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变幻,三生石上,前世之路,似乎太过漫长。
“夭儿,怎的见到神君,反而这般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繁楚调笑她,彼时她虽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熟,睫毛还微微颤着,想必是装得很辛苦。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嗔道:“人家只是偶尔发发花痴嘛!以前还没有修成人形的时候,总觉得他气质卓然,如今我幻化人形,总觉得他再美,也总美不过我们家繁楚上神不是?”她偎在他怀里,眼睛微瞌,“我也只图几天新鲜,新鲜劲头一过,便罢了。”话虽如此说,私下里却想着她毕竟是妖身,除了繁楚疼她,旁人未必会关心她。撇撇嘴,她笑言:“如今便已经过了新鲜劲儿了……”
“你呀,倒是学得聪明。”繁楚笑得淡然,轻柔的揉揉她的小脑袋。
也不知道繁楚这句是夸她还是贬她,她权当是赞美,笑嘻嘻的扯着他的发丝,言道:“对了,繁楚,我听说,太华山的子夜上仙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你看……”小妖精双眼睛晶亮,充满渴求的眼睛看着繁楚。
繁楚轻咳,眯起眼睛敲她的脑袋:“又胡思乱想,仔细你的皮肉!”语气虽不善,眼睛里却不乏温柔。
“哎呀,那么凶干嘛!只是看看,又不会少他一块儿肉!”她皱眉,孩子气的扯着繁楚的脸颊,不满道。
繁楚叹气,沉默良久,终是拍拍她的肩膀:“我想,你大概真的想一辈子做一株桃树……”这真是赤裸裸温柔的威胁啊!
“啊!我不要!做人多好!”小妖精慌张了,忙搂着繁楚的脖子,笑嘻嘻的,狗腿不已的讨好他,“好嘛好嘛,我不想就是了!不过,之前你答应过我等我幻化人形的时候,就带我去看龙族百年一次的朝祭,这个你可不许抵赖!”往日里她最喜欢听那些姐妹们跟她讲龙族最盛大的朝祭。是以龙族与凤族联盟,百年一次的盛大祭祀。相传千百年前,凤族神女路过潜龙谷,救下遭遇魔神伏天袭击的龙族圣君龙亦年,二者情愫暗生,遂缔结百年之好,不久后魔神再犯,二人合力,将魔神打败,却最终修为散尽,魂飞魄散,三界轰动一时。千百年来,为了纪念当年那一场恶战,也为祭奠圣君与圣妃,每百年便举行一次朝祭,而龙凤联姻的事情便从那时开始,只是多见于帝王家,比如,凤族神君夜羽和龙族三公主龙玖,那是天定的姻缘。
繁楚白她一眼:“怎么这般爱看热闹,清静点不好么?”
“那哪成!”她一个白眼丢给他,“在你的桃花林里站得我都快发霉了,怎么能不出去看看热闹接接地气儿呢!”嗯,这话听起来,貌似也有几分道理。
繁楚沉了眸,思索了片刻:“随你,只一条,不许闯祸!不然,仔细你的皮肉!”
“嗯嗯。”那厮倒也学得乖觉,忙不迭的点头示好,乖顺不已。
她闭起眼睛,她只听到那个粉面桃花的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她只听到她与繁楚谈笑风生,她只听到,她的天真无邪与世无争……那么,她是谁?
那样桃花开遍,妖娆盛放的场景曾经在梦里辗转反侧多少次,可唯独这一次,才是最真实的感觉。
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是她么?是她的前世么?
那般恣肆张扬,有恃无恐,肆意挥洒的笑容,略带稚气,却又温和柔顺。
可是命运为何偏偏是这样?
指尖轻触三生石上那个她的眉眼,她忽然看向她,嫣然一笑。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白云苍狗,流云飞逝。
百年一次的龙族盛大朝祭似乎早早的便开始热闹起来。臣民涌向高大恢宏的龙族皇城,那里张灯结彩,气势如虹。大殿坐落在皇城正中央,殿前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她念起来,不由觉得有几分吃力。
“重华殿。”她仰到脖子酸,才勉强认清这几个字。手拽着罗裙,踮起脚尖,却总觉得那大殿离她,太过遥远,高处不胜寒,皇宫再大再美,却也是世间最冷清的地方,触摸不到温度,有的,只是冷得让人发抖的光芒。
“这名字,倒是不错。”拍拍手,她浅笑道。
繁楚拍拍她的小脑袋,半是叹息半是嘱咐:“你这心性,能识得这几个字已经不错了。跟紧了我,可千万别走丢了,这里禁卫森严,你又没有前来赴会的贴子,还是小心些着好。”繁楚今日总算换了一身颜色,不太鲜艳的青白色泽,淡淡如许,却又盈盈夺人眼球。
“繁楚你这么光华夺目的人,我哪里会跟得丢呢!”她嘻笑着,小跑几步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大殿。
可是最终,她还是一不小心跟丢了。人潮人海中,她忽然觉得心慌意乱,到处看不到繁楚的影子,连他一丁点的气息都探不到。那种无助的感觉在陌生的触感接触到她时,她本能的尖叫顺带一巴掌挥过去。定睛一看,忙扯着人的袖子,焦急道:“神君,繁楚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她泪眼汪汪,眼眶红红的,可怜不已的扯着夜羽白若流云的袖子,鼻涕眼泪一起流。
夜羽明显一怔,嘴角有一丝僵硬,星眸略带尴尬,却很好的隐藏在淡淡的表情里:“你随我来便是。”只是才将将走了一步,他忽然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不过一句话,自己便忘了方才唤她所为何事。步履微快,他将她带入重华殿,四下里探寻着,却并未发现繁楚的影子。
“重华殿禁卫众多,你先坐下,我去去就来。”他转身对着正目不转睛盯着案子上一座鲜红色珊瑚石的陶夭道,“记住,不要乱跑。”
这次她学得乖觉,点点头,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恙恙的道:“见着繁楚,记得让他来找我。”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才不过半个时辰,就这般魂不守舍,当真是粘人得紧。
夜羽点点头,向侧殿走去。大殿里人来人往,却多的是不认得的。她一个人无聊,往殿外瞧着,放眼看去,这些不食烟火的神仙们在此刻,偏生有一种与凡人更近的感觉。她摇摇头,尘世浮华,神仙也是。由此看来,天下芸芸众生,凡人或妖魔,除了没有神仙法力,倒是与神仙无异,不过都由好坏二字区分开来。
正暗自腹诽着,突然感觉到后肩上一阵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她刚想尖叫,却蓦的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陶夭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居然毫无察觉的被人掳走了,这对于一个向来自恋到不行的妖来说,是极大的耻辱,更让她觉得耻辱的是,掳走她的,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可现下她既无力挣扎,更无力还手,不然她一定要踢这孩子的屁股!哪能把她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花妖给这样五花大绑毫无气质形象可言的给囚禁起来呢!拗不过,就拿眼睛瞪,直瞪得那孩子冷笑一声别过脸去,自己的眼睛变得涩涩的,才勉强眨了下眼睛,张口便道:“小鬼,你捉我做什么!刚得道幻化人形,又没有太多灵力,又不是太好吃!”好吧,她承认自己软弱了点。可是看那孩子万年不变雷打不动几乎要僵硬的冰山脸,她只好忍下那些不好听的字眼,哭诉道。
那孩子眼睛是浓重的黑,没有一丝光彩,透着一丝阴狠与冷冽。面色苍白,唇色是妖艳的红。一身黑色流金长袍,领口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那个图案她从未见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半晌,那个孩子忽然转头,狠狠的瞪着她,哦不,应该是她的脖子才对,喉咙里那清晰的响声告诉她,他饿了,他想喝她的血……
“那个……我这么瘦,身上没多少肉,也没有多少血,你想喝,去抓别人嘛!”她眼泪直流,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泪痕,警惕的看着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