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直在流,我不知道我的身体里装了多少血,但我肯定很快就会流完。暴雨,惊雷,我慢慢地倒下……
老天爷,请你多留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回想一下我那短暂的一生,再想一想她。
心,忽然传来一阵闷痛,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弥留的意识让我感觉到了她,颜儿,你也哭了吗?
很久以前,我很幸福,有疼我爱我的父母,有一大群的兄弟姐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可有一天,一个算命先生把我美好的生活打碎了,他说,我是天煞孤星,亲近我的人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天煞孤星,短短四个字将我打进了地狱之中,可父亲母亲并没有抛弃我,而是像以前一样爱我,疼我,他们总是笑着说,别听那杂毛老道胡说。
不是胡说,过不了多久,一场大难降临到我的头上,火,漫天大火,把夜里的天空都照亮了一半,父亲抱着我冲了出来,母亲和哥哥姐姐却全都葬身在了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我消沉了,不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父亲总是将我搂进怀里,抱着我慢慢摇晃,哄我入睡,他说,不怪你,这是天灾。
我知道,他总是在深夜里哭,爬在他的怀里总是能听到他抽泣的声音,怪我,一切都怪我,我是天煞孤星。
终于,他还是倒下了,在母亲离开我不久,他也走了,他说他只有我这一个孩子了,让我好好地活下去,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
亲戚们帮我把父亲葬了,可谁都不愿意收留我,因为我是天煞孤星,亲近我的人都会死。我成了一个没人管没人要的孤儿,整天与那些小乞丐混在一起,再过不久,我也就沦落成真正的乞丐了吧?
“你为什么不会笑?”一个男人蹲下身来问我,我正安静地坐在草堆里,看着那些小乞丐玩乐,虽然是乞丐,但他们总是那么快乐。
“有意思的小家伙。”那个男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我爹爹摸我那样,我终于肯抬起头了,发现他长得很俊,比爹爹还俊,后来,我跟着他走了,他要我叫他师父。
他把我带到了断情山庄,一个跟我年岁相仿的男孩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穿着一身白衣,雪白雪白的,他没有唾弃我,而是很温柔地跟我打了个招呼,那时,我知道他叫白鹤。
白鹤,自由自在的白鹤,向往天空的白鹤,温柔的白鹤,他像个天使,让人喜欢。
师父让人带我去洗澡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备好了饭菜,我穿了一身黑衣,纯黑的,因为我的世界里除了黑已经没有别的颜色了。
吃饭的时候,白鹤突然问我,你叫什么?我愣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告诉他我叫轻尘,但这个名字带给我太多沉痛的打击,恰好一只雁从天上飞过……
“我叫黑雁。”
他也愣了,完全没想到我会叫这个名字,师父哈哈大笑,说道:“白鹤,黑雁,这名字起的还真是般配。”
白鹤人小鬼大的挑挑眉,咧嘴一笑:“师父,请注意你的措词。”
师父好笑摇摇头,在他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说道:“他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个不知尊师重道的家伙。”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谁。
你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不说话?白鹤不止一次地问我,我早就不会笑了,也不知该如何给他解释,直到后来他烦了,也就不再跟我说话了。
师父死了,因为犯了一个让他后悔一生的错误,自杀了。他回来接管山庄,我第一次见到师父和白鹤经常说的那个“他”。一个比我们年长一点的男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很奇怪,他不住在山庄,只会偶尔回来一次,但又匆匆离去,白鹤对他十分的恭敬,我不止一次地在想,白鹤真是一个好属下,只有忠心,没有野心——他想夺庄主之位易如反掌,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他是当朝太子,有一天白鹤竟然跟我说了这句话,许是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在告诉我这句话不久,他便让我去了通灵殿,掌管天下消息的地方。
我不记得我们合作了多少年,但我们的关系仍旧是比朋友还要淡漠一点,只是山庄里的左右护法,因为我不敢让他靠得太近,我是天煞孤星。
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俦王暗中提前回京,打探默王爷的人脉;默王爷暗中养了一个女人,准备送给俦王……全是关于这两位不安份的王爷如何如何,我真不知道,兄弟之间为什么不可以和平相处?争来夺去有什么意义呢?
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庄主却对这些事嗤之以鼻,总是说,随着他们闹去吧,我对那破位子根本不感兴趣。
不过,他眼中闪着的精光让我知道,他也许对皇位不感兴趣,但他一定对某件事或者是某个人很感兴趣,因为他总是在笑,那种我从没见过的流露自内心的笑。
终于,商默逼宫,逼死了他们的父亲,我由衷地替皇家人感到悲哀。那一天,白鹤喝了很多酒,有些醉意,他说了很多话,但我只记住了一句:皇家无亲情。
太子从山涯上跳了下来,从今以后没有太子了,只有庄主,其实那山涯就是通往断情山庄的另一条路,但一般人跳下绝对会粉身碎骨。
我奉命去外面办事,庄主带着一个女人到了大堂,庄主说,她是断情山庄的管家。我跟白鹤面面相觑,断情山庄一直都是我们打理,怎么突然冒出个管爱?但看到庄主那不露痕迹的宠溺的笑容,我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个女人,就是默王送给俦王的礼物,俦王府的另一个王妃——秦红颜。
那时的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句子:庄主喜欢的女人,断情山庄的管家。
她突然笑了,真的好美,美得勾人魂魄。她笑着跟庄主要一个人,要白鹤。
她说:“深闺寂寞,想找个人陪。”这一句话把我震惊得半天无语,老天,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女人。但我也为她折服,有哪个女人敢说出这样欺世灭俗的话来?
白鹤跑了出去,温柔的他第一次发了火,骂她无耻,她只是不屑地笑笑,好像在说,无耻又怎么样?
我暗自摇头,这个女人太霸道了,太自以为是了。可是当她转向我,那冰凉冰凉的手指抚着我的脸,我的心开始狂跳,僵直的一动不敢动。
你也很不错呢,等我收了他连你一块收了,可好?她说出这句话时,我心里五味沉杂。还好庄主下令要我把白鹤找回来,我飞奔着离开那让人窒息的大堂。
后来,庄主对我说,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主人,我很庆幸,也很高兴。因为我可以留在她身边,但我也很痛苦,不敢跟她走得太近,我是天煞孤星。
罢了,就默默地守护吧。
她很执着,也很疯狂,她要报复那些伤害她利用她的男人,商默,和商俦。
她心如铁石,这是我打伤商俦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因为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怜惜和往日的情份,也许,是因为恨得太深了吧——谁让商俦给她喝那种药呢?
白鹤说,也许,她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我那一掌几乎震碎商俦的心脉。
看到萧彻,意料之外,没想到商俦为了赎罪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终于,她厌了,倦了,想要休息了,我跟白鹤带着她去了大周国,远离那些男人的骚扰,好让她更加安静地休养身体。
每日看她在树下煮茶,脸上总是带着清淡的笑容,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以为,日子总算平静了,就这样老死田园是多么幸福地一件事。
可是老天却总会捉弄人,大周皇上的闯入打破了这种宁静,那炽热和掠夺的眼神让人知道,我们的平静结束了。
夜黑风高,有人竟然试图抢走阿颜,很多的黑衣人,我应接不暇,看到阿颜被抱走,我的心撕裂一般的疼,我大声呼喊,只希望她能听见。
痛,我倒了下去,我以为,我可能完了,再也守护不了她了。
当我醒来,看到大周焦急万分的模样,我想起了昨夜的种种,我大脑一片空白,难道这就是我亲近她的后果吗?是我害了她吗?我该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会活在这个世上。
昨夜,她说:哥哥,我命很硬,你煞不到我的。
可是今天,却已人去楼空……阿颜,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找到你,请你多保重,不为我,为了爱你至深,默默守护的庄主。
等再次相见的时候,她已回到断情山庄,竟然是来为商俦请医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只要她爱的人不是我就好。
萧彻的条件很变态,他要情人的眼睛。
我说过,我要守护她,既然如此,怎么能让她失去眼睛呢?我要把自己的眼睛送给萧彻,我的眼睛,也是情人的眼睛。
她却抚着我的眼说,这么深邃的眼睛,像一滩深水,把人深深地吸了进去,这么漂亮,给了他多可惜?
刀子,刺向了萧彻的胸膛,所有的人都被震惊,包括萧彻。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保住自己的眼睛把萧彻杀了。
“无毒不丈夫,这是你们这些男人教给我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是她杀了萧彻时说过的话。
她进宫了,一天都没回来,我也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最后我决定与白鹤夜闯皇宫,不料却遭到了埋伏,看到阿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哭喊着叫我快走,我知道,她完了。
逃出了皇宫马上赶去断情山庄,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待的日子度日如年,我几乎快崩溃了。但有一个信念支撑着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庄主穿上那一身玄色衣衫,金冠束顶。这一身打扮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他要重出江湖,断情山庄会跟朝廷誓不两立。
终于,我跟白鹤找到了关押她的地方,可机关已经被毁,无奈之下,我们用炸药将那入口炸开——
竟然是一座陵墓,她毫无生息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像死了一样。她的身后,就是一口白玉棺材。我被吓傻了,庄主冲过去将阿颜抱在怀里,不管她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外面还在拼杀,断情山庄的人和皇宫里的禁军在不断地拼杀,许多弓箭手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瞄准着我们。
箭,在耳边飞过,带着尖锐地呼哨声,在山庄护卫的保护之下,庄主带着阿颜已经离开,一声惊雷炸开,一切归于平静,不知从何方飞来一支箭,我早已没有了力气躲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射进我的心脏……
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平安,我死而无憾……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正大光明地告诉你——我爱你。
永别了,我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