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儿与鬼月的爱情是匪夷所思的,他们爱着对方,却同时算计着对方,曹老头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看到这样表达爱情方式的男女。
这里是个封闭的山坳,想要出去很难,沈凉儿似乎从开始就没急着出去,而她与鬼月之间的对峙是在他们相拥而吻之后才真正的开始的。
早上,沈凉儿按时到曹老头那里吃早餐,鬼月自然也在那里,两人见面,相视一笑,然后鬼月说话了,“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
沈凉儿面色也不变,只是微微一笑,“希望是好梦。”
“我梦到你在我面前脱了衣服……”鬼月缓缓开口,眼睛微眯地盯着沈凉儿脸部表情的变化,可是正主没什么变化,旁边当听众的人喷饭了——
“月儿啊,我记得小时候教过你要守君子之道的。”他的教育没有那么失败吧?
“可是十三岁之后,我就没做过君子会做的事。”鬼月轻飘飘地给他拍了回去,而且还挂着十分受教的笑,让曹老头顿时不知情何以堪。都怪那个人,他的好天使娃娃才会坠落成恶魔,你说恶魔就恶魔吧,你也不用做一些调戏人家姑娘的恶魔,好吧,就算你们彼比心意诡异的相通了,可是还没成亲不是吗?
啊喂,还有,那丫头,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能不能表现一下自己应该有的羞涩哪?能不能不要那么自在地听着一个男人说梦到自己在人家面前脱了衣服啊?
可惜,某只思想从来就和普通姑娘不一样的姑娘家在老人家已经十分受了的情况下,还淡淡地问了一句,“哦?那你看到什么了?”
“该看的都看到了。”鬼月薄唇一张,笑了,带着几分妖艳的脸突然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妖花,吃人的那种。
“那可真是不得了,你得对我负责了。”将匙里的细粥放进嘴里,沈凉儿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乐意之至,不过那也得姑娘愿意,不是吗?”鬼月盯着沈凉儿平静的脸,他知道她的内心一定不若表面上那么平静,因为他做了很卑鄙的事,虽然他觉得那是为了他们以后着想。
“看来公子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沈凉儿放下碗,抬起脸,此时她才真正的面对鬼月,苍白的脸色让鬼月吓了一跳,刚才还带笑的脸蓦然染上了黑色,“怎么了?”
说话间,人已经在她的面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连低头吃饭懒得理他们的曹老头都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不都差不多好利索了吗?”
昨天还红光满面的人儿,今天怎么就面色苍白得比纸还吓人呢?
沈凉儿盯着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悠悠抬头,对着上面那人轻轻地笑了,“你怕你用强,毕竟体力武力我都不如你,所以我把那样东西毁了。”
“毁了?”鬼月的瞳孔蓦地睁大,火焰是从瞳孔深处一点点滋燃开来的,星星之火足以燎尽整个草原。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鬼月大吼,曹老头惊讶,这样的怒火他还从来见过,这孩子要么安静要么冷静,忧伤与阴郁结合,但却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呵呵……当然知道,如果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做呢?怎么?舍不得那个东西?怕被责惩?”沈凉儿扬起苍白的脸冲着他笑,虽然明白他不是那个意思,她还是忍不住去刺他,因为恨极了他对那个主人的忠心耿耿,甚至不惜让自己变得一个卑鄙下流的小人。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更不会幼稚地认为他在乎那个主人比在乎她多,她在意的是,明明受了那么多苦,明明其实不想做那些可怕事,为什么还要那么忠心那个人,有时候不分是非的忠心就是愚忠,而愚忠的人既可怜又可恶。
鬼月胸口起伏地瞪着眼前直视他的女子,苍白的脸,摇晃的身体,明明随时可以倒下,却固执地站在那里瞪着她,对于这个女子,他一直看不透彻,可是越是看不透,越是放不下,这世上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女人也只有她了吧。
当下,他什么也不说,另一只手一伸,拉起正看得莫名其妙的曹老头,“去把曹婆婆找来。”
“啊?干么?”曹婆是他老婆,懂些医理,但却是这个村子里的稳婆,突然叫他家老太太做什么?不会是——
“胡思乱想什么,快点去,这个笨蛋把自己弄伤了。”鬼月当下也顾不得老头的年纪大了,一下子给提拎了起来。
一听沈凉儿受伤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鬼月知道,但看沈凉儿的情况确实不对,也没仔细想为什么他这个神医在这不用,却要叫他家老太太,当下急匆匆地出去了。
曹婆婆很快来了,沈凉儿那时已经快晕倒了,然后鬼月在曹婆婆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曹婆婆就把自己家的老头子给赶了出去。
在小院儿里,曹老头实在憋不下去了,就朝着站在那里像棵树一样一对边不动的人走过去,纠结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今天早上你们的对话让我听不懂?”以前不管怎么样还能听懂两句,这下可好,一句都听不懂了。
鬼月看着被自己踩在脚底的小草,久久没言语,但最终在曹老头发飙之前开口了,“我想……我找到那个秘密所在了……”
“啊?”曹老头被这有些牛马不相及的话弄得一呆。
“他……让我从凉儿身上找的秘密……”鬼月抬起头,突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眼神里有不解也有无奈。
“那凉儿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愿意交给你?”曹老头还一直就不明白沈凉儿的想法,如果一般姑娘家知道了情郎的难处不早就倾囊相送了吗?
“我……一直怀疑那样东西一直存在她的身上,所以昨天晚上……她洗澡时……”虽然杀过不少人,但这么下流的事儿他还真是第一次做,有那么一点难以启齿,当看到曹老头毫不客气的鄙视时,他突然又挂上了无所谓的笑,“其实也没什么,她这辈子就注定是我的发,早看看也没什么啊,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绝,毁了那个针孔在她侧臀部的纹身,不就等于是割伤自己吗?我都快要忘了,她为了达到目的,可是不择手段的,即使把自己弄死大概也是在所不惜吧,只是……我不明白……她到底在固执些什么,我说过了这是我最后次为那人做事,也承诺不死,她……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听了他的话,曹老头半晌反不过神来,过了好久才听到他悠悠地一声叹息——
沈凉儿醒的时候,只有曹老头在,那个人并没有守着她,不失望不难过那是说谎,但她并不有表现出来,但曹老头却看得明了,于是说道,“他上山给你采药去了,那伤……留下疤痕不好。”
沈凉儿看着曹老头的眼睛突然笑了,“曹伯,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吗?”
曹老头看着她,没否认。
沈凉儿在榻上转动一下脖子,右侧身体被自己划掉了两块皮,说不疼那是扯淡,但她最能忍的就是疼了,可她却见不得另一个人痛苦。
“其实我身上的纹身什么时候纹上去的我也不知道,我从不有仔细看过,直到昨天晚上,我才认真地看了一回……我知道那应该就是那个人想要的东西。功许您觉得我应该让鬼月得到,之前其实我也这么想,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但现在我后悔了,因为……并不是他想要这个东西……”
曹老头突然看到沈凉儿又笑了,一直温软的唇角竟然隐约像是一根钩子,可以钩掉人命,“是那个人想要,他想要,我还偏就不想给了。”
“那个人……是月儿的主子……他有他的使命。”曹老头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说起来话似乎在疼一样。
“曹伯……我并不是在怪他对主子忠心,他忠肝义胆的话,我会为他骄傲的,甚至他在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我也不在意,只要他高兴。可是曹伯,你知道吗?每当和他谈起他以前的时候,他的眼神都很悲伤,悲伤得快让我觉得心都要疼炸了,所以我知道他并不喜欢他现在做的事,但他却不愿意离开他的主人,我只能认为,他有什么抓在他主人的手里,而手里的东西,就是交换他自由的筹码。当然这个东西不能让他拿到交到那个人的手上。”
沈凉儿又笑了,笑得又是那么温软如春风,曹伯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了,这样的女娃……果然只有月儿那样的男子才敢要啊!
“那个……凉丫头啊,其实你应该对月儿有点信心的。”话说这两人好像都在打算同一件事,然后就误会了,为什么突然他有点同情那个人,一直运筹帷幄,认为把什么都抓在手里,甚至以为可以抓一辈子的东西,突然开始渐渐脱离自己,他会怎么样呢?那么一个霸道到让人害怕的人?
“我对他很有信心啊,只是他还缺少点决心,曹伯,和你说件事哦……”她朝着曹伯勾色手指,曹伯一个好奇就凑了过去,然后听她在耳边说道,“您说说如果那个人把我伤了,他会怎么样呢?”
曹伯眼睛瞳孔一缩,心头颤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凉……凉丫头,你别……别乱来,月儿自有月儿的打算,你别去惹那人!”
“那太麻烦了,这样更直接一点。”沈凉儿挥着手闭上了眼睛,唇角的弯度还在上扬。
没错,她是在赌,赌鬼月会为了自己和那个人反目,反目了,那人便再也无法掌控鬼月,或许那个人很强大,强大到曹伯一提到他眼神就变得敬畏,但是——再强大的人都有弱点不是吗?
而反之,如果她输了,那么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