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兮进到西格的办公室,除了凯夫,和她对打的那个女子也在。悦兮狠狠的瞪她一眼,道:“恶人先告状。”仗着她是西格的嫡系,所以才敢对自己这么肆无忌惮。就连打了人,也可以这么有恃无恐。
有什么呀,大不了辞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悦兮暗想,自己在这受的折磨还少吗?从前在林语莫手下,虽然累点辛苦点,可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自从被米西格收编后,虽然人员没换,工作性质也没变,可终究是换了天下,一些行政、财会上的琐事,难免要处处掣肘。这还不算,还要听她们的冷嘲热讽,如今更是都动手了。
西格一揉眉心,问悦兮:“怎么回事?”
悦兮不等他让座,自己扑通一声就坐下了,满不在乎的说:“她出言不逊,侮辱琉璃,我看不惯,所以就动手了。可她们人多,仗势欺人,所以,就这样。”
西格的眉一挑,冷笑一声说:“就这样?你说的还真轻松。这里是办公室,不是菜市场,你以为一言不和就可以动手吗?要是都这样,连人都做不好,还在这做什么事?”
悦兮火冒三丈,腾一下站起来说道:“是啊,米总说的真好,这里不是菜市场,为什么流言遍地,传的还这么难听?我首先是个人,是个有活气的,任凭别人这么侮辱,我却装着听不见,先不要活了。不活着怎么做事?我倒是想问问米总,如果别人把脏水都泼到你家门口了,你会怎么做?”
西格的脸色相当难看,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自有处置的方法,暴力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
凯夫一把将悦兮指坐在沙发上,嗔道:“悦兮,有话好好说,你吵什么?”
悦兮斜一眼凯夫,还要不服不愤的反驳西格,却被他眼底的严厉所震憾,立时偃旗息鼓。她一向冲动,性子上来便不管不顾,可是这样,往往并不讨巧,占不到便宜,反倒有时候有理变成了无理。
这件事,不是她自己的事,她不能不顾琉璃的日后。
悦兮重新坐下去,说道:“是,我知道我不该动手,现在就请米总处个公道。”
西格见悦兮静下来,这才问对面那女子:“你怎么说?”
悦兮倒是怔了下,疑惑的看向凯夫。难不成西格还没有问那女人吗?这是等着她来一起三堂对供啊?
凯夫又气又笑,只是微微眨了下眼。
悦兮脸色发烫,心道:“又不怪我,要怪也只能怪米西格话不说清楚。”
那女子低头,说:“我没有传琉璃的谣言。不过是大家好奇,聚在一起随便说说。是杨悦兮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了我一个耳光,还拳打脚踢……”
悦兮冷哼一声,说:“你都还到我身上了,不信现在比比,谁受的伤更重?”
西格眼睛一眯,那女人和悦兮都感觉到身上一寒。西格手抚下巴,烦躁之极。他沉吟了片刻,说:“我不管你们说了什么,这里是办公室,与工作无关的事,留到其余的时候,其它的地方去谈论。既然你们两个承认打架,就必须受到惩罚。各扣五百块钱,算是对方的医药费。”
悦兮没吭声。这样也算公平,说到底还是各掏各的,不过扣了对方的工资,算是对打架的惩罚。
西格便道:“没事了就出去上班吧。”
那女人出门了,悦兮却没动。西格看她一眼,问:“你还不服?”
悦兮迎着西格冷厉的视线冲上去,说:“不服。我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权当是冲动的代价,那女人嘴下无德,应该受到比现在还要重的惩罚。这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的最终受害者是琉璃,她也是这里的员工,米总难道不该一碗水端平,也替她讨回个公道么?”
西格只是淡淡的一扫悦兮。这女人不仅冲动,还真的多事。
凯夫一拉悦兮,也说道:“悦兮说话虽然简单难听,但的确是这个理。她们在背后出言诬蔑,也不利于办公室同事之间的团结。”
西格却只是冷冷的,说:“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既知道人言可畏,就该做事时留有余地,三思而后行。”
这话说的却是琉璃了,是她行的不正所以被人抓住了把柄?悦兮气冲脑门,恨恨的道:“米总,不怪她们在背后长舌乱嚼舌根,我和她们有一样的疑问,既然琉璃不在,当着米总,恕我不敬,敢问一句,琉璃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我很想知道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究竟是谁,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到底是谁,把他捉到,痛打一顿,让他知道教训,也就给琉璃正了名,不会让她背着破坏别人感情的骂名。事实要比谣言有力度的多,您说是不是?”
所有谣言的祸端,都起源于孩子。而这孩子,又与西格脱不开关系,所以琉璃所受的一切痛楚之根源,就是西格。难道他不该站出来说句人话吗?
这话刻骨,就像细小却有力的鞭子,直抽到人身上来,打的每个骨节都是疼的。
西格轻吁一口气,道:“那是琉璃自己的事,你不该问我。”他很克制的把琉璃彻底从生命里剔除了出去。
一句“没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悦兮恨恨的瞪着西格。琉璃怎么就会爱上他呢?这哪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琉璃真是瞎了眼了。
西格却又说:“琉璃的事,不要再提。现在已经结束,没必要再兴风作浪。有没有孩子,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完全可以打掉,重新开始生活,是她愿意和过往纠缠。这终究是她自己的人生……”
悦兮终于啐出来,道:“米西格,你还算不算男人?打掉这话你也说的出来?那是一条小生命。就算是阿猫阿狗,下手的时候还得犹豫一会呢。什么叫琉璃愿意和过往纠缠。当初可是你把她带回来的。我现在坆明白,为什么琉璃毕业时不原意留在这,宁愿去那个小城,都是你迫的。她躲了,你却费尽心思的把她挖出来。是你缠着她,缠的腻了你却又抛弃了她。人生是她自己的,可是没有你的加入,她的人生能这么狼狈么?”
西格却无一言以解释,他的冰冷足以让悦兮退避三舍。一时意气说出这样的话,纵然自己解了恨,可是对于琉璃来说,毫无裨益。
悦兮颓唐。她根本不是西格的对手,或者说他压根不屑拿她当对手。不管她说什么,西格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他真的对琉璃一点都不在意了?
悦兮缓缓走近西格,说:“米总,我辞职。不仅我辞职,还有琉璃。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我自恨处处做她的累赘,从来都帮不上她。所以现在,我就再拖累她一回。”
凯夫抽了一口气,悦兮却看向他,头一次朝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说:“凯夫,你不同于我,你是男人……”只这四个字,不知为什么却有震人心魂之感,凯夫一时无言,僵在那里。半晌才说了四个字:“你别冲动。”
不是冲动。
悦兮却又是一笑,看向西格,一字一句的说:“米西格,我到现在才明白,其实你真的说对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不管是你抛弃了琉璃还是你始乱终弃,也不管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对于琉璃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你是过去,真真正正的过去。对于琉璃来说,过去不重要,未来才重要,她没必要为了过去就抛弃了未来。恭喜你与白莲百年好合。”
就让他们幸福去吧,琉璃也未必就不会有幸福。离开这个男人,和那个总是无是生非的女人,琉璃起码有个平静和安定的环境。
西格没有阻拦悦兮,只是淡淡的说道:“世间冷暖,如人饮水,你既要辞职,我也不强留,好自为之。”
对琉璃,他当真淡漠绝情如斯。悦兮心中大痛,却只是笑的更加张扬。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理解琉璃。眼泪是没用的,哀求也没用,更别提示弱了。只有就这样淡淡的笑着,挺胸抬头,昂首阔步的离开,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支持。
这场闹烟消云散,以杨悦兮的辞职告终结。流言终是悄悄的平定了下来,毕竟谁也不想因此丢了工作。
西格仍然不受影响,投入的工作。白莲问起婚礼之事,他如往常般并不过分关心,也不刻意逃避。
白莲很满意。
只有一点,让她很不满意。似乎从西格醉酒之夜过去之后,西格一下子变的异常克制。不仅连云雨之欢没有了,就边起码的拥抱都变的少之又少。尤其是亲吻,每每白莲试图亲他的唇的时候,他的眸光就会变的极其的冷厉。
白莲不明白西格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在顾及孩子么?
可是这克制又如同平静的海面,底下不知隐藏着多少旋涡。她用尽各种办法,想要诱。惑西格,他都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推开她,连借口都没有。
琉璃后知后觉的知道悦兮辞职了。
不是她不知道,是装着不知情。看悦兮回来时一脸的伤痕,也只是淡然的看一眼,递上了红花油,说:“自己搽上,揉揉吧。”
悦兮大喇喇的说:“咳,没事,就是一点小伤。”
琉璃却将药瓶扔到桌上,说:“身上的伤。”
悦兮一伸舌头。什么事都瞒不过琉璃。讨好的跟着琉璃,问:“琉璃,你没生气吧?”
琉璃没好气的坐下,道:“我生什么气?那是你自己的人生。”
悦兮气恨的坐下,道:“凯夫这个汉奸……”
琉璃只是不赞同的瞪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悦兮偷偷打量琉璃,小心翼翼的试探:“凯夫对你都说什么了?”
琉璃看着杂志,头都不抬甩出一个字:“猜。”
“嗯,呃,他说我跟人打架了?”悦兮做思考状。
琉璃只是嗯了一声。
悦兮再接再厉:“他说打架的原因了?打架的后果?西格的反映?还有什么?”
“没了。”
悦兮倒是怔了怔,没想到琉璃这么快就放过了她。她捶了捶头,笑道:“唉呀,我觉得我的脑子好像是变笨了。琉璃,我头疼,身上哪哪都疼,我去搽点药。”
琉璃知道她要打电话给凯夫去对证,却不点破,任她鬼鬼崇崇的跑进屋还关上了门。
悦兮听说凯夫没告诉琉璃自己辞职了,放下了心。琉璃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呢,她怎么能再让她心?不过,自己当时那么绝决的拉琉璃一起辞职,不知道琉璃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不过,悦兮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再在那做下去只会是更伤心。眼见着旧爱和他的新欢成天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你恩我爱,是个正常人就受不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这样做,是替琉璃慧剑斩情丝。
悦兮虽是这么自我安慰,毕竟觉得心虚,坐在床上想了半晌,唯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工作。琉璃如今已经四个月了,就算是上班也工作不了几个月,等到孩子出生,又是奶粉又是尿布,一大笔开销呢,就只剩下了自己。所以找工作挣钱才是王道。
悦兮正想着,琉璃在外敲门。悦兮下床开了门,琉璃立在门口道:“出来喝汤吧。”
悦兮面露窘意:“我这竟干坏事的人还有汤喝?你不会是在汤里给我下了什么药,为的就是惩罚我吧?”
琉璃一拍悦兮的头:“多大的人了,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补血的。”
悦兮缩了缩脖子,乖乖出来喝汤。
一大早,悦兮就穿戴整齐,拿着U盘出了门。今天是找工作的第一天,她重新制做了简历,不敢在家里赖着,怕被琉璃看出端倪,想着出门找个网吧,在网上找工作。
琉璃吃完早饭,并没有急着收拾碗筷,而是坐在桌前,凝神想着什么事。
许久,朝阳已经升起,一缕红霞照在她身上,融融的暖意越来越浓,她才回过神来。她拿出手机,很认真的拨了个电话:“帮我订张机票……”
悦兮在外边一直磨蹭着,非要等到平时下班的时间再回去不可。电话却响了,琉璃疏淡的声音传过来:“悦兮,你想不想再回到林大哥的公司上班?”
悦兮一句话没说出来,喉头先哽咽了。她早知道瞒不过琉璃,她也从来没有琉璃那般的淡定,更没有她的聪慧,所以注定自己是璃的拖累。
琉璃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嗔道:“我是求你帮忙,不是帮你忙好不好?你搞清楚了再回答我。”
悦兮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的答道:“愿意。”她还是更喜欢林语莫多些。对于米西格那样浑身都充满诱、惑的男人来说,她敬谢不敏。那就是一团火焰,谁靠近谁就死无全尸。林语莫相比就温和许多。况且,抛却男女那点私情,林语莫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老板。
林语莫重新另起炉灶,却仍然是旧业,并不避讳与西格的竞争。不过,两家公司的立足点不一样。西格注重的是别墅,而林语莫则将视角落到了普通的民居。
悦兮接到琉璃的电话就坐车去了林语莫的公司。
林语莫笑呵呵的亲自接待悦兮:“呵呵,有幸再度合作,十分荣幸。”
悦兮也是一笑,道:“老板把员工的话都抢了,我只好用卖命来回报老板。”
林语莫的公司都是新招的,彼此介绍,很快融为一体。悦兮是老员工了,林语莫也不客气,将设计方案摔到她的办公桌上,道:“这是大赛的所有材料,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
白莲自己去医院做产检。
挂号、排队,等的极其不耐烦。她打电话找了高中同学,偏生她又去进修了,白莲无耐,只好捺下性子等着。
叫到白莲的号,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大夫,问话简短伶俐,不等白莲坐下就问:“你怎么了?”
白莲只得道:“怀孕了。”
女大夫一边在键盘上啪啪敲着开着单子,一边问:“验过了吗?”
“验过了。”
“多大了?第几胎?有无流产史?”
白莲像个受讯的囚徒,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忍羞含辱的照答不误。大夫开好了单子,道:“去做个B超。”不等白莲再说话,已经对门外道:“下一个。”
B超室也是人满为患,每一个孕妇身边都陪着一个老太太或是一个丈夫。白莲递交了单子,却被告知要等,她在一边的静候区坐着等,看着这些孕妇,不禁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过几个月,她的肚子也会这么大吗?身材如此臃肿不堪,她看着就怕。
她最爱美了,何曾能忍受这样不忍睟睹的一幕?
可是,如果孩子能留住西格的人和心……
就怕他看了这样的自己会心生厌烦。唉……
小护士清脆的叫:“白莲...白莲...”
白莲应声:“这呢。“小护士看她一眼,道:“进来吧,该你了。”
白莲换上拖鞋,躺在床上,听任大夫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按压。那大夫报着她听不懂的数字,忽然问了一句:“这孩子要吗?”
白莲的心突的一下,不答反问:“孩子怎么了?”
“啊,没事。挺好的。”大夫随意的安抚着白莲。
白莲轻吁一口气,道:“要。”
大夫便再也没说什么,不一会叫白莲起身,递给她单子。
白莲看着单子上面两张图,压根看不清里面孕育着小生命的模样。拿到门诊大夫处,大夫看了一眼,道:“一个月后来复查。”就又把她打发了。
白莲忙追问了一句:“孩子健康吗?”
大夫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道:“还行,现在还小,看不太清。”
白莲喏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道:“一个月前,我摔了一跤,流了血,不知道对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妨碍。”
大夫听这话,不禁拿起单子特意的看了一眼,唔了一声,说:“没什么大事,你要是不放心,下个月再照一回B超。”
白莲一听就恼了。没什么大事?那就是小事了?到底有事没事?
大夫只是淡淡的道:“我说了,还小,看不太清。你这当妈的也是,都怀孕了怎么不知道注意点,还让自己摔一跤。啊,对了,注意房事不要太频繁。”
一句话说的白莲腾就红了脸,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提着包仓皇逃出了医院。
白莲在心底把这女大夫骂了个狗血喷头,才算是出了胸中这口浊气。高跟鞋踏着水泥地,咯噔咯噔直响,腰背挺直,长发飞扬,连车也不打了,直朝着西格公司的方向而去。
才走没几步,脚下踏着一颗小石子,白莲情不自禁的唉哟了一声,腿一软,几乎就坐到了地上。
站起身狠狠的把小石子踢远了,白莲才恨恨的道:“频繁你个头。”一连几天西格都不碰她了……
不过白莲想想倒不气了。这正说明西格还是看重这个孩子的。他不想为了一己之欢就伤害了孩子。
琉璃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进来,她的声音清淡清脆,就像上好的美玉,凉凉的,却带着一种透明的美:“白莲,我们谈谈吧。”
“好啊。”白莲像是听见了冲锋的号角,双眼发亮,浑身热血沸腾,毫不畏惧的接下了琉璃的挑战。
琉璃却毫无争竞之心,只是说约在公司楼下见面,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