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回大秦。”秦楚淡淡的笑笑,本以为以她的性格,死也不会再踏足大秦一步呢。马车跑得很快,有点晃,但绝不会显得颠簸。
“能告诉我回大秦的目的吗?”见阿颜不语,秦楚接着相问,难道她只是单纯地跟他商量罢兵之事吗?这种事通常都是用不着女人出面的。
阿颜依旧闭目不语,似乎是睡着了。
“去祭祭他吧,他死的时候都没合上眼。”一声悠远的叹息,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平静,秦楚无奈地苦笑一番。
“颜儿,还在恨吗?”恨父皇,恨大秦,恨风厉。
“有的时候,忠与义之间是不可能两全的。他是一个好将军,是一位好臣子,是一位好朋友,可就不是一个好男人。可偏偏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打击致死,真的很讽刺,是不是?”
“我没记得我那一掌打得有多用力。”阿颜终于懒洋洋地开了口。
“可你说的话比毒药兵器狠过一百倍,风厉什么样的打击没受过?可被你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杀了。”秦楚好看的眉毛往一块挤了挤,似乎是在责怪风厉太没出息。
阿颜轻笑两声,略有一点得意,秦楚恼怒地握紧拳头质问道:“你的心被狗吃了吗?还是本来就硬得像终南山上的石头?”
“大哥,你有过爱人吗?”阿颜轻吐出一句话,秦楚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人,更不知道被爱人背叛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所以,你没有立场来指责我是不是心如铁石。”
秦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是无奈地苦笑,“虽然我不知道被爱人被叛是什么滋味,但我知道那个背叛爱人的人一定也是痛不欲生,但他却别无选择,因为他效忠的是大秦国,不能自私到为了爱人置大秦于不顾。颜儿,该放下心里的恨了,去见见他吧,让他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阿颜道:“我早就已经不恨了,在他死去的时候就不恨了。一切,都已成往事……”
听到这样的话,秦楚并没有感到有多高兴,心里反而更加难过,他要她不恨,是要她顾及以前的情义,不是要她跟风厉行同陌路。她是放下了心里的恨,可也将风厉从她心中赶了出去。
“我把她带回来了。”阿颜突然说道。
“什么?”秦楚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一时有些迷茫。
“你要送到大周国和亲的八公主。”阿颜冷笑,“就在我的轿子之中,不过我没让她出来,将要去和亲了,这样抛头露面不好。”
秦楚疑惑地看着阿颜,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送红练去和亲就意味着跟大周结盟,她不怕他与周天啸合伙进攻大商吗?
“听说他快不行了。”秦红颜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秦楚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今天她的思维怎么这么活跃,一会这儿一会儿那的,他有些跟不上。
“立遗诏了?”
“嗯,你想问什么?”秦楚很不满处处受制于他,不能老这么拐弯抹角了。
阿颜咧嘴一笑,露出来颗小白牙,“老头子的遗诏说,要让秦红练的母妃陪葬,是不是?”
“你想救她?”秦楚总算明白了阿颜的目的,可是让他想不通的是,阿颜为什么要救她,她不是很恨她们母女吗?
阿颜无聊地玩弄着手上的玉镯,软软地说道:“没错,我要救她。再怎么说,她也是我母妃的亲妹妹,我的亲姨娘,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说得很无奈,也很慈悲。
“这是父皇的遗旨,是不可以改变的。”秦楚小声却无比坚定。
“遗旨?他死了吗?”阿颜冷笑,“就算死了又怎么样?你是皇位继承人,宣读遗旨的人不是你的心腹吗?你说让谁陪葬,谁就得去陪葬,哪个敢说一个不字?如果你不想让谁陪葬,谁也不敢硬把她杀了吧?”
“你让我假传圣旨?”秦楚几乎要暴跳。
“怎么?不可以吗?”阿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在她的眼中如同儿戏。
“不、可、以!”秦楚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先别这么快急着拒绝我,你应该知道的,没有你我一样能救出她来,只不过是费些心罢了。”
是这样的,秦楚从来不怀疑这一点,她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只能说是深藏不露。
如果她刻竟深瞒,谁会知道她武功绝世?就像世人同样不知道飞天圣教的教主是谁一样。
“你去求父皇吧,也许,你有办法能让他改变主意。”
阿颜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把你母妃葬到皇陵有那么难吗?她本来就是皇妃,该给她一个名份的,葬到外面算怎么回事?”
“我本来也是王妃啊,在断情山庄不还有一个颜妃墓吗?这有什么奇怪的?”阿颜不以为然地说道。
“有颜妃墓只是一个衣冠冢,你还好好地活在这里。”秦楚有些激动地说道,“父皇神志不太清醒了,总是在喊你母妃的名字,也许,他是真的爱她的吧,既然如此,为何不成全他们?”
阿颜不再言语,正所谓话不投机三句多,就算秦楚说破天,她也不可能让她母妃睡到那个皇贵妃的墓里。
“你怎么这么固执?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的臭脾气?”秦楚很生气,若放在以前,他才不会管她的这些破事,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关心一下这个性格古怪的七皇妹。
阿颜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太子殿下管得有点多了,你现在该关心的是如何保证大秦不灭在你的手里。”
秦楚浑身一震,盯着她的脸一通猛瞧,她是在暗示一些什么?可阿颜回他的笑容更加高深漠测,他的心像落进一个无底洞里。
漫步在大秦皇宫,阿颜有一种重入轮回的错觉,她没有住在秦楚给她准备好的行宫,而是住进了母妃生前住的冷宫。
“公主,皇上要召见您。”在宫里的一个老太监如此说道,抬眼看了一眼几年不见的七公主,发现她比以前冷傲了不少,让人不敢直视。
她与风将军的事满街尽知,待字闺中的公主们谁有她那么大胆?敢正大光明地告诉别人,她爱风厉,甚至穿上男装跟风厉一起出宫,结果回来被母妃训教半天。想起以前和种种,老太监摇了摇头,真是晃如昨日,谁会想到她与风将军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收拾好心思,阿颜跟着老太监走向皇上的寝宫,去见那个几年未曾谋面的父皇。
守值的宫女太监垂首侍立于两侧一动不动,见阿颜前来将门打开,跪下迎接她进去,一切都极度安静,寝宫里只有秦楚一个人立在床边。
将头转向龙榻,那里传来轻微地声响,太子打开床幔,将皇上扶了起来。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望着阿颜的眼神充满慈爱和愧疚。
阿颜静静地站着,不喜也不怒。
“颜儿,能在这时候见到你,父皇死而无憾了。”皇帝虚弱地笑笑。
虚情假意,阿颜嗤之以鼻以轻哼一声,秦楚朝她投去责备的目光。
“到现在了,还不肯叫一声父皇?”皇帝的眼中带着一点渴望。
阿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自从母妃死后,你就不是我的父皇了。”
“你母妃……”皇上竟然笑了出来,甜蜜而幸福的笑,“你母妃她经常来找我呢。父皇求你一件事,把你母妃的棺椁葬到父皇的陵中,可好?”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这是母妃一直教导我的话,也是她未嫁时的追求,可是为了你她放弃了自己的执念,甘心来给你做妾,结果呢?娶了她还不够,竟然还对她的亲妹妹下手,毫不客气地说一句,她的死是拜你们两人所赐,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入你的陵?”
皇上显然被她这话给刺激到了,脸色变得潮红,捂着自己的胸口喘气,“你什么都不了解,怎么知道她的死是拜我所赐?我不爱她吗?如果不是她出言不逊,我会把她打入冷宫吗?我舍下身份去冷宫求她,她不是对我闭门不见吗?”
“那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母妃的遗愿就是让我把她葬在终南山上,她说过,如果终南山的石头全都化成飞沙,就代表着她已经原谅了你。”
谁不知道终南山的石头奇硬无比,要想让那石山化成飞沙,要等多少年多少代?这与那山无棱天地合又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好,好,好!”皇上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又哭又笑,“你母妃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了,可为什么你不早点将这话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晚吗?”阿颜好笑地摇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说道:“我来是向你要一个人,不知道你肯不肯割爱?”
“谁?”
“我姨娘,你要赐死的如妃娘娘。”
“……”
“她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不让她死,阎王都不敢收她,你不是觉得愧对我们母女吗?不如把这个人情卖给我吧,说不定终南山上的石头真能化作飞沙呢。”
阿颜笑得很灿烂。
“颜儿,不得无礼!”秦楚警告意味颇为浓重,两道剑眉快竖了起来。
阿颜不答理他,只是偏着头望着皇上,像一个小孩子在等待着大人给她准确的答案。
“如妃陪葬一事,已经天下皆知,这道圣命恐怕是难以收回了。”皇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如妃走了进来,给皇上叩了一个头,皇上的眼中闪出一丝冷漠,但他却依旧笑道:“爱妃平身。”
阿颜眯起饱含讽刺的双眼,爱妃?如果真爱,又何必让她去陪葬?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冷漠吗?
“颜儿?”惊喜的声音传来,如妃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阿颜笑道:“是啊,几年不见,不认识了?”
没记得跟你有多熟,何必这么高兴呢?还是把我当成你的救命稻草了?阿颜暗自摇了摇头,人与人之间无非也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真是颜儿,几年不见,你跟姐姐越来越像了。”如妃百感交集,欲上前拉阿颜的手,却被阿颜不着痕迹地躲开,她只得尴尬地收回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阿颜不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