爷小心地道:“在门口等候呢!他并不敢造次。”卢永祥正襟而坐:“好,让他进来。”

在门外,师爷草草地给张啸林上了一课,让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并要求他:“大帅现在游兴正浓,不要随便插话,否则你的事情是办不成的。如果触怒了大帅,可能会适得其反。”张啸林连连点头。何师爷领着张啸林,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卢永祥见到张啸林,高兴地道:“张老板不远千里来见卢某一面,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快快请坐吧!”卢永祥要站起来,装作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但张啸林忙上前按住他:“这我哪儿敢当,大帅还是坐着说话。”卢永祥见张啸林如此重礼,于是哈哈大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看看,那碑上头一个字是什么字?”张啸林看了看,然后谦恭地道:“大帅,听说大禹去世后,是用一方巨石将棺材吊入地下的。如果没有说错,这个字就是这块石头的名称。”

卢大帅马上笑道:“说得对!那你知道这字怎么念吗?”张啸林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轻轻一笑道:“这个字应该念‘匾额’的‘匾’字。”卢永祥竖起大拇指:“不愧为上海滩的人物,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此时,旁边的人都冷眼看着张啸林,为他“盲目”的表现感到愤怒。

在大禹陵待了半天,绍兴知府看天色已晚,于是建议卢永祥回去,道:“大帅,府衙酒席已备齐,等大帅回去享用呢!”卢永祥坐在那里不动,然后开口道:“我们今天不回去吃,随便找个农家小院吃顿饭,也算是体恤一下民情。”知府听了,马上皱起眉头来,在这荒郊野外,哪能找到好人家吃饭呢?而且,他们有山珍海味来招待卢大帅吗?知府没有办法,只好吩咐手下在附近仔细找一户有钱人家,让大帅好好地吃一顿。

到天黑时,跑腿的才找到一户像样的人家。这家人还算富足,在山野里寻了一个野味,然后又准备了一盆肉烧梅干菜,煮了一大锅米饭。就这样,一行人高高兴兴地享用起来。

席间,卢永祥兴致勃勃地道:“这梅干菜就是好吃,张老板,你知道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吗?”张啸林听到这里,定神微笑,然后放下筷子,道:“这梅干菜蒸焖肉,必须是五花猪肉,一层干菜,一层猪肉,再一层干菜。用海碗盛,叠四五层,洒上绍兴黄酒,酒中放糖,在饭锅里蒸,蒸到肉酥烂便好。”卢永祥听得入了迷。于是张啸林继续道:“说实话,现在在普通农家也能吃到这样的上品,真是省府治理有方,省泰民安啊!这归根结底,还是百姓和我们在享卢大帅的福啊!”

这一席话,直说得卢永祥飘飘然,遂将梅干菜吃掉,只剩下一块块大肥肉。就在此时,何师爷暗暗地对张啸林使了个眼色,然后进言道:“现在卢大帅的丰功伟绩已被世人看到,在张老板从上海来之前,他听到可靠消息,直系的吴佩孚已捐弃前嫌,打算推举大帅为副总统呢!你让他给您说说。”卢永祥内心像火一样地燃烧起来,但为了表现大帅风度,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人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权力的欲望。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亲口告诉我的,他是吴佩孚的亲信白坚武的亲戚。”张啸林随即编了这句毫无破绽的谎言。卢永祥得意到了极点,但他还是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不敢当啊!至于直系的子玉(吴佩孚的字)还算不错,是个明理之人。但是,这江苏的齐燮元,恨不得一口把我吃掉,对我虎视眈眈,大有将浙江吞并过去的意思呢!”“是啊!直系的齐燮元是想打败我们,但有卢大帅在,文韬武略样样在他之上,他还能怎么办!”绍兴知府马上迎合上去。

在酒席上,张啸林本想说出来意,但因为场面上耳目众多,怕引起非议。于是他几次想开口,但又将话全部咽了回去。因为献礼是不光彩的事情,人越少知道越好,这就能保住卢大帅的清誉。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张啸林才决定明天单独面见卢永祥。

第二天下午,卢永祥回到杭州督军府。何师爷赶忙上前:“大帅,张老板的房产你要看看吗?”卢永祥忙站起来:“对!让张老板现在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