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君飞扬让小二把马车备好了准备赶路,但忽然下起倾盆大雨,一等竟然等到了黄昏天,于是他们只好在海王城多逗留一晚。
“小姐,你睡了么?”宫儿心里记挂着白天吃饭时君飞扬与苏梅的一席话,想得心烦意乱,和衣躺下好半天也是未能入睡。
苏梅也在想着白天的事情。只要她一阖眼,宫儿那苍白的脸就随即浮现在脑海。
正当她感到内疚时,旁侧睡着的宫儿冷不防爬坐起身来。
“宫儿,你也睡不着么?”苏梅张开双眼,跟着坐起身。
宫儿没忽略她话中的那个“也”,黑暗中淡淡笑应道:“嗯。我在想白天的事情。”
见苏梅沉默,她又道:“小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怎样,所以……想到这个,心里多少会有点担心。”
“宫儿,这事……我也是情非得已的。”宫儿眼下的心境,大概就如她刚从周家出来时一样吧。“你可千万别怪君大哥!”
“宫儿不敢!小姐和君大哥对宫儿有救命之恩,宫儿感激不尽,又怎敢对恩公有半点的不敬!”宫儿慌忙摇头说道。
“只是……”她突然顿住,低下头去。
“只是什么?”苏梅问。
“只是……”宫儿又抬起头,转过脸面对着苏梅,“小姐,可以告诉宫儿你为什么要宫儿离开吗?”苏梅霍地震住。
为什么要宫儿离开?
宫儿也看出来了。苏梅苦笑,笑容苦涩,却比不上心里的酸涩。
她要如何告诉宫儿,因为她没有信心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君飞扬,所以对出现在君飞扬身边的女性会心怀排斥?
她又该如何让宫儿明白,君飞扬是她世界的全部,她倾注了她的一切,她要他也完完整整只属于她一人?
她是这样的自私,教她怎么说,又如何说得出口?
情何以堪!
难以启齿,苏梅却还是艰难地开口问:“宫儿,你可当真能接受良人另娶新欢?”
宫儿静思一阵,而后才缓缓说道:“娶到的媳妇买到的马,由人骑来由人打。乾道是男,坤道是女。男女尊卑早已定,不接受,又还能如何?”
话音普落,宫儿猛地张大眼睛,盯着苏梅惊问:“小姐……你是担心我和君大哥……我对君大哥……”话只说到一半,声音就顿住。
她说不下去了!
意外的答案,却也应在意料之中。
宫儿轻叹一息。看来这回她是势必要另行想个法子了!
眼前灵光一闪,宫儿突然掀开被子。
苏梅愕然看着她下床,抱回来睡前脱下的外衣。想到之前宫儿也是半夜的突然起身要去找君飞扬说话,忙出声想拦住她,“宫儿,你是不是要去找君大哥,有事留着明日再说吧!”
“找君大哥?我找君大哥做什么?”宫儿挑出缝上内袋的外衣,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终于满意地搁下外衣,缩回被子里。
隐约看见宫儿手里拿的是一个小瓶子,“你找到了什么?”苏梅好奇地问。
“哦……”宫儿拧开瓶子上头的软木塞,手指轻轻堵住瓶口,微微倾着瓶身,一阵奇异的香味霎时飘散开来。“你闻闻看!”苏梅尚未反应过来,宫儿伸着手指以飞快探到她鼻端。
那股奇异的香味,宛若浓缩了几倍,循着苏梅呼吸的气息直流进她胸腔里去。
“宫儿……我、我好像……”苏梅努力掀了掀益发沉重的眼睑,含在嘴边的余音终于吞没在黑夜中。
“小姐?”宫儿的沾香的手指稍微移开,她趋前压低身段,不放心的勾着那根手指弹了弹苏梅的额头,“小姐?”
苏梅睡得极沉,宫儿连着又唤了两声也不见她有反应。
“呀,这‘绝情香’倒是挺见效的嘛!”宫儿慌忙用软木塞又把瓶子口给堵上。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溜下床去点亮桌上的一盏灯,倒了一杯冷茶水,就着茶水洗去手指上的余香。
传说人死了以后重新投胎时,要走过孟婆桥喝下孟婆汤,把前世的事情忘个干净。这死了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所以民间又有一个传说,摘了忘忧草煎药喝下,可忘记痛苦的回忆。
这“绝情香”就是以忘忧草为君药,调入几味极为罕见的草药熬制而来,工序极为繁琐。再者熬制“绝情香”的辅药与佐助药乃珍稀植物,要找齐实属不易,故而“绝情香”成了千金难买的抢手货。
宫儿本来是不知道“绝情香”的。不久之前,她偶然看见某人腰间挂着个瓶子花纹甚好看,喜欢的要紧,便找了机会想悄悄地把东西从他身上摸过来。哪知道她才得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时,到手没几秒的瓶子就又让人倏地给拿回去了。
“你要喜欢,就不能好好说话问我要吗?”某人拿回了瓶子,得了便宜卖乖说:“我连心都送你了,难道还会舍不得这瓶‘绝情香’,究竟是你太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是太小看了我对你的心意?”
她讪讪然瞪了他一眼,为什么就不想想其实是他太自以为是了呢!
“‘绝情香’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好看的一个白玉瓷花瓶子,竟然有一个那么奇怪的名字——绝情香?
“那瓶子里面装的是花露么?”她又问,同时在心里腹诽他。
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是堂堂一国丞相,理应顶天立地,伴在君主身侧先天下之忧而忧,却像个姑娘似的随身带着一瓶花露,这能像话吗?
没忽略她脸上一掠而过的鄙夷,他淡然笑笑,将手中的“绝情香”递予她,“给!”见她还不愿意接,他笑着塞进她手里去,“你可千万不能拿这‘绝情香’来对付我,如果你真那么讨厌我……”黑亮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她忙把脸别过去不让他看,才听见他又说:“要是你真的讨厌我,而我又不能接受被你厌恶,那么这‘绝情香’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绝情香”是什么?
他从未启口告诉她。当然,如果她开口问了,他是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她才不要拉下脸去问他呢。
后来她问了好多好多人,才由别人口中得知,“绝情香”原来是一种可以让人忘记爱人的奇药。
有意中人的闻了“绝情香”后,会单单只是忘记了与那人有关的记忆。所以苦恋无果的人千方百计想得到“绝情香”,也有人利用“绝情香”意图拆散一对彼此相爱的有恋人。“绝情香”因此而得名。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绝情香”千金难求得一瓶,那为何他身上却会有?
“绝情香”有价无市,他若不想要了,大可高价卖出去,又为何随随便便当塞个便宜货似的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