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殿。
冷梅林。朱亭中。
雪衣黑发的男子悠然怃琴。
月光透过树冠疏疏落落的撒在亭中。
他的白衣亮得耀眼。
他的黑目熠熠生辉。
他的黑目望向的方向,是一个持着一个百玉茶碗,若有所思的女人,眉宇间烁烁芳华。
琴声低转蜿回,有淡淡的忧伤流转。
一林子的梅树,都沉浸在这如水的琴声中,随着琴声的迂回,泻出阵阵芬芳。
忽然。
指尖一挑。
清越的琴音迸出,高入云霄,似是一声叹息,久久回响不息!
辰寰笑颜如画,映得阴暗的朱亭顿时亮堂起来。
他对着沉思的若馨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啊!没……没什么?”若馨回过神来,向辰寰歉意一笑:“对不起。”
辰寰瞅着她,一脸受伤的表情,良久才道:“你是应该感到抱歉,你确实让我的自尊心受到深深的挫伤,要是让人知道,你听我的琴音竟然会时时走神的话,我这个琴魔该引咎辞职了!”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若馨脸微微一红,收回与他对望的目光,侧过头,望向梅林深处。
“还是要怪我琴艺不精,不然你也不会想着其他事了。丫头,坐过来。”俊美如雪的人,笑了,笑颜如花。他伸手拍拍身边的空缺,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
丫头?!他唤她——丫头!
丫头!多么简单的一个称呼,却让她眼角温热。
这一生,只有他,将她当作一个需要呵护的丫头吧!
若馨迟疑了片刻,还是栖身,在他身边坐下,手轻轻放在琴弦上——
“咚——”一声清越的声响划破长空……
琴音。如空中倾注而下的月华,如山涧清澈奔流的溪水,如夜间婉转的微风,清越、悠长……
辰寰微微一笑,双手同时拨弄起琴弦来……
琴音顿转。
如高山流水,如鹰击长空,如鱼翔浅底,如万马奔腾……
一张古木琴。
一大一小两双纤长玉般透明的手。
风拂过。两人墨黑的发被拉起一个美丽的幅度,在空中交织在一起……
如水月华,斑斑驳驳撒落在二人的肩头、发际……
辰寰随着若馨的旋律拨弄着手边的琴弦,眼却不断望向身边的人,眼里闪着豪不掩饰的惊喜。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若馨的眼不离手,淡淡出声。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的脸看?”
“就是想看。”
“……”
沉默在蔓延。
只有琴音。
一曲终,若馨双手停在琴弦上,收住琴弦的余震,缓缓开口:“。……辰寰,多谢你。”
是的,若是没有辰寰,她与毓琳之间只怕是……她可以躲过一夜,却不能夜夜躲得过去。虽然,她早已将所有置之度外,也无所谓清白,只求能报毓琳当年杀父篡位之仇。却没有想到辰寰帮她护住了一身清白,只是,她是一个女人,对于男子爱慕的目光,她不是看不懂,而是,她不能懂,这样的她,能给辰寰什么?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甚至……一颗完整的心,她都给不出来!
所以,只有坚决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一个她可以与他相处的距离!
一个她的任何的所作所为,都不会伤害到他的距离!
她起身,朝身边的人淡淡一笑:“天已晚,想必他已经睡下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望亭外走去。
“我送送你。”辰寰亦起身,走至若馨身侧,伸手去牵她的手。
“不用了。”若馨抽回自己的手,拢入袖中,“不用送。”
说罢,头也不回,往梅林外走去。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在她的身后,翻飞……
辰寰只觉得胸口一热,忍不住,一口鲜血涌出……
他忙用丝怕拭掉唇边残留的血迹,怕梅林中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会突然回头……
那个月下雪白的身影是如此孤寂,如此单薄,却又如此坚毅,如此倔强……
但,那个背影月越来越远……
始终没有回头……
宁馨宫。
龙凤床上,毓琳已然酣然入睡。
若馨轻轻走至床边,腿了外衣,只剩下雪白的中衣,放下用发钗松松挽住得一头青丝,依着床上的人躺下。
新婚之夜开始,连着几日,毓琳都是宿在宁馨宫。
而她,每夜不得不借助辰寰的结界离开,直到深夜,估计他已经睡去,才回到殿中。
耳边,毓琳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若馨侧过头,去看毓琳,借助昏暗的烛光,她看见他俊秀的眉紧锁成结,不再有往日的从容淡定,玉泽光彩。光洁的额上正大颗大颗的冒着汗珠,脸上肌肉紧紧绷着,似是——在经历着一场极度的痛苦……难道?他在做恶梦?
若馨起身,取过一条干净的帕子,细细擦试着他额上的汗珠。
梦中的人开始呓语:“……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
黑扇蝶般的睫毛下,隐隐有泪花溢出。
若馨伸手擦掉那细小的泪珠,手自他玉则般剔透的眼敛滑过,停在他的眉心。
深锁的眉渐渐舒缓。
梦中紧张的人,唇边渐渐有了笑意。
若馨腑下身,情不自禁的在那朵微笑处,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动作,将她自己吓了一跳,她,这是怎么了?!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呆呆的坐在床头,心中却被自己吓得狂跳了起来。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杀父仇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头深深埋入膝中,愧疚的泪水,自眼中滴落,湿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