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月泽宫见过殷祁后,他就没有再过来找我。当日,他为何会突兀地说出那番话,让我百思不解。我住在皇宫也有些日子了,仅是到处闲逛,听人说,秋狩的事宜还在筹备中,大概还要半个月时间。
“倾心,有些日子没见十七爷了,他……”我打探道,殷祁该不会又在闹失踪吧。
“十七爷这几日在书斋呢。”
“书斋?书斋在什么地方?”莫不是殷祁转性了,也不知他静下来念书是个什么样子。
“在鼓楼的旁边,那个‘无逸园’!”
我大致弄清了方位,反正虽然皇宫有些像迷宫,但这些道路其实都是相通的,至少不会走进死胡同里。
我只说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便朝着‘无逸园’走去。
临近‘无逸园’,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在我的思维模式里,既然是皇子们念书的地方,自然应该是朗朗的书声,又或者是太傅在讲授诸子百家。
但是,这个声音却是——
喧闹、熙攘、阔笑!
我在‘无逸园’外张望,见园中摆放着几张书桌,文房四宝聚齐,却没有师傅。而园中嬉闹的人大约都是十岁左右的幼童。
皇宫教养皇子有很多规矩,每位皇子的入学,身边总有伴读,年纪与皇子相仿,平日里玩在一起,学在一起。若是皇子犯了错,讲学师傅就会处罚他们的伴读。
“站住!”
我正想进去看一眼,却被‘无逸园’外的两个门神挡住了去路。我见他们一脸凶相,只能后退了几步,在门口往里瞧了瞧,也不知道殷祁在不在?
几个小皇子们与殷祁年龄相仿,但殷祁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所以这些皇子应该都是殷祁的哥哥。
我不禁有些佩服皇帝,生育能力还真强啊,生了这么多小猴精,个个不是容易应付的主儿!
“你是哪个宫的啊?”一个小皇子冲我说道,我见他的模样,大概就十岁,却一副大老爷的架势。
我与他隔着一道门,说话并不方便,倒是他的一句话,园中的人纷纷向我看来,只有几个在打瞌睡的皇子没有醒来。
门口的侍卫有心拦我,但那位皇子却说:“让她进来。”
我走进‘无逸园’,见这帮小孩子个个睁大眼睛瞧我,好似我是来自外星一样。我问他,“小十七呢?”
他鼻端冷哼了一下,朝他的左右说道:“是找殷祁的!?我们继续玩!”
我耸耸肩,小皇子嘛,养尊处优的,有点个性也无可厚非!虽然有那么点点的冷漠……
他们玩得起劲,几支狼毫小楷笔被他们当作飞镖扔来扔去,什么《论语》,什么《孟子》,更是时而从我头顶飞过一本,砸中某位小皇子,如此,互相反击。
太疯狂了吧,要是被他们的皇帝老爹看到,岂不是要气得中风了?!
“十三哥,接着……”
我一个回头,不禁倒吸一口气,不用玩得这么疯吧?刚才那位小皇子竟然举起一方砚台就扔了过来,这,这万一砸到某人身上,会出人命的!
砚台以一个抛物线落下,可惜,并没有到达十三皇子手中,而是砸中了另一个人……
我胆战地望去,只见那人身上被墨汁染黑了一片,那方砚台则跌落在地上,摔破了一个角。
那人本是仰躺着,一本厚厚的书盖在脸上,被这一击,书滑落,他也怒目地站了起来——
“小十七?”我惊呼道,原来他在啊!
殷祁眉尖一蹙,放眼过来,眼神中蕴含了愠怒。方才这样吵闹,他都能安然入睡,并不与他的兄弟们打闹,此番,他却好似受到了挑衅一样,怒目地盯着‘祸首’!
那位皇子嗫嚅道:“殷祁,我……我不是故意的……”
殷祁不动声色地捡起那方砚台,挑眼看向那位皇子,猛地一挥手,砚台又飞向了那位皇子。我瞪大了双眼,殷祁怎么能这样做呢?他竟然扔过去了?那可是他的哥哥呀,再说那位皇子也不是故意的。
十三皇子一个箭步,拉开了那位皇子,幸好并没有砸中,“殷祁,不要太过分了。十六弟说了不是故意的!”
殷祁冷冷地一笑,走上前去。他的眼神定格在他们两个身上,如锋芒般刺人。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他们似乎很怕殷祁,个个不敢出大气。
随着殷祁的步步紧逼,十三皇子拉开了十六皇子,迎面对殷祁说道:“你想怎么样?仗着父皇宠你又怎么样?你待不下去,再溜出皇宫去啊,这里没人欢迎你!”
“你闭嘴!”殷祁怒发冲冠,火烧得正旺呢,这个十三皇子还在火上浇油,真是不要命了。
我见形势不好,似乎殷祁的人缘也不太好,还是将他拉走再说。我忙拉过殷祁,小声道:“小十七,算了吧,衣服脏了换一件不就好了吗?”
殷祁却不肯罢休,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便打了过去。我一声叹,这帮孩子,非要把事情闹大吗?
这下可好,十三皇子哪里肯认输,竟跟殷祁拼起命来了。我见劝不了殷祁,只能去拉十三皇子,谁知十三皇子也不是善主,干脆打在了我的身上出气。
我一把夺下十三皇子手上的凶器,道:“喂,你怎么说也是做哥哥的,以大欺小吗?还下这么重的手?”
我的手臂还隐隐地痛着,要是打在殷祁身上,岂不更严重。
“殷祁,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
眼看火快熄灭了,十三皇子竟然来了一股东风,这下子,火更旺了。殷祁一把推开我,与十三皇子纠缠起来。
“十三哥,小心!”十六皇子在旁说着话,其余的皇子见有人打架,更是在旁煽风点火,各帮各的,竟然有个人还大喊‘加油’。
我手足无措地站着,但事态却在一步步地恶化,起先是十三皇子与殷祁在单挑,但马上,殃及无辜,卷入了另几个人,演变成了打群架!
怎么办?我四处张望,几个太监在旁畏畏缩缩,指望不上他们了;门口的侍卫倒是有心想制止这场武力,但碍于身份,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去制服这帮皇子……
还有一个人——
太傅!
听到打架声,太傅一把年纪了,站在中间,满嘴劝说:“……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我叹叹气,还是别指望太傅了!
但是,他们打得正热火朝天,想分都分不开,就好像是在战场一样,双方都杀红了眼,岂是说停就停的。
我冲出了‘无逸园’,现在只有请出皇帝才能制服这帮小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