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忘给的结果是没结果,那接下来的事情便又回到原点,沈凉儿坐在屋子里苦思,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她重新回到沈家只为了一件事情,可是这件事情到底与她要查的事情有无关系?那个人口中常说的她或他到底是什么人?前些日了突然死去的十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其间会有什么磁联吗?
“小姐,该吃午膳了。”奶妈说着走了进来,小青端着午膳也跟着走进来。
沈凉儿收起思绪看向门口,一瞧外面的太阳已然正当空,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午膳布置好了,小青和奶妈双双站到了她的身后,沈凉儿只是随意地夹起几块青菜后便放下了筷子,“奶妈,一会儿叫上小红,咱们四个人去采些菊花回来制花茶吧。”找个理由白天去那里晃晃,也许会发现一些晚上看不到的事情。
奶妈点点头应下了,不疑有他,因为以前在小院子里,那里也种了许多菊花,小姐也喜欢制些花茶用于冬天时饮用。
可是小青的脸色却变了一下,稍稍犹豫之后,她在沈凉儿身后轻轻地开口了,“小姐……那个菊花丛……不能碰!”
沈凉儿的眉毛跳了一下,转过头,浅凉的眼神有道光闪过,让小青一怔,但很快便听她问道,“不能碰?难道那片菊花是府中哪个主子栽养的吗?”
小青从她刚才那一瞬间的变化中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话语稍停,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一样,可是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似乎就没有停下去的机会了。
她们做奴婢的最忌的就是多嘴,可是也希望着能跟一个好主子,她没有小红那样的美貌,也就没有她那种野心,就想如果跟了一个好主子,这往后的生活便会好些,可是在沈家多年,她知道一个真正为下人着想的好主子几乎是没有的,而如今这位小姐待下人却是很好的,从平时和奶妈的聊天内容还有和小姐相处的过程中便可以感觉得到,甚至她发觉小姐信任她比信任小红更多一些,这竟让她觉得有些自豪。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有犹豫,于是,又接着继续说道,“奴婢不太清楚这个中原因,但是府中有传言,说那里其实是老爷吩咐的禁地,说曾有一个下人在那里为主子采些菊花,可是第二天却发现他死在了那里,据说死相极是可怖,从那时老爷便吩咐不许有人到那里采花,也不需要有人去打理。现在都传那里时常闹鬼,有人晚上从那里路过,会看到一个白影子一闪而过,到现在,就连白天有人从那路过又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不去看那个方向,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脏东西!”小青一口气说完,再加上心情极度紧张,口有些干,她正想用舌头舔舔,却突然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杯清茶。
“口干了吧?喝一口吧!”沈凉儿在将茶杯推至她面前,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露出温暖的笑容。
“小姐……这……使不得啊!”小青退了一步连连挥手。
奶妈这时上前从沈凉儿手中接过杯子,笑着再次递到小青面前,“我早跟你说过,我们家小姐和别的主子不一样,小姐既然决定将你留在身边,那便是当你是自己人。”
小青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奶妈,仔细想了一下,她和小红一起来以这园子的,可是小红一直被安排在做些小姐起居之外的活计,虽然更为轻松,她自己也乐得可以更多时间美丽自己一下,以便三少爷过来时以最光鲜的形象出现,可是换个角度想,就是小姐不相信她,所以把她调得远一些。
有了这一层的想法,小青更加的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深深宅院中,每个主子都有一两个自己的心腹,因为总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动手的,而这些心腹平时在下人中也是指高气昂的,虽然现在小姐在沈宅的地位并不高,不过她是深长的女儿是不可争议的事实,她愿意这般相信自己,这让她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
“或许在沈家我不能像其他主子给下人一些权利或金钱,但是我会尽量给你们一个自由自主的空间,在我的园子里,你可以不用当自己是下人,可以有自己的尊严,只要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你不会对任何人说,而在外面看到的听到的,却会完完全全告诉我就好!”她也是沈家人,当然不会完全没有目的性地就对别人好,虽然她真的没有什么主仆这层思想,但是却知道一个在这样的宅子里工作了近十年的人奴性必定严重,这样说反而会让她更加的忠心,特别是这个安分守己,没有野心的姑娘。
正如沈凉儿所料,小青看起来总是沉默沉稳的表情一下子显得非常的激动,甚至一下子跪了下来,“小青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凉儿为她夸张的说词感到失笑,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慢慢扶起她,“小青,我又不是让你上战场,说得太吓人了,你也知道,这宅子里可能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而我刚刚来到,总是会有些人对我的身份有不满,我不得不防啊,让你别到外面说园子里的事是因为怕别人打探咱们的事,让你多听听外面的事,是因为可以多多了解宅子里的事,也可以让我找到更好的安身立命的方法。”
这丫头好像已经认定她有什么大事要做似的,所以她还是先消除她这种想法再说吧。
小青用力地点点头,看着笑得浅淡温和的沈凉儿,她突然觉得,她的小姐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但——这些不重要,只要从小姐的眼底看到的不是谎言就好。
一到了深夜,天就冷得要命,可是沈凉儿还是坚持披着斗篷走出了房间,可是当她再走到那丛菊花边上时,却再也没有找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那个人的来到,最后她只得放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睡得有些不安稳,天刚亮起来的时候,小青便敲响了她的房门,她懒懒地应了一声,小青便端着脸盆进来了,将脸盆放到盆架上,她一边轻轻说道,“小姐,刚刚我去打水时,听一些丫头那里说昨晚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沈凉儿原本还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猛地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懒懒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有人在昨晚十夫人原来住的园子看到了十夫人的鬼魂!”小青手中的活顿了一下,才轻轻地说道。
沈凉儿的眼睛眨了一下,而后故作疑惑地问道,“十夫人的鬼魂?这是怎么回事?”
小青知道这件事是非说不可了,而且既然她已经决定以后只对这个主子忠心,那么这些事必定得让她知道。
“小姐还记得之前您问过奴婢和小红十夫人的事,咱们没敢吱声的事吗?”
“嗯!”沈凉儿一边应着一边坐了起来,掀开床幔,露出有些苍白的脸来,看样子昨晚她的确睡得不好。
小青站在盆架子的旁边,低着头,停了一会儿,才以最轻的声音说道,“一个多月前,就在小姐回来的前几日,十夫人突然死了,死在一口原本已经枯了的,被封住的井里,死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红衣,人说身穿红衣死的人,死后会变成厉鬼的,所以府上下人间常常有人说会在她原本住的园子里看到有红影飘动,后来这事儿被三少爷压了下去,也就没有人再敢胡说,可是昨夜,那个红影又出现了,还是二夫人亲自看到的,她吓得不轻,非得让三少爷找法师来除鬼,这事才又闹开了。”
这是沈凉儿从进沈家来,第一次听到的有关十夫人的死的事情,她眼眸低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既然那座枯井已经封上,为什么会被打开?这不是明显说明是有人打开的,十夫人是被谋杀的吗?为什么沈家没有报官?”
小青低着头沉默下来,看起像是欲言又止,沈凉儿抬起头,扬唇笑了一下,“有什么话直说,不用顾及!”
小青依然沉默,因为她怕接下来的话会伤到她,可是她仍是坚持,“小青,不用担心,不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小姐,我不是怕您怪我,我是怕……”小青有些着急地解释,看到她微笑但坚定的眼神后,最后终于放弃,叹口气说道,“这关联到小姐的母亲,六夫人!”
沈凉儿的脸色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你说吧,没事!”
见她非要坚持,小青只得把自己所听到的传言再次说了出来,“当初小姐娘亲不在的时候奴婢还没有进沈府,也是听一些洗衣房的婆婆们说的。说小姐的母亲也是死在一口井内,当时主子们说是失足落水,可是下人之间都传六夫人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小青这时顿了下来,小心谨慎地看着沈凉儿的反应,却见她已经躺回了榻上,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这才又继续说下去,“但这种传言主子怎么会任其发展下去,很快那几个开头这样说的下人便被赶出了沈家,接下来便没有人再敢说了,后来在六夫人死后不到一年,七夫人又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前六夫人的事件惊动了官府,后来七夫人这件事又找来了官府,可官府都没有查出什么事情来,事情便这样不了了之,直到十年后的今年,十夫人居然也死在了那个井中……”她再看了一眼沈凉儿,她没动,她只得再继续说下去,“原本前些年的事情就已经让沈家在洛阳城中有所非议,如今经过沈家主子们的商议都觉得这件事不能再让外人知道,所以……就把事情压了下来,毕竟只是一个穷人家的女子……而已。”
穷人的悲哀只有穷人才会懂,而那些站在社会顶端的人永远不会体会社会底层的心酸,更不会去同情,只会在原本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再狠狠踹上一脚。
房间里,沉默下来,沈凉儿瞪着看着瞅着棚顶半天,而后才缓缓坐了起来,看着有些哀伤的小青说道,“穷没有错,错的可能是这个吃人的世界,不想被吃,也不想吃人的话,那就让你自己有反应,变难吃吧!”
她的话有些让人难懂,但小青听明白了,用力地点点头,心道:跟着小姐——或许有一天即使她是穷人,也会变得又硬又难吃,再也不会有人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