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室内香雾缭绕,无双与白鹤在榻上相对盘腿而坐,中间放着一个小方桌,方桌之上摆着香炉,薰香是一种艺术,就好比茶艺一样。
香雾越来越淡,白鹤打开香炉想再续一块,却被商无双按住了手。
白鹤道:“香快灭了,再不续就晚了。”
“不续了,已经薰了两个时辰了,再薰下去味道太浓就不好了。”
白鹤好笑地放下手中的香块,这种香极其名贵,越薰味道越清雅,怎么会太浓呢?想到商无双一个下午都神思不定,了然地点了点头,开口打趣商无双:“大哥一个下午都魂游天外,莫非是在想她?”
“是啊,”商无双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清风吹进去,带走了不少香气。“我在想你怎么跟她解释,今天你也太鲁莽了,她只不过是问了一句话,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那碗真的是我失手打碎。记住了,你是庄主,我是右护法,仅此而已,白鹤永远是白鹤,一只闲云野鹤而已。”白鹤咧嘴一笑。
“她是那么好打发的?”商无双不敢苟同,“你出卖了她总得给她一个交待,否则她可不见得会放过你。”
白鹤双眸一暗,嗡声嗡气地说道:“不放过我又能怎的?杀了我不成?”
商无双无奈,“杀是杀不了你,可也不会再相信你,你愿意让她一辈子怀疑?”
“怀疑就怀疑吧,我只求问心无愧就行。”白鹤不在乎地说道。
商无双不语,他知道这白鹤只是嘴上强硬,去救阿颜的时候折了黑雁,他心里很难过,很自责,要说问心无愧那是假的,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了。
阿颜是他心里的一个结,黑雁则是他心中的一块痛,别人触碰不得。
白鹤显然不想再跟他谈这个问题,便已夜深为由起身告辞。
清晨的阳光总是让人心情愉快,阿颜闲步庭院欣赏着带着露珠的花儿,阿颜的唇角一直弯弯勾起。
她心情好并不是因为这一园美景,也不是因为商无双的爱恋,而是因为商无双的势力。在朝堂之上他没有结朋营党,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些东西,但是离开皇权的中心,保命是第一位的,他不可能蠢到任人宰割吧?
她唯一能想通的,就是商无双暗中的势力可以跟商默一较高下,只是这股力量在什么地方,她不得而知。
好个聪明的家伙,他退出了皇权明着是向商默低下了头,实则是想让那两兄弟窝里反,商默得了皇权一定会夺兵权,商俦必然会反抗。想到这里她连连咋舌,如果不是她出来搅局,商默跟商俦一定早就拼得你死我活了吧?
趁着他们争斗的时候,他在韬光养晦。如果有朝一日商默真的容不下他了,他有的是力量跟他打。真是鹬蚌相争,便宜了商无双这个渔翁。
猛然想起了白鹤,只觉得两鬓生疼,他费心费力地保护自己,为什么还会出卖自己呢?他跟商默到底是什么关系?商无双怎么会容忍跟商默有关系的人呆在自己身边呢?还像左膀右臂一样重用。
正在诧异之时,看到白鹤在不远处的凉亭内自斟自饮,丫环站在旁边,手中托着两个酒壶。此时的他手中的酒壶已经空了,便伸手又拿了一下,丫环把那空了的酒壶放在托盘上端了出去。记得以前他可不像这样嗜酒,阿颜叹口气便走了过去。
“大清早的又喝这么多酒。”看到他眼中有些许血丝,便知是一夜未睡的结果。
“你要不要也来一杯?”白鹤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去拿了一个杯子过来。白鹤给她倒满后说道:“不是葡萄美酒,也没有夜光杯,你将就着喝吧。”
阿颜闻言掩嘴娇笑,谁说她喝酒就一定得用夜光杯呢?于是坐下后浅尝一口,火辣辣的感觉直冲咽喉,呛得她猛咳不止。
“这么烈,还是少喝为妙,烧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的了。”阿颜按住白鹤的胳膊,制止了他,喝酒哪能像喝水一样?
白鹤推开她的手,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完。
阿颜幽幽说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借酒销愁愁更愁。你就是醉死了他也回不来。”
白鹤的手一抖,酒倒在了酒杯外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跟商默是什么关系?”
白鹤拉起阿颜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摸索一翻说道:“看到没有,我就是白鹤啊,如假包换。”
阿颜微恼,到现在还不肯跟她说实话。
只听白鹤又接着说道:“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要知道我只是一只白鹤就行了。”
白鹤,向往天空,向往自由,阿颜突然有些明白了,他喜欢的是逍遥清闲,不问世事的日子,可被某些东西困住了。
阿颜道:“我记得老皇帝跟我说过,他只有四个儿子活了下来,太子,商默,商俦,还有个传说中的十一皇子。”说罢抬眼看看白鹤,白鹤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喝酒,好像在听她讲故事,于是她接着说道:“生在皇家,再不受宠也得封个王,可是这十一皇子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你不会就是他吧?”
“不是。”白鹤很肯定地说道。
不是?阿颜定定地打量着白鹤,难道她猜错了?
“那你是谁?”
白鹤恼怒,抬起阿颜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警告她:“我说过我是白鹤,除了白鹤我谁都不是。”
阿颜重重地叹口气,站起身来柔柔说道:“不管你是谁,我原谅你,我也替他原谅你,所以,不要再糟蹋自己了。”
白鹤苦笑:“谁都可以原谅我,可是我自己原谅不了自己,我不仅害死了黑雁,还差点害死你。”
“自责下去没有用,所以,替黑雁好好保护我啊。”阿颜调皮地笑道。
“难道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吗?我有替他照顾你的。”白鹤皱眉。
“那你还喝?黑雁很听话的。”
“我不是黑雁。”白鹤慢吞吞地说道,阿颜被噎了个半死,还有心情跟她顶嘴,看来他好得很,用不着她在这儿多管闲事。甩甩衣袖潇洒离去。
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白鹤哭笑不得,哪有一点杀人时的狠样?挥挥手对侍女命令道:“把酒撤了吧。”
抬手摸到了腰间那块白玉,不禁面露忧郁,小小的一块玉,托起的竟然是商家的江山,接着冷笑一声,也许,它永远只会是一块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