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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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红裙少女

言至此处,忽闻祠堂外有人长叹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众人皆愕,纷纷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祠堂门口石阶坐了一位红裙少女,雪肤冰肌,瞳眸秋水。

香娘族素来出美人,可这会儿众人还是不禁为她的天姿国色而有片刻失神。

“这位夫人,你这故事说得真好,我听得整颗心都酸了!”颜篍眨了眨眼,两挂清泪无声滑落,溅在她鲜红夺目的罗裙上。

祠堂旁边大树下纳凉的商路见了,眉心微微一拢,提气飞身过来。

白衣轻拉过红裙,无瑕的洁白与如火的红艳紧密交缠。

商路单臂环住颜篍。他低头凝着她梨花带泪的娇颜,心头不由得一阵发紧。

“你哭了……”

颜篍于他怀里静静地抬眸。

“我……”但见他目光灼热,她倏地涨红了脸。扭转头朝祠堂里边看去,梗声轻道:“是夫人的故事太感人了!”

颜方天对娇妻一如既往的深情,乃当世四国中的一段佳话。

颜篍身为他们的女儿,一直以来都认为全天下的男人,只有她爹爹颜方天真真是一个痴情种。

今日偶然听见了旁人的一段过往,她蓦然觉悟:世间甚大,情义诸多。

“敢问夫人一句,你怀中匣箱可是那御王妃的衣冠冢?”颜篍忽问。

香娘族众人登时大哗。想起方才谷若素说到当日御王妃乃服毒自尽,而且她是犯了****之罪,与她私通之人,又是一位图谋不轨的将军,定定是不得葬入天朝皇陵。

既然不得葬身皇陵,那当年御王妃的尸骸又是送葬何处?

转而念及氏族祠堂中,无端多出了一个衣冠冢。况且当年的香娘族之长古塔,正是那御王妃的胞兄。

众人觑眼谷若素怀抱着的乌木匣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倘若这乌木匣箱里装的,真是那位御王妃的衣冠。如此****之女,祸及族人,又怎配得他们初一、十五拈香叩拜。

“姑姑……这真是御王妃的衣冠冢么?”阿紫也问。

她自幼便知,族中祠堂乃供奉历任族长神位之地,让后人拈香拜祭。也知道祠堂里还有一个乌木匣箱,装了香娘族某位恩人的衣冠,作冢,与诸神位放在一起,受族人烟火。

何故竟会为了一个外人,打破千百年来遵循的族规,在族中祠堂里立其衣冠冢。既然是香娘族的恩人,又是曾恩施何处,为何族人竟对此人生前的大恩大德全然不知。眼下虽然她已是香娘氏一族之首,却也同样地不知个中缘由。

谷若素微微敛神,手指轻抚着怀里乌黑的匣箱。

多少年了,匣箱益发乌黑亮泽,而匣箱里面装着的衣冠,它那无比骄傲的主人,却早已经命丧黄泉。死了不打紧,每个人生来终究也是要一死的,偏偏她却是死的枉然,死的不瞑目。

不知九泉之下,她可有在怨恨谷若素……纤纤玉指倏地五指并拢,贴在匣箱上方。谷若素双眸微微一睐,语气无比忧伤地问:“一个人死去时,她臂上朱砂犹在。这算是高尚,抑或是……可悲?”

她豆蔻之年便入选宫中,及笄之年赐婚御皇子。大婚后,御皇子受封为“御王”,而她……自此自后成了名正言顺的、御王妃。

一朝嫁入帝王家,如此风光。又孰曾料得,帝王家媳妇夜夜独守空闺,至死犹是处子身。

更更想不到的是,冰清玉洁的她,竟会落得一个“****”罪名。

各种凄凉,谁人能知?

颜篍已自商路怀中挣脱。

她缓步踏进祠堂来,目光铮铮地看着谷若素柔胰下的乌木匣箱。

“听夫人言下之意,这里面装的,难道真是御王妃的衣冠?”颜篍不禁大皱眉头:“那我倒是又想不明白了!御王妃不是那御王爷的正妻吗,还与人私通,犯下****大罪。既然如此,她死的时候,手臂上又怎地可能还会有朱砂?”

按理说,花烛之夜行周公礼时,臂上守宫砂应自行消去才是。“倘若臂上守宫砂还在,那岂不是说……”她蓦然止声,抬头睁圆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瞪着谷若素。

堂堂御王的正妃竟还是处子身?

谷若素极缓极缓地点头,眸光始终盯着掌下乌木匣箱。

五指收紧,谷若素道:“赤岭红山少人行,悠悠生死别经年。当日我们来到漠北红山后这片谷地,迎来了第一个秋天时,从天朝来了一位客人……”其声飘渺,如诉如泣,又娓娓说起了香娘族乍到漠北国时候的那些事儿。

几代繁华春去也。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

北雁南飞。

空怅望,思千里。忆故人,徒伤悲。

毕竟是手足之情,自从古塔率领族人来到漠北,待一切安顿好之后,他经常会爬上红山赤岭。

秋天来了,再次登上红山最高的峰岭。古塔的目光沿着倒映河穿过茫茫的草原,探向遥远的西方。

看,比遥远更遥远的地方……

金洲城中的红杏与白梨定是早已经凋谢了,不知府中宅院种着的那几株梨树可有硕果累累。

记得往常这时候,他总是命人摘下一些梨子,快马加鞭赶送去御王府。

还记得,许多年前,有个小女孩总爱拉着他的衣袖,嚷着要他摘下白梨花为她插入发鬓中……

一身素衣的女人脚步踉跄地攀爬上赤岭来,对着古塔健壮的身影哭声喊道:“少爷!”古塔一震,急忙回身,惊愕地瞪着她:“春花?”

名唤“春花”的这名女子,乃御王妃生前的近身丫鬟,自幼便伺候左右。

御王妃往生后,春花风尘仆仆赶回金洲。香娘族已人去楼空。于是,她又走遍大江南北,到处打听族人的下落。兴许是冥冥中有人在做牵引,她路经天朝与漠北两国交界地,心念一转,便越过天朝皇土来到漠北。

过草原,攀红山,终于在这红山赤岭上看见了古塔。

“少爷……小……小姐她……她去了!”春花扑入古塔怀中,大哭起来。

古塔早已经得知噩耗,然而见春花哭得这般伤心欲绝,他心中蓦然又是一阵揪痛。

双手木然地扶着春花,古塔哑声问道:“小姐……她……她走时,可有遗言?”

春花咬唇摇头,呜呜咽咽哭了一会儿,又道:“少爷,小姐是冤枉的!她没有……与……与人私通,那些人诬赖小姐!小姐走了之后,我去为她梳洗更衣,看见小姐臂上……还……还有朱砂……”说起伤心事,春花忍不住放声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