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把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还把床单卷得皱巴巴的,脱下自己脚下的袜子,随手那么一扔,正好落到他的枕头上。心里想:看你晚上还睡不睡得下去。
西格虽然做不到毫不在意,还是很有涵养的用两个手指捏住琉璃的袜子,扔到地下,转身出去了。
越看自己越像五岁的孩子,琉璃忍不住也气乐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想:既来之,则安之。
怦怦磅磅的在屋里做着破坏份子,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西格打开电脑,处理事务,听见浴室的门响,下意识抬头,就见到琉璃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湿着,有一绺冒出鬓角,还往下滴着水。胸前掩得严严实实,却仍然能看到她的修长的脖颈。再往下,是她修长纤细的小腿、精致的脚踝,白嫩而小巧的脚。
再往上,他发现琉璃的腕子上有一抹红。再要看,琉璃却如惊鸿一瞥,已经走过了书房门口。
西格站起身来到门口,扬声叫住她:“琉璃,你过来。”
琉璃诧异的看他,眼神里就多了一丝戒备,问:“做什么?”
西格不由得苦笑,这丫头把他当成欲求不满的色/情狂了。
他毫无耐心,几步跨近,抬起了琉璃的左腕。果然没看错,是一抹红。这就是她戴男式手表的原因吧。
她的左腕上,是一朵血色梅花。
他皱眉,手指抚上那朵梅花,问:“这是什么?”
他的手粗糙硌人,却带着很高的热度,从腕子上一扫而过,让琉璃瑟缩了一下,她想挣脱,没能成功,看着西格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没什么,就是,好玩……”
面对西格的诘问,琉璃不想解释。当日那场火,留在她心里的烙印不比身上的轻,能不提,她就不提。
西格的手轻轻抚摸那朵梅花。
这梅花,的确是纹上去的。乍一看,像是一束红色火焰,大有燎人之灼烧之感。
她为什么要不惜毁损自己的肌肤,学那些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纹身绣什么梅花,是追求美吗?还是想要以此纪念什么?
西格冷冷的问:“好玩?不是为了谁刻上去的?你不是一向怕疼的很?摔个跟头也要哭上半天。不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你肯为难自己?”
琉璃想:那是小时候,因为追他追不上,摔了跤索性坐在地上哭,每次他都要翻身回来扶起她抱怨。可是每次都是他背她回去。
眼圈一红,抬起下巴说:“米西格,你真的很有想像力,你应该改行写小说。”
手腕一疼,西格用力,问:“是为了林凯夫吗?”
琉璃一惊,忙摇头说:“不关他的事。”
“哼。”西格哼一声,放掉琉璃,问:“为什么分手?”
呃。琉璃想了想才明白指的是她和凯夫。心中恼怒,那句“要你管”却没敢说出来。眼神微动,道:“自然是我不够好。”挣脱了他的手,径自回房。
这句:“自然是我不够好”让西格半天喘不上气来。琉璃撒谎。语莫说过,凯夫曾经对他用强。她做人就这么没眼光?千挑万选的男朋友便是这样品格低下的人?
可是,如果他没看见凯夫,有这样的判断正常,但是,凯夫,看上去是个理性、自制、热情而豁朗的人,有点像,年轻时的自己。他怎么会做出伤害琉璃的事来?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他真的嫌她不够好么?她哪里不好?
他呆坐良久,侧耳听着卧室里面的声音。
门关着,隐隐得,听见哭声。是琉璃在哭?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想起了凯夫吗?他做了什么负心的事?还是,她离开他,就这么伤心,以至于要远走离开这个城市?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想也不想的去找琉璃。却在门口听见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他一推门,门没锁,开了。琉璃趴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只听她抹了抹泪,说:“妈,我没事,都挺好的。”
听见那边孟婶大嗓门的声音说:“没事好好的你哭什么。你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琉璃用手捂住手机,哽咽了一下,痛快的哭了两声,脸上堆出一抹如花般的笑,说:“妈,我就是想你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才知道不如在家里好,有妈妈宠着,还有好吃的。”
笑容很纯,很净,很美,却让西格觉得刺心。花瓣里包着一颗苦涩的眼泪,琉璃藏的那么深,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肯说。
孟婶叹一声,说:“长大了嘛,总是要离开家的。你要是想家,就抽空回来一趟,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琉璃便嗯一声,挂了电话。她何尝不想回去啊。可是见到了妈妈,又有什么用?她怎么会相信自己说西格欺负自己的话?有些话,不只不能对妈妈说,谁都不能说,只能藏到心里,一直生根发芽。
琉璃翻过身来平躺着,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眼泪还在肆无忌惮的往下流,她也懒得擦了。心里难受,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忽然想到了悦兮。拿出手机就打电话到林语莫的公司,很快电话就转到了悦兮手里。悦兮几乎是尖叫着喊:“琉璃,是你吗?你在哪,好不好?”
琉璃笑着嗯了一声,说:“悦兮,我真的好难受。”
悦兮原本一肚子话要声讨琉璃,听她说了一句难受,统统忘却,立刻关心的问:“哪儿难受?你在哪儿,我送你去医院。”
琉璃摇摇头,知道悦兮看不见,便说:“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悦兮毫不客气的说:“你总是讳疾忌医,真的没事?不然明天我给你带巧克力去看望你个病号?”
两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冲淡了琉璃的伤感,琉璃笑道:“我才不吃巧克力,那是你的专利,我不抢。”
悦兮在那边笑得更加大声说:“知道也别说出来嘛,我是拿你当个借口,好解解馋而已。不然我薄弱的意志力又该谴责我自己了,你好歹是我朋友,替我插把刀嘛。”
琉璃被逗得笑出了眼泪说:“等你胖的时候又该我陪你节食了,来来回回的还不都是折腾我。”
又说了几句,两人道了别,琉璃这才挂了电话。
西格咳嗽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问琉璃:“饿了没有?想吃什么?”
琉璃看他一眼,心里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摇摇头,闭上眼睛说:“谢谢,不用。”
西格的一番好心被琉璃糟蹋,很是恼火,可是看着琉璃那双红肿的眼睛,终是什么都没说。他打电话在楼下熟悉的餐馆叫了几个菜,等他们送上来时,推门叫琉璃,发现她睡着了。
坐在床边,替琉璃梳拢起腮边的碎发,看着她那张雨后荷花般清丽的容颜,心内微微一悸。好像,和以前一样,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不过无论怎么变,她在他心里,都是那么的动人。
夜里,琉璃睡得迷乎,感觉有人躺在自己身边,轻声问一句:“谁?”
只听低低一笑,西格说:“你希望是谁?”
琉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说话。一双手臂把她揽过去,圈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琉璃喏喏的问:“西格?你干吗要睡在这?”
西格道:“只有一间卧室,你让我睡哪?”
琉璃迷迷糊糊的想:为什么就一间卧室,为什么我睡在这,为什么他在身边?是梦吧。奇怪,七年都没做过梦,怎么这会如此真实。身子蜷了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叹息一声说:“怎么做梦都吵架?”
西格微怔了怔,不觉失笑。这丫头累糊涂了,怎么分不清梦和真实?再想逗她说话,她长睫微动,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尖叫划破黎明,西格被惊醒,见琉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跳离了床,指着自己问道:“米西格,你怎么睡在这?”
西格困倦的闭上眼,不耐烦的说:“昨晚你问过了?”说完再不理她。
琉璃气极,道:“你,你,你说什么?”
“好吵。”西格翻了个身,把薄被拉过了头。
琉璃一步跨上去,骑在他的身上,用力扯他的被子。西格见她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索性手一松,琉璃不提防,差点从他的身上摔下去。
琉璃气愤的道:“你做错事为什么不道歉?你要向我道歉。”
就会一味的指责她。他自己彻头彻尾的是一个大骗子。
西格懒洋洋的看着琉璃因起伏而微微划开的睡袍,春光乍泄,一片白腻,想来触手更光滑。完全没理会琉璃在说什么,手已经快于思维抚上了琉璃的锁骨。
琉璃拍开他的手,说:“米西格,我在问你话。你不要毛手毛脚的,快点,抗拒从严。”
西格手并不安分,被琉璃貌似强有势的压在自己胸上,眼神却更加肆无忌惮,问:“什么?”
“你向我道歉,快点。”
西格微微一笑说:“好像现在蛮不讲理的人不是我,起码我是被限制了活动自由的受害者。更何况,我做了什么吗?你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明明是在诱惑我,难道你不该向我道歉?”
琉璃一怔,这才注意到他的眸子颜色加深,一直盯着自己的前胸看,低头一瞅,呀一声尖叫,手一松,就跌落到床下去。
顾不得疼痛,噌一下跳起来就冲出了卧室。
琉璃在浴室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米西格是大混蛋,大色狼,大奸臣,大无赖……”眼圈慢慢变红,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膝,泪就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爱,抵不过一个陌生人的撒娇。被他占尽了便宜,还要处处受他欺侮,以为离开他可以得到宁静,却被逮回来像个囚犯一样的没有自由。
西格在外踢门:“琉璃,我限你三分钟这内马上出来,不然我就要进去了。”
他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可偏偏自己就怕他。
琉璃抹了一把泪,含糊的应道:“来了。”匆匆洗了把脸,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见不是很明显了,才推门出来。
西格倚在门边,嘲弄的说:“我倒不知道,原来你喜欢赖在这。”
琉璃不理他,走出来问:“你要上班吗?”
快上班快上班,然后她就自由了。
西格答得迅速,说:“当然,你和我一起去。”
凭什么?你把我关在这还不够,还在把我随身带着?
琉璃不作声,西格故意诧异的问:“我还等着早安吻呢,你怎么不配合一下说声‘不’呢?”
琉璃回头看一眼西格,问:“米西格,一个月后你还敢这么口无遮拦吗?”
西格变了脸色。
琉璃心里难过,却还是笑出来,委屈的想:“就是要气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终于抓到了他的禁忌,可以让他理屈词穷一次,却只是更加伤心。
白莲要回国了,他们要结婚了。
琉璃捂着眼,觉得眼睛真挺痛的。
他不解释,不辩白,就这样不尴不尬和她住在一起,这算什么?他不是一直讨厌她厌恶她吗?还是,他真的只是迷恋她的身体?
西格把琉璃的沉默误以为她又在想着什么坏主意,冷声道:“你最好识趣点,认清自己的本份,要是你想打什么歪主意破坏我的婚事,我让生死不能。”
琉璃身子一震。
她在他心里,就是一个这么处心积虑的女人吗?真可悲,真可笑,真讽刺。
琉璃默然,半晌说:“既然你不放心我,为什么还让我住在这。”
西格一扯琉璃的手,说:“我信我自己就足够了。”
西格带着琉璃进了公司,员工们纷纷起来打招呼。
凯夫一抬眼,看到了西格背后低头的琉璃,他怔了怔。
他倒不知道,琉璃会认识这么多成功的单身男人。先是林语莫,接着是米西格。难怪她看不中自己。
苦笑着,心里涩涩的。
西格走到凯夫面前,说:“凯夫,这是琉璃,你和她一组把新设计图再调整一下。”
琉璃抬眼,看了看凯夫,又低下头去。
凯夫便站起来,淡然的说了声好。
西格转身离开,只余下琉璃,愣愣的站在原地。
凯夫看一眼琉璃,见她明显憔悴了很多,心中着实不忍,便招呼她说:“琉璃,你先坐在我旁边吧,这些设计图你先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咱们一会讨论。”
琉璃抱着一堆图纸看了个昏天黑地。她庆幸,幸亏有这些图纸,可以让她少胡思乱想。
身边的人三三两两的起身去吃午饭,琉璃还不自省。
凯夫看了一眼琉璃。她正低着头,挽起的长发下面露了一段白晰。神情极其专注,黑白分明的眼正在设计图上逡巡。
凯夫不自然的抬眼,叫她说:“琉璃,该吃午饭了。”
琉璃哦一声,并没抬头。凯夫便起身,说:“要不要我帮你带点回来。”
琉璃很轻快的说:“谢谢,不用了。”
西格站在办公室门口喊:“琉璃。”
琉璃抬眼,见他一脸肃然,只得走过去。他却一声不吭回了办公室。琉璃只得跟上。西格把一张菜单摔在桌上,简短的说:“点几个菜,带回来。”
看一眼,那上面有几个菜圈着圈,琉璃看一眼,记住了,想必是他爱吃的。转身出去,很快就回来了,给西格送到办公室,他还在埋头。
见她进来,一努嘴,示意琉璃放下。
琉璃刚想走,西格却抬头叫她说:“吃饭。”
琉璃怔了一下,见西格眼神炯炯,十二分确认说话的对象是自己,便坐了下来。拿起筷子,递给西格一双,琉璃开始沉默的吃饭。
她不爱吃这些菜。
她和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口味。他喜欢的是白莲那样丰富多彩的女人,一如他的生活。而她,要求的是那么简单,心愿也很简单,可是却总是达不到。
琉璃吃了几口,便放下,说:“我吃饱了。”
西格的脸上有一抹奇特的红,红里又透着黑,说:“吃饱?我看你是不爱吃吧。”
琉璃也不反驳。
西格放下筷子,关上门,说:“不吃,好,正好可以留出时间来做其他事。”
琉璃惊跳,碰翻了椅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西格走近,一步步后退。桌子抵住了她的腰,她刚想逃,西格已经拦腰将她抱起来,按到了宽大的写字台上。
琉璃一声叫,立刻捂住了嘴。
西格一定是疯了,他要做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隔着这一层薄薄的壁板在众多同事面前强要她?
她还怎么做人?
她求乞的看他,摇头。泪光晶莹,看在西格的眼里却只是更加的热血沸腾。
西格不为所动,站在琉璃腿间,以一种不可挡之势,将琉璃的脆弱一览无移。他的手指伸进琉璃的裙底,去褪她的内裤。琉璃想要推他,手一动,却把满桌子的东西都划到了地上,发出一片巨响。
琉璃能感觉到,外面有同事回来,听见这声巨响,一定会往这边看,在猜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恨不能立刻消失。
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室春色,琉璃喘息着提醒西格:“电,电话。”
她无比感谢这适时打来的电话,这正是她的救命绳。
西格果然停住,伸手接起电话,却依然停在琉璃的身体里。琉璃恼恨的要死,却一动不敢动,她怕西格不管不顾的继续下去。
那边是一个女人急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西格,西格,你在哪儿?我好怕。我刚才做了一个恶梦。”是白莲。
西格淡淡的说:“别怕,不过是个梦而已。”
“不,西格,我想你,我好想见你,现在。我梦见你离开我了,西格,我好怕。我想让你陪着我。”
电话那端,白莲已经哭了出来,说:“西格,我不要再等,我现在就回国,我要你陪着我。”
西格轻柔的哄着她,说:“不过是个梦而已,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你马上就可以回来了,不急在这几天。好了,我在忙,回头再打。”
白莲尖叫:“别挂电话,西格,我求你,我打你手机一直不通,办公室电话又响了这么半天。你不要丢下我。”
西格只漫不经心的说:“不会的,我怎么会丢下你,你别乱想,我还有事要忙。”
琉璃忽然冷笑一声,心想:白莲,看看你爱的男人,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你要和你结婚的男人?这就是你费尽心思要得到的男人?他现在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敷衍着说不会丢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