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我陪同江怀钰前去绛云轩。绛云轩是殷臻常常待的地方,他的书房,卧房,会客厅等都在绛云轩内。
刚到绛云轩时,灯火通亮,不小的院子里站着满满的人。这些人的年纪大约都在十五岁左右。我不明白殷臻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十五岁的女子,但是瞧这阵势,总觉得有些心慌。
管佑见到江怀钰,上前过来相迎,“江主子去里面等。”
他说了一个‘等’字?!
江怀钰颔首,迈着小步,穿过众人,朝着卧房走去。卧房又有内外两室,内室是就寝的地方,外室则是休息的地方。
我们在外室等着,因为内室中有人,还有轻微的,好似抽泣的声音传出来。我抬起眼角,隔着一层层的幔帐,里面的情形看不真切。
“滚——”乍然,内室中传出一声暴戾的大吼,我不禁一个战栗,好似灿烂的阳光下忽然响起一声霹雳。
“滚出去!”再一声叫喊,足见他的暴躁。
江怀钰那般冷静的人,竟也有些慌乱。我见她的手心在冒汗,似乎很怕这位王爷。紫燕在她身旁轻声安慰,缓解她的紧张。
幔帐一撩,内室中的几个女子眼带泪痕地走了出来,浑身****着,有些人只用一件单薄的衣裳遮挡着裸露的身子,而另一些人却只能缩着身子,躲在其他人的身后,畏畏缩缩地走出来。
我只是一瞥,却见这些人中有东院的一位侍妾,顿时大惊,她们在内室里发生了什么?古代人应该把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今晚过后,她们该怎么办呢?
“江主子,进去吧。”管佑走来,面无颜色地说道。
江怀钰站起身,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这样的场面,任谁都会心生畏惧的吧。
我跟着她,慢慢地走近内室,而在我们之后,还有七八个婢女也进了内室。我放眼过去,内室中除了这些十五六岁的女子外,也就只有殷臻一人。
内室的地上躺着无数件衣裳,甚至几件亵衣,肚兜都张牙舞爪地散落各地。我瞧了眼殷臻,仍旧是冰冷至极的眸子。
“爷——”江怀钰欠了欠身。
殷臻睨了一眼,“把衣服脱了。”
江怀钰怔住了,不止是江怀钰,内室中所有人都在这一瞬惊愕不已。
“把衣服脱了!”殷臻再一次厉声说,“听不懂吗?”
当着这么多人,让江怀钰如何能释然?但是,在场的人都很清楚殷臻的为人,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否则下场会比受羞辱更加严重。
江怀钰的眼眶中凝聚起了一层水雾,颤抖的手慢慢地解开衣带。火红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染红了她的脸。
我静静地站着,看着她慢慢地褪去衣衫。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穿越者,要是换了别人,哪怕是稍有正义感的人都会站出来,然后大声地指责殷臻。然后,或许按着小说发展情节,殷臻会喜欢上这样独特的,大胆的女子。
但是——
这不是我!
我没有那种魄力,没有那种胆量,更没有那种运气。若是我站出来,也许,什么也无法改变,反而会激怒他。
所以,我选择沉默!
江怀钰在殷臻的注视下,褪下了所有避体的衣裳,她浑身如白玉般的肌肤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我甚至能听到她心底小声地哭泣。
殷臻的目光中没有夹杂半点情愫,却细细地将她的身体看了个遍,两道深邃的眸光短暂地失去光辉。
江怀钰虽然不是他的正妻,但好歹曾与他同眠共枕,他竟然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吗?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你们几个,都脱了!”殷臻将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一个婢女被他一吓,竟晕厥过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身旁的人都没有乱动一下,应该说是不敢乱动一下。
“你!”殷臻突然指向我。
我心中大骇,他要我干什么?
“把她衣服脱了。”他仍旧是那句话,我都在怀疑,他除了会说‘把衣服脱了’,他还会不会说几句别的。
我低头看地上浑然不知的婢女,心中虽有怜悯,但还是蹲下身,将她的衣物脱去。如果换作别的任何时候,我也许会羞涩得脸红,但现在,我却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压抑,没有半点的羞涩。
殷臻仍像刚才那样,将那婢女前后仔细一瞧。我不明白他在看什么,确切地说,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一定是一件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胎记?或者是伤痕?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地上的婢女已经渐渐苏醒,蓦地,她两眼睁大地看着我,惊惶,羞愤,那种复杂的眼神让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倏然,她站起了身,猛地向墙上撞去,动作之快,仿佛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在场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额上已经冒出汩汩的鲜血。
血流淌着,溅到了几个人身上。我的身上也染到了一点,房中开始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闻得让人作呕。
殷臻身上那件湖蓝色锦袍也染了血迹,他挑眼看了看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婢女,解开了他的外袍,伸手一挥,盖在她的身体上。
随后,殷臻传了管佑进来:“清理干净!”
管佑又命人将那婢女抬了出去,几个家丁进进出出,毫不避讳。
内室中,没有因为有人撞墙还停止。当殷臻锐利的眸光落在其余的婢女身上时,她们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也许,所有人之中,只有我比较镇定,就好像一个旁观者,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甚至刚才给那婢女宽衣时,我的手也未曾抖动过。
殷臻看着我,问:“叫什么名字?”
“迎雪,”我迎面说道:“奴婢叫蓝迎雪。”
“多大了?”殷臻的眼中划过一丝清明,短暂,短暂得难以捕捉到。
“回王爷,奴婢十四。”我清楚地回答。
我的话刚出,他便不再用正眼瞧我,好像他已经确定我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转眸,望向其他人,一个响声:“你们愣着做什么?”
几个胆小的婢女顿时被吓出了泪水,却又不敢流下来,只能强忍着往肚子里咽,一个个地解开了衣衫。
我并没有动,只是站着看她们,我以为我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的年龄不符合他的要求。
但是——
“还要本王动手吗?”殷臻一个利眸扫来,对我的迟疑很是不满。
“不用,奴婢自己来。”我淡笑地说。
我的笑,却让他有些错愕,两道眉头轻轻地一拧,却没有说别的话。
正要动手宽衣,只见殷臻的目光落在了紫燕身上,再没有移开过,久久地注视着紫燕手臂内侧的一块印记。
也许,他找的就是这个吧!
我停止了宽衣,反正,应该没我什么事情了。殷臻的年龄也不大,要是他有个四五十岁,我还可以猜测他是在找寻什么私生女。
但是现在呢?
也许,给他冠上一个性情怪异会比较好!
紫燕显然非常紧张,额上一直冒着冷汗。她的心里承受能力还算好的,至少没有晕过去。
“这是什么?”殷臻一手握住她的手,细看着她手臂上的一个印记。
这应该是个胎记,一个月牙形的胎记!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吗?他还问什么问?
“胎,胎记!”紫燕轻声地回道。
“什么时候有的?”殷臻的眸子好像是一头豹子看到猎物一样,放着让人发冷的光芒。
瞧他问的是什么问题?胎记当然是出生的时候就有的,真是多此一问,我开始怀疑他的智商了。
“打小就有。”紫燕的声音在颤抖。
殷臻伸手,轻轻地去触摸,却换来紫燕更为紧张不安,低着头不敢去看他。殷臻意识到内室中还有这么多婢女,于是,放开了她的手,看向我们,道:“全都出去。”
我是不是该庆幸了,他说了‘出去’而不是‘滚’,想想上一拨的人,都是在他的厉声下,惊吓地走出来的。
我帮江怀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衣衫,只披了一件外套,扶着她一起出了绛云轩。
至于紫燕,也许,她今晚是回不来了。
闹腾了大半夜,婢女们不敢在绛云轩哭泣,但出了绛云轩,无不都是掩面抽泣。摊上这样的主子,只能自认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