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有人打架!”
话音尚未落地,忽拉一下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许多的打手,将这打架闹事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果换作以往,恐怕早就被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而今天这位爷,他还在悠然自得地喝茶,坐在大厅的中央的实木椅花桌上动都没动一下,嚣张至极,气坏了这一群打手。正要群起而攻之之时,被一道声音拦了下来。
“不知公子是什么来头?醉君楼可不记得有得罪过公子。”来者是一位半老徐娘,薄粉淡施,倒也别有一番风韵,她就是这醉君楼的老鸨,徐丽娘。
这京城之中豪门权贵多如牛毛,随便上街上拉一个出来人模狗样的来就跟这个大人那个衙门有关连,眼前的这个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指不定又是哪个大人家里跑出来的小公子,虽然她背后有朝廷的人撑着,但做生意讲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她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爬到小公子的耳边嗲嗲地问道:“这帮小子不懂事,丽娘在这儿给您陪理了。”
明明是他打了人家的客人,人家却反过来给他陪礼,嫖客们面面相觑,常在水中混的人谁不知道这徐丽娘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如今她肯放下身段给这个人陪礼,莫非他有什么强硬的生份?
谁知小公子斜斜的一眼瞪过去,风情万种,看醉一屋子嫖客。然后他冲着近在咫尺的徐丽娘微微一笑,愣是把久经沙场的徐妈妈给迷了个神魂颠倒。
“好大一张脸啊。”小公子惊呼一声,徐丽娘一愣,她的脸不大啊,接着屁股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打得她差点弹跳起来。
接着便是哄堂大笑,徐丽娘那微白的小脸涨得通红,这人竟然摸着她的屁股说是脸!可看到小公子那坏坏的笑脸,她那一肚子的火竟然莫名其妙地消了下去。风尘中混过来的女子,早就忘了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了。
“手感还真不错,美人还接不接客?”小公子笑得十分暧昧,白生生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了。面对如此可人的小公子,徐丽娘显然是爱不释手。再加上他小嘴又甜,经他这么一夸,扭着身子嗯了一声,作娇羞万分状。
小子公的脸不自在地抖了抖,显然被这一楼之主吓得不轻,但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奴家早已是人老珠黄,哪还有客人点奴家的牌子啊,如果公子不嫌弃,奴家倒是愿意侍候公子一回。”这话说得有点假,虽然人老,但并未珠黄,跟她有一腿的达官贵人一定不在少数。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老牛尝点嫩草罢了。
于是,她的手不规矩地在公子的胸口划着圈圈,指尖时不时地扫过那两点茱萸。咦?没摸到?她惊了一下,然后在那四周开始探寻,先是不着痕迹,似挑逗,到最后竟然两只手都覆在了小公子的身前,为什么?因为她没摸到小公子胸口的两粒红豆。
小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冷声道:“妈妈摸得好过瘾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恨不得撕了本公子的衣服。”
呃?徐丽娘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暗骂自己老不中用,被这个小毛孩子当众给羞辱,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没摸到呢?
她的眼光还在小公子的胸前留恋,暗自摇头咋舌。
楼上一白衣一黑衣两位公子倚着柱子将厅堂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中,黑衣公子笑道:“真没想到徐姐姐也有吃鳖的时候。”
白衣公子笑而不答,只是定睛看着那粉嫩嫩的小公子,敏锐地发现了他眼中暗藏的犀利和冰冷,不禁摇头叹息,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见小公子没有动静,徐丽娘用胳膊肘儿撞了撞他,言道:“小公子姓谁名谁,年几何?”
绕这么大一圈,总算绕到正题上来了,小公子从桌子上跳下来,拍地一声挥开折扇,头一昂说道:“蔽人姓秦!乳名红颜!秦、红、颜!”
这三个字犹如一枚重磅炸弹,震得人们五雷轰顶,全部石化。徐丽娘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秦红颜,大秦国鼎鼎大名的第一美人,让皇家手足无措头疼万分的风流公主是也!
不理会呆愣的众人,秦红颜走到一个古董巨花瓶前轻轻一推,哐啷一声巨响,价值连城的古董变态了碎片。
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徐丽娘打了个哆嗦。走到秦红颜的面前低语了几声,然后垂头站在她的身后,哪知秦红颜冷冷一笑,望向大厅正上方的一块镂空牌匾,上面雕刻着四个飞天。
足尖一点跃到半空,大喝一声一个旋转踢腿,那匾便被踢了下来,摔得尸骨无存。
“太过份了!”楼上的黑衣公子跃了下来,站在秦红颜的面前指责道:“公主殿下欺人太甚了!”牌匾等于店的灵魂,如果牌匾不存在了,就等于这个店没了。身为醉君楼的常客,再加上与徐丽娘私交不错,他理所当然要出头,不管对方是不是皇亲国戚。
徐丽娘扯了扯黑衣公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多说。黑衣公子十分诧意地看着她,以眼神询问为什么不要他管。
这醉君楼的后台是当今的如妃,这是朝廷里最正大光明的秘密,秦红颜与如妃势同水火,这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
“公主也算小店的半个主子的。”徐丽娘干笑两声,将黑衣公子拉到身后。上前对秦红颜拜了拜说道:“请公主上楼一叙。”
话音刚落,忽闻外面马鸣人吼,无比喧杂,还未等人们反应过来就有许多官兵鱼贯而入,将嫖客们分到两边闪出一条路来,为首之人大步跨了进来大喝一声:“哪个敢在醉君楼闹事!”
然后从上到下将秦红颜打量了个透,捻了捻山羊胡子斜眼睨着她问道:“是你?”
再往她旁边一瞧,见一黑衣公子,急忙撩袍上前打千请安:“原来少将军也在,失礼失礼。”
少年将?众人将目光转向黑衣公子,黑衣公子面露不自在,但很快又平静如初。
“来者是哪个?”秦红颜似笑非笑地看着黑衣公子,要他们自报家门。
“本官京都府尹胡焰。”
黑衣公子没有吭声,傲慢地看着秦红颜,才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徐丽娘冷汗直冒,这些人来出头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那红颜公主是你们能惹得起的吗?皇上都得让她三分!
很好,秦红颜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楼上的白衣公子嗅出了味道不对,急忙从楼上跃下来上前去给秦红颜请安:“臣风厉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舍弟年幼无知,冒犯公主之处,还望公主恕罪。”
黑衣公子不依,大叫一声:“大哥!”他哪里有错,明明是这个嚣张跋扈的公主先惹事生非的好不好?他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闭嘴!”白衣公子斥责道。
“风厉?”秦红颜微眯着眼睛轻声说道,而后指着黑衣公子问道:“那位应该是风烈了吧?”
“正是。”风厉微微一叹,看这公主的神情摆明了是不想善罢甘休。
“真没想到,风家居然跟如妃扯上了关系。”秦红颜哂笑一声,“外臣勾结宫妃,你们胆子倒是不小。”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勾结宫妃了?”风烈惊吼一声。
“如果不是勾结宫妃,你现在在干什么?本宫只是在处理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多嘴了?”秦红颜好笑地看着他,眼中凶光毕露,“如果本宫记得没错,大秦明令禁止外臣与皇妃结党营私……”
风家兄弟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风厉道:“舍弟只是路见不平而已,没想到竟然是一场误会,还望公主恕罪。”
徐丽娘陪着笑脸上前说道:“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误会了……”
“府伊大人!”秦红颜不理她,转身早已目瞪口呆的京兆府尹。
“臣参见公主。”先还狂妄无边的府尹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起吧,本宫借你的人马一用,一柱香的时间,将这醉君楼夷为平地,如果你做不到,本宫便把你的府尹府铲平了。”
说罢抬脚就走,徐丽娘扑嗵一声跪在此上,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主子手下留情啊!这醉君楼可也有您的一份心血啊。”
咝——在场的各位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秦红颜挑起她的下巴冷声说道:“早在十年前,本宫就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了。”说罢她一腿踢开徐丽娘,大步跨了出去,对府尹命令一声:“拆!”
一声令下,嫖客和姑娘们全被打了出来,醉君楼内丁当哐啷响作一团,一会儿就光剩下了个空楼了。
风烈还想上前找秦红颜理论,被风厉拉住了:“你没听徐姐叫她什么吗?”
没错,刚才徐丽娘叫她“主子!”
如妃是秦红颜的亲姨娘,十年前入宫伴驾,封如妃。秦红颜之母因此郁抑而终,红颜公主便与如妃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这醉君楼本是秦红颜外婆家的产业,一直由她打理,自从她母妃死了之后,她便与外婆家断了来往——将外婆送给她的一切如数奉还。
因为,她的外婆纵容次女勾引姐夫。难道她们不知道母亲对那个男人的爱有多深吗?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这是母妃一直说的话,可母妃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了她的骄傲,甘愿去做他的妾,做他众妾中的一员。
本以为他会珍惜母妃,未曾想他竟然与母妃唯一的妹妹私通!
清楚地记得母妃大闹皇宫,亲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她们就去了冷宫,直到母妃抑郁而终也未曾见过那个负心的男人。
往事历历在目,像刀子一样戳着她的心,她恨,她好恨!
她的眼睛闪出了泪花,在那灯火朦胧之处,如珍珠一般晶莹。
风氏兄弟愣愣地看着她,此时的她是那么脆弱,好像一碰便碎了,风厉走到她面前,情不自禁地拭去了脸上的泪珠,而她还沉浸于自己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徐丽娘也拭起了泪水,十年前发生的事,她记忆犹新,恍如昨日,只能叹一句,二小姐太不应该……
泪水像断了决了堤的潮水一般狂涌不止,他就站在她的身边,温柔地拭去那一颗颗晶莹。
抄起一支火把,扔进了破烂不堪的醉君楼里,刚才还莺声燕语的歌舞场化作了一片汪洋火海。
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只有他还保持着为佳人拭泪的动作,那丝帕上沾满了佳人的心酸。
翌日,秦红颜身着百鸟朝凤袍,头插凤头金步摇,一晃三点头地现身朝堂。大臣们倍感惊艳,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猛看。
皇上龙眉紧皱,但还是压着怒气好言好语地问道:“颜儿怎么跑到这朝堂上来了,有事等朕下朝后再说,可好?”
秦红颜缓步跨上九阶台梯,傲视着群臣说道:“众卿家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皇上的剑眉又朝一块拧了拧,全然有发怒的征兆,大臣们面面相觑,全部低下头,对这等藐视圣上的事视而不见,谁也不敢出来指责秦红颜扰乱朝政。
“退朝!”皇上终是挥了挥手,“有事午后上书房再议。”
众大臣三呼万岁退了下去。
“风将军留步。”秦红颜突然开口,唤住了正欲离开的风厉。
“你是不是该回宫去看看你的如妃了?她把我的冷宫搅得一塌糊涂。”
皇上隐忍的怒火已几近崩溃,面临秦红颜这如同命令一般的话,他又奇迹般的忍了下来,拂袖离开了朝堂。
风厉摇头苦笑,“扰乱朝堂,气走皇上。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公主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是吗?”她自嘲般的笑笑,“也许是吧。”
“公主唤住小臣有事吗?”
“能把昨天那帕子送给我么?”秦红颜道。
风厉的手不自觉地捂了捂胸口,然后笑道:“那可是小臣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的。”
秦红颜掏出一块香帕递到风厉的面前:“我跟你换。”
“公主可知道换帕意味着什么?如果换帕,公主可就与小臣私定终身了。”
“能与将军私定终身是多少女子的梦想,我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秦红颜毫不掩饰对风厉的好感,喜欢就是喜欢,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风厉显然没想到她会这般痛快,本以为她会捂着脸娇羞万分地跑掉呢。于是,从怀里掏出那块帕子,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泪迹。
后宫深处,如妃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听得心烦意乱,不由得暴喝一声:“闭嘴。”
如妃惊得一个哆嗦,化悲泣为哽咽,“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不就是烧了一个青楼吗?你至于跑到她的宫里去闹?成何体统?”皇上护起短来也不含糊,只不过他是偏向秦红颜一方的。“再者说,那青楼以前不是归她所有吗?她烧自己的东西,你闹个什么劲?”
以前是归她所有,可现在却是她如妃的东西好不好!如妃欲辩解又不敢,因为皇上的脸色已经前所未有的难看了,聪明如她只得噤声,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又在想红颜她母妃了。
这么多年来,想尽办法也未曾得到他的心,姐姐的死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恐怕一辈子也拔不出来了。
秦红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挑衅地笑着,“没想到吧?你竟然连一个死去的人都争不过。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她的话在如妃的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如妃的唇惨白得像鬼一般。然而,秦红颜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接着又在那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划了一刀,只听她说道:“如妃,如妃……他给你这个封号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吧?”
说罢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让人恼火的笑声。
“啊——”她再也忍不住发起疯来,将桌子掀翻在地,桌子上的水果茶杯丁当咣啷摔落一地。在别人眼里,她是宠妃,实际上呢?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的眼光从未在她的身上停留过,她只不过是别人的替身而已。
皇上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什么什么?你跟秦红颜换帕?”风烈像被人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来,他的亲亲大哥竟然要跟秦红颜在一起!直觉告诉他,离那个女人远一点,虽然,有时她看起来很脆弱,但她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便会招来灭门惨案的啊。
“她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坏,不要胡思乱想了。”风厉看弟弟如临大敌的模样颇为好笑,开言安慰他。
正在这时,管家手捧着一封请柬一路小跑着来到大堂,然后双手奉上,只见上面烫金大字说道:“风厉启收!”做得非常精美。
打开一看,脸上笑容愈甚,原来是红颜约他明日去郊游。
“别说公主了,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可好,竟然约主动约男人去郊游!大哥,这风流公主你可是看不住的啊,不怕她给你戴绿帽子啊。”
风厉制止了他,“你不懂她的,她是一个很真的人,如果有朝一日她移情别恋,一定会告诉正大光明地告诉我。”
看着风厉那深情款款的样子,风烈摇头不止,“我要跟你一块去。”
“不行!”风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不行也得行,我到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风烈眼中有一种叫做威胁的东西在滋生蔓延,大有如果你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去的架势。
初出水面的菏叶呈现一种几近透明的翠绿,鲜艳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岸边落英缤纷,些许花瓣扬扬洒洒地飞进水中,跟鱼儿一同飘游嬉戏。坐在江边的小画舫上,惬意地迎着春风,这应该就是母妃向往的那种日子吧?可惜,最悔嫁作了帝王妇。
船摇晃了起来,将阿颜的思绪拉了回来,看见风厉与风烈已经上船。
“公主。”风厉抱拳行了一礼,然后用胳膊肘儿大力地撞向正偏着头的风烈,风烈吃痛大皱眉头,只得也抱了抱拳,懒洋洋地说道:“见过公主。”
并不在乎他的无礼,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幽幽一笑:“坐吧。”
船晃晃悠悠地飘向远方,舱内的气氛有些压抑。风烈总是怀着敌意看着秦红颜,秦红颜把他当作空气视而不见,脸上总是还着那种清淡的笑容,风厉尴尬地顾左右而言他,东扯西扯,试图缓和这种气氛,很显然,他在做无用之功。
终于受不了了,风厉拉着阿颜去了船尾,留风烈一个人在船内去敌视空气。
“别理他,跟小孩子似的。”风厉像变戏法似的胳膊一伸手上便拿了一朵花,阿颜惊奇地喊了一声,问道:“藏在什么地方的?为什么我一直都没发现呢?”
“因为你一直在走神啊!”风厉笑着打趣她,“我一直都放在袖子里的,可你愣是没发现,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什么。”阿颜轻叹了一口气,“胡思乱想罢了。”
“的确是胡思乱想!这么好的春光就在你胡思乱想的时候流走了,可不可惜?”
阿颜点点头,“是有点可惜了。”
看着他二人在船头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开心,风烈气呼呼地抓住茶杯往口中猛灌一气,然后舱内便传出一声比杀猪还惨的一声嗷叫!
风厉与阿颜快步跑回舱内,看到风烈大张着嘴巴不停地哈气,嘴上一片红肿。
“你是白痴吗?不知道这茶是上船才沏的吗?”风厉按着额角哀号问天:为什么要有个这样的弟弟啊!不仅不关心哥哥的终身大事,还处处作梗拖后腿。
“还是先上岸找大夫吧,好像伤得挺严重的。”秦红颜对风烈深表同情,小手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心道还好不是自己,如果是自己被烫成这样,一定疼死了。
她可是最怕疼的。
船很快就靠了岸,风厉抓着风烈的胳膊好声没好气地说道:“下次你再敢跟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风烈微张着嘴巴,口齿不清楚楚可怜地问道:“你不是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难道不是吗?”风厉不顾秦红颜在场,不留情面地当众撕破他的脸皮。风烈跳起来大喊冤枉,他才不会为了破坏他们去使用苦肉计呢。
“别闹了,快去看大夫吧。”秦红颜秀眉微皱,然后偏开头一去看他们,径直朝前走去。
她生气了……风厉与风烈面面相觑,收到风厉恶狠狠地一记眼刀,风烈赶紧摇头,说明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公主,公主!”风厉急忙上前拉住她,焦急地说道:“别生气,我替他向你赔礼。”
“我没生气啊。”秦红颜一脸地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生气了?
没生气?风厉狐疑地看着她,可她那表情当真是一脸茫然……“没生气……你干嘛走那么快?”
“带你们去找大夫啊,这附近有个大夫治烫伤很厉害的,比宫里的御医们医术高多了。”然后她把头凑到风厉的耳旁说道:“他的嘴太吓人了,我不敢多看,所以才走开的。”
风厉回过头看看风烈的嘴,果然有些吓人,不过他才不会心疼呢,男人受这点小伤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然后他咧嘴一笑,很是幸灾乐祸。风烈气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他的嘴巴疼得实在难受,他早就一记猛拳送到他那亲爱的哥哥那张惹人厌的俊脸上了。
转过三条小巷,来到一条较为热闹的街,小贬们吆喝不断,热情地招呼他们光顾自己家的小店。来到了一家药店前,她止住了脚步,丰满有力地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宝和堂。
“呀!颜姑娘来了!”胖胖的掌柜惊喜地叫了一声,脸上扬溢着激动的笑容,对着里面高喊一声:“颜姑娘来了,快去沏一杯好茶。”
三人坐定,她指着风烈说道:“我的朋友被烫伤了,你给他看看。”
“既然是颜姑娘的朋友,小老儿岂有怠慢之理?”胖掌柜走到风烈的面前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然后呵呵笑道:“这是怎么搞的,烫成这个样子?”
风烈面上一红,羞赧地低下了头。
内堂的帘子被打开了,一阵蓝风刮过,秦红颜的面前便多了一位少年。他穿着一身蓝衫,腰间用宽带束紧,脸上乌七八黑,还带着一些药渣。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他暧昧地一笑,带着点挑逗地刮了一下秦红颜的下巴。
“先别冲我抛媚眼了,去端盆水来照照你的样子吧。”她掩嘴娇笑。风厉脸色刷地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二人。
他还当真听话,走到水盆旁边弯着腰就去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掬起一捧水洗脸。
待到看见庐山真面目,风厉的脸色更是白上加白。此人五官虽然平常,但难得的是那一份气质,儒雅中带着一分邪魅,尤其是那一笑,简直就能勾魂。
握着桌角的手骨节发白,他有些失望。秦红颜名号是风流公主,想必那天在朝堂之上说的话也是随性而为吧?
她并不是真心地喜欢自己,与人打情骂俏是她惯做的事情,她不仅会与自己调情游玩,她会与任何一个喜欢的男人去调情游玩。
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众多的男人身边飞来飞去,流恋千朵花,片叶不沾身!
“姐姐,你男人好像吃醋了。”蓝衣青年仍旧是一脸坏笑,然后搬张椅子挨着秦红颜坐下。
秦红颜看向风厉,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冷,然后似笑非笑地对蓝衣少年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姐姐的男人了?”
闻言,风厉猛地看向她,只见她眼角早已堆起了冰,顿时,他的心咚地一声跌进了无底深渊。
“青山,你去拿我珍藏的冰凉生肌散。”胖长柜的瞪了他一眼,找了个借口要把他给支走,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人神共愤的话来。
“你自己去拿吧,就在你身后的第三个格子里。我要陪着姐姐呢。”名唤青山的蓝衣男子才不管他爹那吃人的眼神呢,然后又找着阿颜说话逗乐。
“姐姐别难过,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种人不如不要。姐姐美得天上少有人间绝无,想找个爱你的男人还不容易吗。”
少年对秦红颜是甜言蜜语大加奉承,对风厉却是夹枪带棒,毫不留情。风烈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冰凉生肌散还真是好东西,原本火辣辣尖利利地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从这少年进门他的目光便锁在了他的身上,刚刚看到哥哥一脸受伤的模样,他心里还是暗自高兴的,幸哥哥终于发现了这个女人的本质,还想劝他回头是案呢。
可又听到少年的这一句话,他的心不能说不震憾!
男女恩爱之道,不就在于信任二字吗?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倒还真不如不在一起。
也难怪那个女人会冷下脸来了,他又偷眼看了看哥哥,心道:完了,如果这个女人把他扔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于是他眼睛一转,说道:“你当着人家的面调戏人家的老婆,还不让人家吃吃醋吗?”
“他那表情像是吃醋那么简单吗?你别把人当成傻子!”他干脆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哼了一声,轻视之心了然。
“你胡说什么!”胖长柜怒喝一声,他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有一样不好——唯恐天下不乱!
“别骂青山,他说得可不无道理。”秦红颜淡淡地说道,然后又看了风烈一眼,问胖掌柜:“这药上好了?”
“处理好了,这些日子不要沾酒,别吃辛辣,过些天就好了。”于是将手里的生肌散交给风烈说道:“如果疼得厉害就擦擦,用完了再来拿。”
“爹!”青山陡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风烈手中的生肌散高声叫道:“这可是你儿子我花了七天七夜才弄好的东西,你怎么这么轻易就送人了!”送给别人也就罢了,反正也是救死扶伤,大不了再花七天七夜重新炼制一炉,关键是送给这个人他有点不甘心。平心而论,他不太喜欢他。
“哎哟喂,爹你轻点!耳朵被你揪下来了。”
“你给我回去炼药去,再出来我打折你的腿!”提起青山的耳朵就把他给扔进了后堂,然后对风家兄弟和秦红颜笑笑:“别见怪,小孩子不懂事。”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秦红颜笑道,然后告了辞转身就走,临了还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可千万别罚他。”
胖掌柜连连点头,忙说不罚,不罚。
待他们一行远去,胖掌柜摇头叹息,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他家高攀不上。这时,青山又从帘子后面露出一个头来,笑嘻嘻地说道:“颜姐姐走了?”
胖掌柜上去就赏他一暴栗,“臭小子,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就是不听!”
“我跟她从小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她是不会在乎的。”
“她不在乎,那别人就不在乎了吗?男女有别,你究竟知不知道?”胖掌柜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绕过柜台,去配药去了。
青山吊着眼冷笑一声,喃喃说道:“如果她也是这般俗人,我就不会跟她交好这么多年了。”说罢回了后堂。
胖掌柜又摇了摇头,世上有几个不是俗人?
一路行来谁都无语,三个人是各怀心事。
“行了,就此别过吧。”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家酒楼,风厉拉住她的胳膊说道:“我想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走吧。”
“就这样结束吗?”风厉很不甘心,只要她回头,就可以看到眼中那份浓浓的愧疚与伤痛,可惜,她没有回头,也不打算回头。
“咦?这不是颜姑娘吗?怎么有空来到哥哥这儿串门子了?咦!你怎么跟风将军在一起?”
秦红颜不耐烦地挣开风厉的钳制,对他说:“没事,恰巧认识。”
来人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玉无邪,人称玉面郎君,风流俊美才华横溢,不知倾倒了多少女儿家的芳心,他淡泊名利,不愿踏足江湖纷争,在这繁华的京城开了一家酒楼。一来挣点钱花,二来用来招呼那些江湖上的朋友。
于是,此楼名唤招朋楼。凡是江湖上有困难的朋友,只要报上名号,他自会解囊相助,受过他恩惠的江湖人不在少数。但他为人十分怪异,与他深交的人并不多。
他正要吩咐下去摆酒席,被秦红颜制止了,她说:“给我备一辆车,送我回宫。”
玉无邪看他三人脸色怪异,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也不再多加勉强,便吩咐下人去备车去了。
“真看不出来,你竟然跟玉面郎君还能扯上交情。”风烈暧昧地一笑。
“是啊,要不然怎么让别人给送号叫风流公主呢。”阿颜半嘲半讽地嗤笑一声,坐下静等着马车到来。
风烈自知失言,一半歉意一半恼怒地说道:“我又没别的意思,你至于说这种话吗?”
这时,玉无邪插话进来,“风流二字,如果放在男人身上,大褒大赞;放在女人的身上,倒有一些嘲讽轻视的意味,实在是有些偏心哪。但是颜儿,你只要坐得端行得正,怕他别人怎么说?风流就风流吧,没什么不好。”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好女子,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人生在世能有几年,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活。”正巧,小二将马车牵到了,秦红颜道了声告辞起身就走,风厉紧随其后。
“你不用跟着我了,如果有话要说,想清楚怎么说以后再来找我吧。”
“你不用这么绝情吧?”风烈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的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都被人用话堵得出不了气了还不吭一声,如果真喜欢她就道个歉,如果不喜欢就入她走,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男人?
这个女人也是,不就是误会了吗?至于把他的大哥判成死刑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吗?
“你打算就这样结束吗?”风厉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未曾开始,哪来的结束?”秦红颜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好一个未曾开始哪来的结束!
我已经动心了,这算不算开始?好一个无情的人。
“走得好干脆啊。”玉无邪笑道,“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无情。”
“以前她甩过很多男人吗?”风烈不解地问道。
“那到没有,当初我向她示好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地对我说,抱歉,你我只能做朋友,不可能当情人。”玉无邪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又苦涩地笑了笑。
“为什么?”风烈倒是有了一丝兴趣,有一种想要刨根问底的冲动。
“因为她不喜欢我啊,这是她的原话,一点都不给面子,直接就说出来了。”玉无邪看似轻快的话中透露着一丝淡淡的失落,这样的女人大概是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吧。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仅止步于朋友,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是够直接的。”风烈扯了扯嘴角,马上倒吸一口凉气,口中尝到了一比血腥的味道。然后看向他那呆在原地发愣的哥哥,暗暗替他担心,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住那个女人轻飘飘的那一句话。
“因为不喜欢你,所以她会直接拒绝你?”风厉懊恼地点点头,她没有拒绝他,不是么?“借你一匹马。”他抓着玉无邪的衣领几乎把他提起来了。
玉无邪倒抽一口凉气,他最怕别人碰他的身体了,尤其是怕男人碰他的身体,于是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一掌将风厉给拍飞了出去。
然后不停地抖动自己的衣服,好像上面沾上了让人恶心的东西。
“有话就说话,你干嘛拉我?”玉无邪秀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恶狠狠地对小二说道:“给他一匹马。你追得上她又怎么样?既然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就不信她还能原谅你。”
说罢又拍了拍衣服回他的酒楼去了。
马车在不快不慢地飞奔,车内的秦红颜正在闭目深思,忽而秀眉微皱,忽而又自嘲地笑笑,到最后绽出了目空一切的笑容。
马车布置得很舒适,虽然不比迎她进宫的马车豪华,但也够得上奢侈了。铺着软软的蚕丝褥子,还有两个绣花枕头,她可从没怀疑过,这马车是玉无邪专门为她准备的。
“颜儿!颜儿!”后面有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秦红颜探出头去一看,原来是风厉追了上来,便对车夫道:“不用管他,直接去宫门。”
宫门停着一辆更奢华的马车,用金壁辉煌四个字一点都不过份,暗红色的檀香车身上镶着鸽蛋大小的明珠,四角悬着红色的流苏,帘幛之上绣着飞龙走凤,金光闪闪。
连那拉车的马儿,也是难得一见的黑云踏雪。
“颜儿,对不起。”
秦红颜不答理他,踏上马车就要回宫。
风厉一把扯住缰绳,急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你值得原谅吗?就像青山说的,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怎样才能原谅我?”风厉自顾自地问道,“怎样才能原谅我?我只是不太适应你们的关系而已。给我时间,我会去试着接受的。”
“求你!”未等她否决,风厉便抢先说道:“给我个机会!如果,你还有一分喜欢我的话……”
哪怕是一分,我不多要,只求你给我个机会!
“走!”秦红颜钻进车内,一声令下马车开始飞奔。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原谅我?难道我犯的错误就那么不可原谅吗?”风厉歇斯底里地吼着,吼完之后无力地弯着身子直不起腰来。
马车一溜烟没了踪影,他坐在地上,痛苦地捧着自己的头。
第二日……
宫门口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一脸颓丧,一个满嘴红泡,路过的侍卫们无不诧异地看着他们。——这不是风将军吗?坐在这里干什么?
“哥,回去吧!明天再来……”
“……”
“要不你现在进宫去找她,她住在冷宫,要进冷宫没那么多规矩。”
“……”
“哥!再这样下去你会饿死的……”
“……”
“要不我去找她解释解释?我给她赔礼认错总行了吧?我就说这一切都怪我!”
“你走吧!”风大将军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声音极度疲惫。
“哥……”风烈担忧地叫了一声。
“我要在这儿等她,直到她肯原谅我为止。”
不得不说,风厉也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主。
正在风烈一筹莫展之际,秦红颜的马车出宫了,风烈就好像饿极了的狼见了小羊一般两眼放光,不等风厉起身便扑上前勒住了秦红颜的马。
“什么事?”冷冷的声音传来,风烈打了个哆嗦,一夜之间怎么变得这么冷了?
“是,是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都怪我不好,你别生哥的气了,我哥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你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秦红颜探出身来好笑地看着他:“能让风二公子亲口说出道歉二字真是意外啊,难不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抬头望天,看看太阳究竟是从哪边出来的。
风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有成见,我都向你道歉了,你也别再忌恨我了,行不?”
“如果我再忌恨你,是不是显得太小器了?”
二人相视一笑,就算心里再怎么别扭,至少不会在脸面上闹什么不娱快了。
风厉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道:“我请你游湖,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秦红颜大方地一笑,好像昨天的不娱快没发生过似的,风家兄弟不由得同时又抽了一口凉气,被她转变如此之快极不适应。
这个女人,喜怒无常,这是风烈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杏花林中,是谁捧着一束杏花笑得无比灿烂?是谁搂着佳人享受这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