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片刻，然后静静的说：“面前的这个”。
我黯然的低下头，不知为何，他这样的承诺，听了却没有丝毫的愉悦。
如果没有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我突然想到，如果没有这张脸，他们是不是就可以真正的看见这幅身躯下的我了？
怀中，落尘送给我的易容丹磕到了我的肌肤。
我扬起头，望着他，静静的问：“如果有一天我的容颜不再了，你还能不能认出我？”
御珏诧异的看着我，不知我为何在这关头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没有催促他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要自己找出来。
寒气越重，缩在御珏怀中的我终于有种疲乏的感觉，寻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任凭着意识越来越沉。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轻轻的流了泪，也不知道御珏将它悄悄的吻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御珏搂着我，缓缓的行走在沙漠中，垂头，衣服早已经穿戴整齐。
昨夜出现光的地方越来越近，远远的，似乎能看见几栋白色的房子，矗立的沙漠中，很是扎眼。
御珏催促了一声，座下的马也颠颠的往那个地方奔去。
不一会，那几栋房子愈来愈近，也是在这时，我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落尘。
他看见我们似乎一点也不吃惊，面色淡定，迎着沙漠猎猎的风沙，负手而立。
马终于停在了他的面前，御珏倾过身真准备询问，突然身子一软，竟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我回身准备拉住他，落尘早已经出手，托起他的肩膀，手探向他的脉搏。
“怎么了？”我连忙从马上下来，慌忙的问。
落尘沉吟片刻，然后缓缓的说：“没事，只是昨晚输用的功力太多，身子弱了一点”。等了等，他又说：“沙漠的夜，是很寒冷的”。
我默然，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我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当然是因为御珏输功的缘故了。
“进去吧”落尘让后面走上来的侍从将御珏扶进去休息，然后淡淡的看着我说：“你是现在入关，还是再等一段时间？”
我垂下眼睑，轻声说：“明天吧，今天，我还想做一件事情”
落尘并不问原因，只是洞悉的点点头。
傍晚时分，沙漠的落日是极美的，绚烂的红光渗透着窗棂的栅栏投射进来，红红的一片。
服下一粒易容丹，希望变成一个平凡的模样。落尘静静的看着，良久才说：“第二颗可不能随便乱吃了”
等了等，他又说：“很贵的”。
我翻了翻眼。
然后脸就开始燃烧起来，肌肤像蜕皮一样躁动不安。
我骇然的看向落尘，他只是气定神闲的瞧着我。
忍了良久，落尘扬手，后面一个人踏上前来，递上一面镜子。
“想看吗？”他问。
“不要了”我摇摇头“长的可丑？”
他迟疑了一下，淡淡的说：“还算清秀”。
我点点头，推开房门，屋里面，御珏安静的躺在床上，满脸憔悴。
静静的坐在床沿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映下丝丝的影子，高挺的鼻梁玉一般，些许泛白，开裂的嘴唇。
禁不住再次低下头去，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也许过了今天，我们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闭合的眼睛倏然睁开，看着正准备窃取芳香的我。
我讪讪的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环顾左右。
“你是谁？”他问。
我的心暗暗的沉，没有回答。
“若若呢？”他又问。
我盈盈的看着他，浅笑道：“若若已经做我们冰月教的圣女了，她要我照顾你”。
御珏满脸狐疑的看着我。
“信不信由你”我撇了撇嘴，牢牢的注视的他的神情。
你能认出我吗？
你不能，当容颜改变，你就不再认出那个你口口声声说爱着的人了吧。
他想起床，可是体力没有恢复，又跌回了床上。
“若若呢？”他焦急的问。
“她不在这里”我安静的说，若若已经离开你很久了。
他又试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的无力，只能颓然的靠在床上。
我端了一碗水，他的唇已经干涩，他需要喝水。
他接了过来，慢慢的饮尽，他的手碰到我的手的时候，他的神情很平静。
又过了一会，他终于不再防备我，只是闭目静养，等着身体的恢复。
“那个若若”我试探的问：“正在祭师的房里，她似乎很担心你呢”
他睁开眼睛，淡淡的一笑。
哪怕只是一个名字，都能够让他幸福的微笑。
“她是你未婚妻？”我又问。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恩”了一声。
“是吗？”我忍住心中阵阵袭来的失落，继续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本不指望他回答，可没想到他今天的兴致似乎不错，听到我的话，抬起头温和的看着我，说：“我们认识很久了”
“她7岁那年？我刚才听她向祭师提过”我不动声色的引导着。
“是，她7岁那年，我在街上捡到她，她当时很冷很饿，可是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丝毫乞怜，只是7岁而已，她的骄傲就能够让我自惭形秽”御珏缓缓的说，脸上浮现出一种回忆着往事的特有神情，如梦般朦胧。
我心很紧，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她不见了”御珏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眼睛灼灼的看着我，目光沉淀，落定。
“什么不见了？”我沙哑着声音。
“那个骄傲的女子，突然有一天，变成了一个快乐无忧的少女，变得我全然不识”御珏还是盯着我的脸，安静的说。
“哦？”心跳遗漏了一拍。
“她会唱歌，会追求一种简单的生活，会承认自己的平凡，而且，也善良”御珏低吟，声调极缓极低“却已经不是我从前认识的人”
“怎么会……”
“是啊，我也想找寻答案，可是看见她的笑脸，却又觉得答案并不重要”御珏伸手触摸着我的脸：“她总是缠着我问是不是喜欢现在的她，她总说自己不是若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其实，我从最开始就知道。在她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同，若若，从来没有这样清澈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是若若从来不曾有的晴朗和愉悦”
我的泪突然涌出，为什么你不早说？害我那么难过。
“所以，你不需要这样来试探我”御珏突然笑了，手指触到我眼角。
我满心的感动突然一顿，一脸黑线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认出来的？”
“你没有换衣服”御珏啼笑皆非的说：“而且你连发型都没换”
倒！我恼羞成怒的站起来，躲开他含笑的眼睛，忙忙的往门口走去。
出了门，撞见在外面喝茶的落尘，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轻声说：“我说过易容丹很贵的”。
“真是浪费”他又嘀咕了一句，这才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