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彩衣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聂如雪的下落。
因为龙彩衣昏迷了几天才醒来,而我又不能任由聂如雪的尸体就那么裸露在风中,便擅作主张将聂如雪埋在了溪边一片杏林中,这崖底四季常春,杏林中的杏花开得正艳,我觉得那倒不失一个安生之地,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百花仙子,希望这武林第一美人能够在来世做个掌管杏花的仙子吧。
如此美丽的人,生命却如此短暂,只是,生命虽短,却轰轰烈烈的为世人谱写了一篇爱的篇章,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位女子可以为心爱之人双手呈上自己的生命?何况,是用这样一种悲烈的死亡来祭奠自己的爱情?
我搀扶着重伤初愈的龙彩衣来到杏林中。
只见,微风轻拂过树梢,卷起花瓣片片,随风轻舞,悄悄落在了林中那一抔新坟之上,渐渐的,将新土掩去……坟前立着一块无字石碑……
那随风飘舞的花瓣,轻盈得就像是天上的仙女,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聂如雪也许真的成了天上专司杏花的仙女。
龙彩衣在聂如雪墓前坐下,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坟上的花瓣,极轻,极柔,似是怕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人……
我立在他身后,不想打扰他的思绪,便悄悄撤出百米之外,靠着一棵杏树,坐了下来。
腰间似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低头看去,只见挂在我腰间的翠玉笛因与树干相撞,而轻轻晃了起来。
我笑了,这东西,还真是皮实得很啊,自从那夜从风亦扬手中接过,随意别在腰间,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被完好无损,这几天,我又是打斗,又是坠崖,又是想着替龙彩衣疗伤,竟然将它忘得一干二净,如今,不是它撞得我的腰间吃痛,估计我也不会记得还随身带着它吧!
伸手取出翠玉笛,递到唇边,随意吹了起来,自己仔细一听,竟然是草原那晚,风亦扬吹奏过的《笑傲江湖》,淡淡的忧伤,淡淡的笑容,淡淡的阳光,淡淡的风,仿佛世间一切都是那么淡,那么柔,那么暖,也那么容易受伤,人是这样,心也是这样!
眼前交错着出现了一张脸,不同的脸,温润得像玉一样的景煜柔柔的笑着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眼里充满伤痛的朱雀的脸,像冰雕一样冷峻的风亦扬的脸,浅麦色邪邪笑着的景灏的脸,充满疑惑的景煜的脸,暖得像冬天里最美丽的阳光的风亦扬的脸,霸气的联拓的脸,还有爸爸,妈妈,小优,岳天……
有风吹过,脸上觉得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抹,竟是泪痕满脸了,我,刚刚流泪了么?为什么现在爱哭起来?
哭有何用?难道哭便能哭着出这崖底么?哭又能让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么?
笑笑,起身,折回龙彩衣身后。
望着萧瑟落寞的背影,我轻声道:“碑上无字,替她立块碑吧!我没有替她立碑,只是觉得,我没有立碑的资格。”
龙彩衣不语,手由坟上的花瓣,移到了石碑上,食手划过碑身,石粉纷纷落下,不久,一行苍劲的字深深刻入了碑上:“爱妻聂如雪之墓,夫龙彩衣立。”
爱妻?他已经在心里将聂如雪视为妻子了,聂如雪,你在天上可看见了?这个为你伤心的人,其实也像你爱他一样爱着你的吧?
我在龙彩衣身边坐下,道:“天上有个百花园,而人间有个百花谷,百花园中每日百花盛开,芬芳弥漫,王母为每一种花选定一位仙女司花,听说,每一位司花的仙女都要到人间历练一次,便是修行,王母认为只有懂得人间****的仙女,才真正懂得爱,才能将这份爱渗透进她所司的花中,下凡的仙女在完成了凡间的历练之后,便会回到人间的百花谷,羽化成仙,回到天上。龙门主,聂楼主现在在天上的百花园中看着你呢!她应该是司杏花的仙女,不然,为何这林中的杏花迟不开早不开,偏偏在聂楼主到了这百花谷的时候,便齐齐开了?”
龙彩衣哑声道:“但愿真如你所言,雪儿在天上做神仙。”
“应该是这样吧。聂楼主如此善良,死后灵魂一定能够上天的。龙门主能够抱着聂楼主跳下悬崖,这份情,便足以感动上苍了!聂楼主如果在天上看着龙门主为她如此伤心欲绝,她一定不会放心,她如果因为担心你,而罔顾天庭的规矩下凡来与你相会,便如何是好?”
龙彩衣道:“她若是能来见我,便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龙门主有所不知,天庭的惩罚极严,如果聂楼主为了与你相会私自下凡,被发现,轻则雷电之刑,重则被压入大山之底,龙门主,为了聂楼主,你都要振作起来呀,能让聂楼主看到你如今这幅模样,她该偷偷流多少泪啊!”
我尽我所知编了一段百花仙子的故事给他听,我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关于百花仙子,关于天庭关于玉帝王母的传说,但是,曾经在梦里,御岭曾说我的前世是一株并蒂莲,那么,兴许这些传说在这个时空也是存在的。
只希望龙彩衣听到这些,真的以为聂如雪是天上司花的仙子,而好好活下去,那么,我岂不是成了《神雕侠侣》中在绝情崖边骗杨过的小龙女十六年之约的那个黄蓉?
当日小龙女坠落绝情崖,杨过守着一个谎言痴痴寻觅痴痴等待了十六年,最终还是跳下了崖,但是,如果没有那一跳,也许,杨过要在时间寻觅直到终老,而小龙女要一个人在崖底一辈子直到老去了,那么明明苦苦相恋的人,只能思念着,却不能相互呼应了……
聂如雪已经死去了,龙彩衣不能像杨过一样,痴等多少年后能够再次遇见她,只能,求梦中相见,只能,求尽早将这份感情沉淀……
龙彩衣轻抚着碑上的“雪”字,嘴里轻轻唤着:“雪儿……雪儿……”
我起身,道:“龙门主,兴许,聂楼主会找个好的方式来见你,也不一定。”
龙彩衣问道:“什么方式?”
我伸手去扶他,道:“比如,入梦。再比如,转世。”
“入梦?入梦……她会入我梦中来么?”龙彩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
“会的。”我点头。
龙彩衣起身,道:“走吧,回去吧。”
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在我的搀扶下,往白发老头的木屋中走去。
此刻,我望着龙彩衣平静得如无风的湖水般的脸,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将那份最浓烈的爱恋珍藏起来,放在了心中。
爱,便是双方之间心灵的信任么?
白发老头老顽童因为那****说因为我武功太差而导致心上人跟别人跑了的事,生了很久的闷气,然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收我做关门弟子,做他神剑血凝剑的唯一传人,每天至少有十个小时,拉着我练剑。
我只得白天练剑,夜晚挑灯背心法口诀,我想,这几天,是我一辈子最为努力学习的几天了,其情形绝对不亚于当年的高考。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老顽童便拿条鞭子站在了我的床边,我只得爬起床,闭着眼睛往外走,有好几次因为闭着眼睛感觉失灵,而导致额头亲吻门框事故发生,当然,每次事故发生后,老顽童最为关心的不是他最心爱的徒弟的脑袋是不是还灵光,而是他的门框是不是无事!每次都气得我吐血!
而每天上下午不练够两个半时辰,即五个小时,我是不能休息的。
晚上,我既得背口诀,还得练心法。
这样魔鬼般地训练,让我一下子被练成了魔鬼,我怀疑,我的身形跟一个骷髅差不了多少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龙彩衣优哉优哉的啃食着我每天趁休息时间去林子里给他采摘的最新鲜的野果,却打死也不愿帮我像老顽童说几句好话。
就这样,我在魔鬼式的训练下,居然真的在七天之内将血凝剑法练至第六重了,我觉得我在练武方面,真的有那么一些天赋,还很为此高兴了几天!
转眼,我到崖底已经十天了,十天里,老顽童不但教我练剑,还每日逼我服食一种奇苦奇臭的果子,如果我不吃,我不但白天没饭吃晚上还没得觉睡,所以不管有多苦,不管有多臭,我都食之如怡,为的是能在一天的苦练之后,能有张床!
第十天的晚上,我练完心法,在灯下打呼噜的老顽童叫醒,对他说道:“臭老头,龙门主伤势也痊愈了,我的剑法也练得差不多了,我想明天出谷,找杨二报仇去,我现在的武功,定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形吗?”
老顽童一愣,旋即双手直摇,“不行,不行,再多呆十日,我定能将血凝剑法悉数传与你!”
我摇摇头,道:“老头,我下次来谷中再跟你学剑,怎么样?我真的是急着出谷,我怕慢了,巧姐就已经嫁给了那个坏蛋杨二了,到时候,生米已成熟饭,我怎么处置才好?”
老顽童摆摆手,出去了。
我望床上一躺,沉沉睡去。
不管怎么样,明天,我要出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