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没听过问别人的名字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儿吗?这是尊重。”
“公子没听过姑娘家的名儿不可随意透露于外人知吗?这是闺训。”
“哈哈哈……姑娘会在意这些?”她要是会在意就不是她了。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在意?”
“我就是知道。”他深深注视着她。
“哼!”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很不自在,微微转开脸,假装不受影响,“张郁书。”
“怎么写?”
“郁结的郁,馨竹难书的书!”
哇!好重的怨气!这郁结显然是在形容她此刻的心境,至于这馨竹难书嘛,咳咳,恐怕是在说他咯。可想而知,他得罪她有多么不遗余力。
“恩,好名字。”朱祐樘憋笑憋得很辛苦。
“我也觉得。”刚巧饱含她对他的控诉,“现在可以报上你的大名了吗?”
“君子堂。”这是他外出时用的姓名,君乃君子,也取于一国之君之意,堂是取樘字右半部,君子堂三字既可理解为君子—堂(樘),也可理解为一国之君的儿子—堂(樘)。
“哦。”郁书点点头,假笑道,“江湖骗子的子?冠冕堂皇的堂?”
索居嗤嗤称奇,纵使他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仍然听得津津有味。这姑娘话中带刺,似乎对主子有诸多不满呢。
“不。”朱祐樘哈哈一笑,“是谦谦君子的子,仪表堂堂的堂。”
“有区别吗?”谦谦君子?仪表堂堂?他敢说她还不敢听。
“当然有,姑娘的指控我不服。”
“不服?哈!公子敢说你没骗我?”
“说骗言过其实了,我只是跟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有这样的玩笑吗?你觉得好笑吗?”她气呼呼得瞪着他。
“很好笑啊,姑娘不觉得吗?”
“不觉得。”郁书拼命深呼吸,不停告诫自己稳住、稳住、千万稳住,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纤纤玉手去挥他那比城墙还厚的脸,打伤他没关系,伤了自己就亏大了。
“你生气了?”
“怎么会呢?”
“你生气了。”
“没有。”
“唉,你果然生气了。”朱祐樘微微一叹,“我真的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有恶意,如果你不高兴,我跟你道歉好吗?”
道歉?郁书一愣,他跟她道歉?
说来还真惭愧,她已经习惯了他那种坏坏的调调,突然之间,他好声好气地跟她说道歉,她还真不习惯。而且他居然会道歉?她以为他会是那种死不认错的人。
“不要生气了好吗?你再生气,我会伤心的,书儿。”
郁书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恐:“你有什么阴谋?”
对,他一定有阴谋,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温柔,又一脸深情的样子,明明他们两个前一刻还水火不容好不好?
“对,我是有阴谋。”朱祐樘点点头。
“果然。”郁书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的阴谋只有一个目的。”他深深看着她,“我要拐你做我的妻。”
这是告白,更是宣告!
“喝!”郁书倒退一步,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她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他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
“……”她呆呆看着他,半天无语。
索居两眼晶亮,一脸兴味,他居然有幸听到皇太子的告白,见到离群的时候一定要说给他听,呵呵。
可是他好像快撑不住了,头好晕,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索居啊索居,你可一定要撑住啊。这可是皇太子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说什么也不能打扰他。再说……他还没听过瘾呢,好歹也要让他听听结果吧。
可惜,天不从人愿,下一刻“嘭”的一声,一条人影直直倒下,失去了意识。这……唉!不该听的不听!
“索居!”朱祐樘听到声响转头一看,就见索居已经不支倒地。糟!只顾着跟书儿说话,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伤兵。
朱祐樘望向错愕的郁书,尴尬一笑:“能借个房间,再帮忙请个大夫吗?”
“他是谁?”一根手指直指躺在榻上陷入昏迷的大男人。
“我的病人。”
“你的病人又是谁?”
“他的下属。”她朝床边的白影努努嘴。
“那他是谁?”手指当机立断转向白影。
“他的主人。”她又朝榻上的人努努嘴。
“他的主人是谁?”
“他。”纤纤玉手直指光明正大看戏的白影。
“……他又是谁?”
“我病人的主人啊。”她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
“……好吧,那我这么问,他们是谁?”
“我的病人和我病人的主人。”
“张郁书!”张鹤龄恼火了,她故意的是不是?
“没规矩,叫大姐。”
“有你这样的大姐吗?”
“我怎么了?”她好无辜。
“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
“你做什么一直回避我的问题?”
“我哪有?我不都回答你了吗?”她好冤,比窦娥还冤。
“你这也叫回答?”她要是敢说是,难保他不会失控劈上她的颈子。
“不然咧?”她眨眨灵动双眼,“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了耶。”
“问一句答一句?”他双眼微眯,射出危险光芒。
“对呀。”
“那、是、什、么、鬼、答、案!”
“答案就是答案嘛,还分人答案、鬼答案吗?那有没有仙答案?”她故作可爱。
噗嗤!一阵可疑的偷笑声响起。
“很好笑吗?”凌厉的视线扫过一群看大戏的人,他们上扬的嘴角瞬间僵凝。他转回视线,看着郁书:“不要装傻。”
“哎呀,不要那么严肃嘛,阿鹤。你看看你,你才十七岁耶,正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季少年耶,不要老是绷着个脸,搞得自己像是七十岁的老头子。你呀,要学学你大姐我,明明十八岁了却还活得像八岁,多青春、多活力、多好啊。”
耳边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闷笑声,张鹤龄嘴角抽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哪有?”她好委屈。
张鹤龄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你……你好过分。”
“我过分?”
“没错!人家我好歹是个女孩子呀。”
“所以?”
“那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嘛。”
“然后?”
“这种事当然是能不承认就不承认啦。”
“重点?”
“这个,嗯,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啦。”她小小声说道。
“……”
“可是这个也不能怪我,明明他本尊就在这里,你干嘛非要问我嘛。”她瞬间又理直气壮。
“……”
“当然,重点中的重点是,你干嘛如此咄咄逼人?没有答案又不会死的说,好歹我也是你大姐,就算是干姐姐也不好这么不给面子啊。”
她发现古人真笨,她都在那不停地兜圈子了,摆明了没有他要的答案,他居然还不懂得要转移目标。
“……”他无语问苍天,不,是无语问父母,他们什么人不好收,非要收她做义女呢?
“哈哈哈……”朱祐樘大笑,他憋笑憋很久了,再憋下去就要得内伤了。
“有这么好笑吗?”张鹤龄哀怨地看着这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笑笑笑,笑死他算了。
“哈哈哈……”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本来已经渐渐止住笑声的朱祐樘再次大笑不止,以至于没空回答他的问题,只好挥挥手权当是回答了。
张鹤龄忍不住想眼前这人该不会是个疯子吧?至于其他人嘛则万分欣羡地看着这个笑得毫无顾忌的人。
“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朱祐樘好不容易再次笑声渐歇时,张峦趁机赶紧发问,“那位公子又怎么会受伤?”
“在下君子堂。”朱祐樘清了清喉咙,“乃京城人士,此番前来是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不想刚到不久就遇上盗匪。他是索居,我的下属,为了保护我不慎受伤。因想着没有什么地方比县衙更安全,就冒昧前来打扰了。没有叩门等候通传,只因情况特殊,还请张大人多多海涵。”
“哪里?维护治安本就是本县的职责,如今公子既在这里遇上盗匪,本县责无旁贷。两位公子安心住下养伤便是,本县一定竭力追查盗匪的下落,尽快还青县一个安宁。”
“那就有劳大人了。”说完拱手一揖。
“应当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做贼的喊捉贼?”郁书低声咕哝,“想当初某人还自称是贼,结果一转眼就成了遇上贼,这贼还真是好用。”
“什么好用?”张峦疑惑地看着郁书。
“呃,没什么,呵呵。”
朱祐樘咳了几下,努力压下再次涌上胸口的笑意,别有深意地看了郁书一眼,换来了她狠狠地一瞪。
“张大人,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朱祐樘笑得很无害。
“公子但说无妨。”
“其实在下与府上的郁书姑娘曾有过一面之缘。在下对郁书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所以斗胆恳请张大人允许在下追求郁书姑娘。”
虽然只要一道圣旨,张家便没有说不的余地,但他希望她和她的家人都能真心接受他。她对他来说不只会是他未来的妻子、未来的太子妃抑或是未来的皇后,更将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用心呵护的心爱之人。
郁书瞪大双眼吃惊地望着他,再看看一屋子被他吓傻的人,这人也太猛了吧?
他真是古人吗?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居然会有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宣称要“追求”女人?还是说他跟她一样都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或者……
“他开玩笑的吧?”郁书喃喃自语。
“我从不拿感情事开玩笑,而且这并不好笑。”朱祐樘难得一脸正经严肃。
郁书感到一阵头疼,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他了?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耶,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理论上早就作古的古人的追求?所以……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我并没问你的意见。”他酷酷道。
“呃?”所以沙猪男终究还是沙猪男?
“大人?”久候不到答案的朱祐樘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这个……我和夫人都不是迂腐之人,一切由郁书自己做主。”张峦看了看郁书难看的脸色,估摸着这事怕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闻言,朱祐樘转头看向郁书。
“我有拒绝的权利。”郁书狠狠拒绝。
“我有追求的自由。”朱祐樘很淡定,“所以,就这么定了。好了,废话别说了,给索居治伤要紧。”
如果可以,郁书真想狠狠揍他一拳!
一屋子人看看她又看看他,不由对郁书寄上无限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