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铜雀惊夜冷
6530100000038

第38章 仙人渡头遇钓翁

洛阳城位于许昌西北,汉中却在洛阳东南,袁子卿一行并未进城,沿着官道走了几里路,那叫刘浩的少年便牵着骆驼拐入了一条小道,沿着这小道又走了十几里路,便从这渭河平原进入了石龙山区,一望无际的平原景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丘陵,一行人在这丘陵中沿着山间的小路行了半日,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

此时季节尚是早春,但眼前山高林密,山间多生长着四季常绿的针叶树木,远远看去,是一种近于墨绿的大山和开满各色鲜花的山谷,众人不禁觉得视野所及之处,无不是美景,心境也跟着愉悦起来。

山间气候宜人,风光甚好,袁子卿和冷紫陌两人索性也下了马,一路走走看看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袁子卿还常常挑出些好看的风景指给身后的蹋思吉看,蹋思吉却少了三人来时路上活泼灿烂到在脸上跃动的笑容,袁子卿只道是她不喜欢这山间风景,反而更殷勤的捡了好玩的事物指给她看。

其实,蹋思吉虽然在塞北长大,见惯高山大岭,但中原这般逶迤秀丽的山景却是没见过,这般风景秀美的早春山间之景她其实也是喜欢的,但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兴致反而没有两人一起从许昌来的时候那么高了。

她望了望袁子卿身边笑靥如花的冷紫陌,轻轻的叹了声气,原本是她和袁子卿两人来走这一趟路的,没想到刚刚走出不远,冷紫陌便追了上来,道是放心不下袁子卿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要陪他一起,袁子卿自然是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兴许,觉得被打扰了才是提不起兴致的原因吧,但她又劝慰自己说,相比而言,自己是不是更是一个打扰者呢?所以,她面上仍一脸的轻松自然。

行了不远,又到了一处峡谷前,这一座峡谷前横亘着一条宽阔的溪流,不远处有轰隆隆的流水声,应该是附近有瀑布,走到一处树林前的时候,袁子卿招呼大家就地歇息,生火做饭,吃罢午饭再走,众人便在这树林中停了下来。

树林前不远就是那条流水汤汤的溪流,不远处有一满头白发,却又精神矍铄的老者在溪流边的深潭前钓鱼,那老者看起来年近五十的样子,戴着一顶竹斗笠,看不清面容,却穿了一身上好的湖丝缎子织就的长袍,倒不是这荒山野岭该有的衣物,冷紫陌和袁子卿不禁多看了那人几眼。

刘浩几人做好饭的时候袁子卿看那老者孤零零的一人在那边钓鱼,身边就一条小小的旧木舟,看起来并未带食物,便好心让蹋思吉喊他去吃饭,那老者倒是没拒绝,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但那老者放下鱼竿的时候,起身朝这边走,却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原来,那老者两腿软绵绵的垂着,坐着的时候倒是没人注意,但是这下站起来,朝这边走众人才注意到,他并不是靠他的腿走路,而是靠他的两只手走路,他双臂下拄着两只青铜铁拐,便以拐做脚,一拐移动一步,一拐一拐的跳到了这边,袁子卿看了那铜拐一眼,知道那是实心锻造的青铜拐,两只粗重的铁拐最少有四十斤,那老者却轻轻松松的拄着那铜拐便过来了。

袁子卿恭敬的给那老者盛上一碗肉汤,双手递给他,那老者伸手朝他的碗伸去,袁子卿手上的碗还没有伸到他面前的时候却发现那老者已经把碗接过去了,两人给的自然,接的也似自然,旁人根本没看出什么来,但袁子卿却知道,这只碗,是拿老者悄无声息的从他手上“拿”走的,他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手法,看起来又似很眼熟。

他小的时候,他那白胡子老头的师傅常常在午后无事的时候手拿一个苹果或者梨子什么的水果,说是给袁子卿吃,但要袁子卿自己拿,老头的手就这样平平的放在袁子卿的面前,袁子卿伸手去拿,去总是感觉那水果就在他眼前,就在他指前,但他怎么也碰不到拿不到。

后来,他才知道白胡子老头是通过这些来锻炼他的手腕和手指的灵活和反应,那手,带着逍遥真气运用上了风云步的巧劲,他自然很难碰到。

他看见那白发老者,忽然就想起了那白胡子老头,心头忽然就一暖,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白发老者望着袁子卿,眯着眼睛浅笑道:“年轻人,你笑什么?”

袁子卿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师傅,我已经很久没见的师傅了!”

白发老者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端过肉汤坐在一硕大的桃树下安静的喝汤,也不与他们交谈,袁子卿也与众人说说笑笑的吃饭,吃罢饭,蹋思吉忽然看到了那白发老者身后桃树上挂满的一树血红的桃树,顿时来了兴致,朝袁子卿道:“袁大哥,你看那树上结的是什么果实?看起来好好看啊!”

袁子卿扭头看了那满树熟透的桃子,知道那是本地的一种特产野桃,叫做大红袍,塞外乌桓是没有桃树的,蹋思吉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桃子,于是起身道:“这是我们中原一种叫做大红袍的血桃,不止好看,可好吃了,我小时候就爱吃这种桃子!”

蹋思吉站在树下看那桃子血红血红的,一个个有她的拳头这么大,看着就像一个个的小小的红灯笼,很高兴的朝袁子卿道:“原来这种果子叫桃子啊,还是袁大哥小时候爱吃的果子,那我可也要摘几个尝尝好不好吃!”

但那桃树是有些年份的,桃树树枝生的很高,蹋思吉根本够不到,在这么多人面前为了摘桃子而显露武功又好像很不淑女,她偏偏做不出来,于是只好在桃树下望着那些高高在上的桃子不好意思的傻笑。

袁子卿见状,乐呵呵的笑着站起来,走到蹋思吉身边,问道:“你要吃哪个?看上哪个我替你摘了下来!”

蹋思吉看了看袁子卿,又看了看几步之外望着他们笑的冷紫陌,朝袁子卿眨眨眼,狡黠的一笑,指着他们头顶上最高处一枝朝外生长的桃枝上的一个桃子,笑道:“我就要吃那一个!”

袁子卿看了一眼,知道蹋思吉逗他玩,却又想着要替她将那果子摘了下来,便抬头看了看那颗桃子,那桃子生的的确很高,倒是离地有近两丈的距离,即使一般的轻功也是摘不到的,但他朝蹋思吉笑笑,左脚在地上蹋来了一脚,右脚又很快的凌空踏出一脚,这样左右脚交互着踏浪般踢了四脚,那四脚出的很快,四脚如同一脚,人却已经冲天而起,在空中转了两圈便跃到那枝桠前,那桃子长在树枝上,一下子倒是不好摘下来,袁子卿却在空中伸出手指朝靠近桃子的树枝弹了一下,那桃子便从树枝上剥落了,袁子卿凌空伸手接住,稳稳的落在蹋思吉面前,将桃子递给蹋思吉道:“来,给你!”

刘浩从未见过有人能原地跳这么高的,六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路上都是年轻沉稳话不多的样子,这下子看到袁子卿漏了这一手,顿时佩服的不得了,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了。

冷紫陌朝他笑道:“你那白胡子老头的师傅要是知道你拿他教你的风云步来摘桃子,恐怕要气的半死吧?”

袁子卿笑道:“哪里,他知道我有这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怕是要高兴的喝上好几壶酒呢!”

两人相视一眼,如沐春风,却都没注意到那白发老者刚刚在树下看袁子卿跳起来的身法时就已经两眼放光神色颇有异样,这下听得那“风云步”三个字,更是眼神中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感。

蹋思吉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拿着袁子卿替她摘的桃子跑到河边去洗了,袁子卿又摘了一大把,也拿到河边同蹋思吉一起洗干净,回来递给众人吃。

袁子卿专门拣了个大的走过去递给那老者,这一次那老者倒是只是平平的接了过去,但接过去的那一刹那,老者盯着袁子卿看了几秒,开口道:“年轻人,你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袁子卿看那老者不像是坏人,便朝他道:“我从洛阳来,准备从这里绕过仙人渡,在天黑前赶到前面山间的一座山庄!”

老者又道:“仙人渡?呵呵,这可不是常人知道的地方,这一条路是条险路,但又是到许昌最近的一条路,山路崎岖险阻,一般人是走不过去的!你们真是有胆量!”

刘浩听得那老者一语便道破他们的行程路线,顿时紧张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握上腰间的剑上,那老者却似有意无意的朝他看了一眼,他却觉得有无形的山一样的压力朝他排山倒海般挤了过来,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手,袁子卿却没有在意,笑道:“老先生是这附近人?”

那老者看了看袁子卿,神色缓了缓,道:“算是吧,年轻人,这条路可不好走,你要当心啊!我看你们货物好像很多一样!赶紧赶路吧,天黑了,你们到不了你们要去的那山庄可就麻烦了!”说罢,将碗递回给袁子卿,又拄着他的铜拐,一跳一跳的跳上他的小船,滑动浆,朝溪水下游走了。

袁子卿看看天色,心想也是,若是天黑前赶不到白衣侯说的那座山庄,这荒山野岭露宿山间,还真不是太好,忙喊众人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刘浩是认识路的,他牵着骆驼小心的沿着溪流朝前走,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忽然现出一个巨大的瀑布,连接着瀑布的那一边的是仅仅可供一人一马行走的吊桥,袁子卿看了看这吊桥,对刘浩道:“这就是仙人渡?”

刘浩点头笑道:“是的,这就是仙人渡,因为地势险要,桥下溪水湍急,神仙难渡,所以叫做仙人渡,我们就是要从这里走过去!”

袁子卿看了看那吊桥,窄的很,一人一马一前一后走已经很吃力了,更何况体积庞大的骆驼,顿时面露难色。

刘浩笑道:“公子是不是担心我们的骆驼过不去?”

袁子卿望着他,看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开怀一笑道:“哈哈,我知道,你们既然敢走这条路,自然是有办法的,我真是瞎操心了!”

冷紫陌刚刚听那老者说这条路是去许昌最近的路心中就已经充满了遗憾,只是没来得及问,这下听了袁子卿的话,更是好奇,忍不住道:“办法?什么办法?”

袁子卿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过桥了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说着一手拉着冷紫陌,一手拉着蹋思吉,带头走上了那高高的长长的摇摇晃晃的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