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炷香时间戏莲回来了,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太监高喊道:“皇上驾到!”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金安。”万贞儿忙起身迎接,戏莲跟着跪下行礼。
“爱妃快请起。”朱见深看着万贞儿穿着薄薄的寝衣跪在冰冷的地上一阵心疼,忙快步赶至她身边将她扶起,携着她的手往里走。
“你下去吧。”走了没几步,朱见深对忙着倒茶的戏莲吩咐。
“是。”戏莲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皇上,您怎么现在才来?”万贞儿娇嗔道。
“爱妃息怒。朕今日有事,忙至现在,忙完便赶紧来爱妃这儿了。”万贞儿虽是相貌平平,一双明眸却尽是风情,被她如此娇嗔一眼,朱见深顿觉全身酥软,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臣妾不是生气是害怕。臣妾久等皇上不来,就想着皇上是否不喜欢臣妾了。”说也奇怪,照理说以万贞儿的年岁、样貌,撒娇的样儿该是不甚雅观的,可偏偏看来却赏心悦目,她原本平凡的脸蛋瞬间亮了起来。
“贞儿多虑了,朕怎会不喜欢你?”朱见深扶着万贞儿在床沿坐下后自己也和她并肩坐着,“朕对贞儿的心,贞儿还不明白吗?”
“臣妾明白。只是后宫佳丽无数,难保皇上不会被勾了去。”万贞儿头靠着朱见深的肩膀,“臣妾就是会担心嘛。”
“你呀。”朱见深宠溺地捏了捏她得鼻子,“纵使佳丽再多,朕又何时忘记过贞儿?”
“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好。”万贞儿搂抱着朱见深,“皇上,您若真疼惜臣妾,就答应臣妾一件事吧。”
“什么事?”
“皇上先说答不答应嘛。”
“朕总得知道是何事吧?”
“您就先答应嘛,答应了臣妾才说。”
“好、好、好,朕答应。”朱见深抵不住她的撒娇答应了。反正她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想要罢了。
“说吧,究竟何事?”
“皇上也知道,太子对臣妾误会颇深,恐怕……”
“……”
迟迟没等到朱见深说话,她直起身子看着他小心翼翼道:“太子羽翼日丰,如此下去臣妾能陪伴圣驾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你还是想让朕废了太子?”
“皇上。”万贞儿起身跪在朱见深脚边,“臣妾知道身为一个后妃不该干政,臣妾也不是想干政。若是可以,臣妾很想和太子解开误会、冰释前嫌,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臣妾是有心无力啊。”
看着她说得楚楚可怜,朱见深暗暗叹了口气,是不是误会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他就是舍不下她,哪怕她做了再多的错事,他还是不舍伤她分毫。
也罢!废就废吧。反正继祐樘之后他又得了几个儿子,不怕没太子人选。既舍不下她,便只好舍下他了,不是没有愧疚,只是……唉,罢了!就让他做个闲适王爷吧。
“皇上,臣妾不怕死,臣妾只怕再也见不到皇上。”见朱见深仍旧不说话,万贞儿扑在他身上抱着他的双腿,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瞬间眼中泪光闪烁。
“贞儿,地上凉,起来吧。”朱见深说着便将她扶上了床。
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高兴。他到底还是心疼她的。
“你的话朕会好好想想。”虽已有了主意,但还是未把话说死。
“皇上。”她眉头紧蹙,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眼中的泪花也适时滚落了下来。
“贞儿放心,朕决不允许你有事。然废太子非小事,过几天如何?朕得想想该如何办。”
“皇上。”万贞儿喜极而泣,“谢皇上疼惜。”
“好了,别哭了。”朱见深伸手抹去了万贞儿脸上的泪,“帮朕宽衣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这倒是热乎乎的,说了那么会子话有些热汗了。”
“臣妾想着皇上一路冒着寒风过来怪冷的,所以命人在寝殿里放了十二个火盆子,好让皇上取取暖。”她边说边为他脱下外衣,“您穿了这紫貂大氅坐在火盆子堆里自然热了。”
“劳爱妃费心了。”
“皇上好,臣妾便好。”
朱见深拉住忙碌的人儿,捧起她的脸柔柔吻住,在她唇边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唔。”万贞儿咕哝着应道。
这时昭和宫房顶上停留了许久的黑影无声无息地向清宁宫的方向掠去,丝毫未扰了夜的清梦。
“父皇同意了?”黑暗中传来的声音略显暗哑。
“是。”索居沉重道。
“呵呵。”朱祐樘虽是笑着,笑声里却多了股苍凉,夜色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受伤。父皇啊父皇,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太子殿下。”索居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朱祐樘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哼!想废了我?那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等到!”
忍了她那么久,也该是时候清算清算了。
“父皇可有说何时办?”
“皇上说过几天。”
“你明天去告诉怀恩若皇上说起此事,不用硬拼,只需拖延些时日便可。”
“是。”
“另外你想办法弄些无色无味的毒药来,她自己找死,我们不妨成全了她。”她既不给活路,他又何必客气。
“太子,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谁都知道皇上对万贵妃是何等宠爱,万一被发现,太子将万劫不复。
“我们还有选择吗?”朱祐樘苦笑,再不反击,他便是那砧上肉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在书儿进宫之前清除障碍,他决不会让她陷入这样的险境。
索居一怔,是啊,皇上都要废太子了,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用担心,索居,你忘了我未来的太子妃说过什么吗?”他既是注定的皇帝,今天就不会栽在万贞儿手里。
“臣记得。”她说太子三十六死,不是现在。可记得是一回事,担心却是另外一回事。
“太子,臣还有一个发现。”说着便从袖口里拿出一方巾帕打了开来,“臣发现昭和宫的香炉里会加上这个。”
“这是?”
“臣不清楚,只知此香名叫莫冬香。不过万贵妃让戏莲去倒了时还特别叮嘱她别让人看见,臣想这必有着古怪,便跟过去看了看,顺便带了些回来。”
朱祐樘沉吟不语。
“臣明天便去查清此香的来历,或许我们可以不必自己动手。”
“就凭此香?”
“……”
“你以为父皇傻么?这么多年来万贞儿做了些什么他都不知道么?不,他都知道。可即便知道,他却连一句责备都不曾有。残害皇室血脉的重罪他都能无视到如斯地步,何况只是小小的熏香?”
“倘若这香于龙体有害呢?”
“不,她没理由那么做。父皇一向偏袒她,父皇要是没了,对她有害无益。”想了想又加了句,“除非此香能控人心智。”
“应该不是。”
“何以见得?”
“今夜万贵妃特意让戏莲把香倒了,说是不能让这莫冬香碍了事。倘若此香真能控人心智,她急于想让皇上点头废太子就不该倒了。”
“这么说来怕是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媚药。”
“……”
“如此要定她的罪就更难了。”虽然擅用媚药也是死罪,可以父皇的偏心,他大可说是他们二人间的闺房乐趣。
“索居。”
“臣在。”
“明天你去仔细查清楚此香是如何制成的,何种香切不可与此香共用。”朱祐樘顿了顿又说,“最好功效对女不对男。”
无论如何他都是他父亲。
“那毒药呢?”
“等查清楚了再说。”
“是。”
“天色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臣告退。”索居领命而去。
朱祐樘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中空中的那轮新月,思念着远方的佳人。此时此刻他好想紧紧抱着书儿,好想好想……
天蒙蒙亮,索居拿着腰牌出了大明门,刚走不久便察觉有人跟踪。不,或者该说是光明正大跟着他。他不动声色,内心冷冷一笑继续往前走,穿过内城往外城而去。
谁知刚出了正阳门,那人便现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知这位英雄拦住在下的路所为何事?”索居看着眼前的穿着一袭青衣衫子的男子问道。
“英雄不敢当,只是与索公子说几句话罢了。”
索居眯了眯眼,眼中冷厉之色一闪而过。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英雄有话直说便是。”
“公子放心,在下是友非敌,此地人多嘴杂,多有不便。”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是友非敌又何必找什么清净之地,反倒招人注目。”
“公子说的有理。”来人想想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公子,我家主子让我来助你家主子一臂之力。”
“不知贵主子是?”
“我家主子说了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他拱拱手,“还请公子见谅。”
“既是如此还请转告你家主子,他的盛意我们心领了。”说完索居便不理会眼前的人,绕过他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