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寰走后,毓琳心中一直未定,既担忧着国事,更担忧的是夜深未归的楚玥,不知怎么还不回来?
毓琳拖着伤口未愈的左腿,往门外走去,屋外一片漆黑,淅淅沥沥的春雨,线般流下,扯不断,理还乱……
一阵微风拂来,将细细密密的雨丝吹断了,冰凉的雨点打在毓琳的脸上,竟让他心头一紧,这雨,真寒!
毓琳折回房间,翻找起来,终于从门后找到了一柄油纸伞,撑了伞,拄着楚玥给他削制的拐杖,拖着伤痛的左腿往门外走去……
他想,既然担心,就去找他回来吧,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让人担心了?
烟雨阁。
烟雨阁中听烟雨。
楚玥手执香茗,淡淡看着窗前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春夜中烟雨阵阵的文清。
片刻,楚玥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文清,你我认识也有十年了吧?”
“是十一年,阁主。”文清纠正道。
“都十一年了?”楚玥举杯的手停住,像是自言自语道:“跟你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远远长过跟我父皇在一起的日子了!可是,文清,血始终浓于水,父皇的仇,我不得不抱!”
文清收回望向黑夜的目光,转头望向楚玥,一眼的冷静,无波无澜,“阁主的仇便是我的仇。”
“可是害你离家六年,随我隐姓埋名在这烟雨阁中,始终对你是一种亏欠。”楚玥不敢看文清雪亮的眼睛,眼望向窗外的雨丝。
“阁主没有亏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杬清自愿的。这些话,请阁主收回吧!”文清已行至桌边,在楚玥对面坐定,继续道:“阁主,宫中,我已安置了人,据我的人回话说,皇帝已闭关多日,朝政一直是国师大理,而且,前日,国师已派出礼部王大人带着国书去替毓琳求婚了,预计这时王大人等使臣已经快到两国边界了。”
“哦?有这等事?”楚玥眉头一扬,显然是对文清的话很感兴趣:“知不知道国师替那人求的是陈国的哪位公主?”楚玥对毓琳的恨意,让她一直不愿直呼毓琳的名字,都是以“那人”来替代。
文清没有漏听“那人”两字,心道:何必如此?你既如此恨他,为何不一刀了解算了,一定要将自己逼至如此田地?究竟这样,最终伤的会是谁?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既是你的仇人,你天天侍候他时,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文清道:“正是当年指婚给你的若馨公主。”
“清!当年的毓敏太子早已死了,你还记不住吗?”楚玥的声音瞬间高了几个阶级,让文清稍稍觉得尴尬。
“若馨公主也不小了,十八了,照理应是两年前便嫁过来了,至今皇后的位置空缺,预计,也是为她而留的。”文清虽觉得尴尬,但是,他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也早已习惯了她偶尔的小脾气。
“你派人去一趟陈国,让王大人和若馨公主双方不得有见面的机会,我要的是在若馨公主进入越国境地之前,越国的任何人都不曾见过她的真面目!能做到吗?”楚玥恢复原来的语调,问道。
“可以。”
楚玥点点头,饮尽杯中的香露,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回转身道:“文清,以你的才华,接替你爹做为朝廷的左相,应该绰绰有余吧,何不去试试?”
说完,跃出了窗外,消失在雨夜中。
文清愣愣的望着窗外楚玥消失的地方,喃喃道:“你让我去做的事情,我没有不为你做到的。左相?好,左相之位,非杬清莫属!”
楚玥一阵急奔之后,在接近自己家门前的胡同处慢了下来,调整步速,按照正常的步调往家走去。她不能让家里的毓琳看出任何破绽。
她知道文清、毓仪、毓炎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她那么恨他,还会让文清制造这一起崖底救人事件,制造她与毓琳偶遇的机会,他们更不能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还愿意为他疗伤,悉心照顾他,他们不理解,但是,她想这么做!
毓琳让她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她要他加倍偿还!这么多年来,她唯一悟到的,便是,死很容易,但是痛苦的,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最折磨人的方式,她要让他生不如死,先爱上在失去,有什么比心死更让人难过的?
毓琳,你等着吧!复仇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我唯独选择了最让你痛苦的一种!
楚玥边走边想,完全不觉胡同深处,毓琳左手拄着杖,一手撑着伞,正望着一步一步走近的她,眼中的那份深澈,让今夜的烟雨都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