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圣兽
李海冬的话一出，小九黯然神伤，她沉默了好久才道：“我当然知道七姐的故事。七姐自从从人间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每天就在手帕上绣那一句‘天上人间一条心’，我看着也很心疼。那时候我就在想，人间到底有什么好，人间的男儿和天界有什么不同，怎么会让七姐如此伤心欲绝。如今遇见了你，跟你在一起是那么开心，一天胜似我在天界一千年……”
李海冬听着小九的话，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见到了你，我才知道七姐为什么那么怀念人间的生活。我不想再过天界这让人疯掉的生活，我想跟你去人间，好好的活一场……”小九说着，珠泪婆娑落下，看得李海冬心疼不已。
“……你若是怕了，我就不走了。你自己回去吧，大不了我回宫里去。反正我都这么活了好几千年了，也不怕再活几千几万年。”小九道。
李海冬站起身来，走到小九的身旁，帮她擦去泪水，轻声道：“是我不好。”
“跟你没关系，谁叫我是玉帝的女儿呢。我早就应该知道，这是我注定的命运。”小九颤声道。
李海冬用手抬起小九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道：“是我不好，是我胆小了。你说的对，这是个让人疯掉的地方，我不会让你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不管未来有什么凶险，就算十万天兵天将追杀我，我也要保护你，带着你逍遥人间，快快乐乐无拘无束的活一回。”
他的语调沉稳而缓慢，并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却字字打动小九的心。小九呜的一声痛哭起来，脑袋靠在李海冬的胸口：“你这个坏蛋！你不准甩掉我……”
“不会的，你放心吧。”李海冬享受着两个人零距离的接触，涌起抱紧她的冲动，可惜还没等动手，就听到身后有人咳嗽一声。
小九触电一样的弹开，胡乱的把脸上的泪水擦掉，嗔怪道：“你们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
李海冬回头一看，就见青龙盘着身体，笑呵呵的正望过来，他的左右分别是一头白色的吊额金睛白毛虎和一只硕大浑圆的乌龟。
“白虎叔叔，玄武叔叔。”小九换上一副天真无暇的笑容，似乎方才根本没有哭过。
李海冬这才终于见到了三大圣兽，想到朱雀的嘱托终于可以带到，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参见公主。”三圣兽一起向着小九行礼，礼毕之后，玄武道：“公主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公主原谅。不知公主千金之体，为何来到边境上呢？”
小九嗫嚅着道：“我就是出来玩玩。”
玄武呵呵笑道：“公主能来西方边境，我们四象军蓬荜生辉，当然欢迎万分。我们这就派人禀告玉帝，说公主安全到了边境，有我等照顾。想必玉帝和娘娘都会放心的。”
小九忙道：“不要告诉父皇和母后！”
玄武和青龙白虎对望一眼，笑道：“怎么？难道公主是私自跑出来的吗？”
“啊……我……”小九毕竟还小，被玄武几句话就问出了底细，无法回答。
“九公主啊，当年你七姐跑去凡间，我们哥四个奉命请她回天庭，那一幕幕让人揪心之事如今犹在眼前，你可不要重蹈你七姐的覆辙啊。”青龙道，“何况人间都是些窝囊废小白脸，一听说是玉帝的女儿，吓的魂也没了，这种男子，喜欢他们作甚。”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斜着李海冬，叫李海冬颇有些不自在。
“海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小九站到李海冬的身旁，拉住他的胳膊道。
玄武瓮声瓮气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此人是个凡人，那么跑到天界来的，公主你可问清楚了吗？”
李海冬见他们对自己颇有些怀疑和看不起，实在无法忍受，上前一步道：“三位圣兽如果不喜欢我，请听我一言，我说完就走。”
“你要说什么？”玄武道。
“我是替玄鸟朱雀前来给三位送个口信的，请问三位我是私下里告诉你们呢，还是就在这里说清楚呢。”李海冬不卑不亢的道。
青龙一拍脑袋：“哎呀，一见到公主，我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你说你替朱雀送信，她如今在哪里？”
李海冬没做声，回头对小九道：“小九，我受人之托，有一个秘密的口信，你能回避一下吗？”
小九甜美的一笑道：“好的，我在那边等你。”说着走去远处，静静的立着。
三圣兽围了过来，脸上都现出焦虑的神情来，一直沉默寡言的白虎道：“朱雀带了什么口信，快说。”
李海冬道：“只有六个字：冤枉，有鬼，小心。”
“冤枉？”“有鬼？”“小心？”三圣兽重复着朱雀的口信，面面相窥。
“我的口信已经带到了，使命也结束了。三位可还有什么问题吗？”李海冬问道。
青龙上下打量着李海冬，开口道：“你来天界，就是为了替朱雀送信？”
李海冬点点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能把口信带到，总算了结一桩心愿。”
青龙顿时换了一副模样，欣赏的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凡人有这样的勇气，竟然敢孤身来天界送信，实在是难为你了。”
玄武也道：“小兄弟，多谢你带来朱雀的消息，这里说话并不方便，不如请你和九公主一起到营中去，那里都是我们的人，也好告诉我们朱雀的近况。”
李海冬看他们礼貌的多，心想就算是圣兽也难免门缝里看人，好在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点头道：“也好。”
招呼了小九，一行人进入大营。所谓大营，不过就是在山谷之中搭了几个帐篷，谷中驻扎了有数千的天兵，盔明甲亮，刀枪林立，威风凛凛。李海冬一路走进中军大帐，看到数个兽头人身的“怪物”，心知他们都是二十八星宿里的狠角色。
来到中军帐，三圣兽都变化为了人形，青龙还是那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模样，白虎化身为一个儒雅的书生，玄武则变做一个胖头胖脑笑容可掬的胖子。
“请坐。”青龙指着帐中的座位，安排李海冬和小九坐下，然后吩咐部下送上酒菜。
不多一会，酒菜送到。天界的酒肉并没有传闻中的吃了之后长生不死的功效，李海冬吃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只是看小九一脸的不悦，知道她每日吃这些，已经有些恶心了，便取出巧克力和牛肉干哄她。
青龙三人微笑着看李海冬哄小九吃着零食，玄武咳嗽一声道：“这个……你叫李海冬？”
“正是。”李海冬道。
“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朱雀的吧。”玄武道。
李海冬便简单的说了他是如何进入狱界的事情，然后说起他为了救罗刹的病进入噩梦森林探险，一路的惊险不提，只说遇到朱雀，受她嘱托，特地前来天界送信。
三圣兽听了李海冬的话，交换了一个眼色，青龙举杯道：“小友，你这番义气，实在让人敬佩。我们三个方才说的话有些过火，这杯酒敬你，还请你原谅。”
李海冬笑道：“朱雀彬彬有礼，我猜想三位也不是促狭之人。只是我和九公主在一起，实在不能怪你们猜疑。这一杯，我便跟你们干了。”他说着端起杯来，和三圣兽遥遥一碰，酒到杯干。
青龙喝干了酒，笑呵呵的道：“小友果然是个仗义豪爽的人，难怪老三会把这件事情交托给你。”
他说着，又问起朱雀在狱界之中的情况，李海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所有知道的情况都跟他们说了。
三圣兽听完，玄武沉吟的道：“原来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们身为天庭十军之一的元帅，居然都不知道此事。”
小九一旁吃饱了牛肉干，举手道：“我是公主，我都不知道！”
众人见她天真可爱，哈哈笑起来，青龙道：“公主，我们下面可是要谈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要听吗？”
小九一撇嘴道：“你都说了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这么好奇，怎么能不听。再说我都逃出宫了，你们别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小九好了。”
青龙哈哈一笑，也不避讳他，直接对李海冬道：“小友，方才那六个字，我们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其中有些疑问，还得请你帮忙参照着对证一下。”
“请说。”李海冬道。
“七百多年前，我们四象军接到一个任务，当时执行任务的便是朱雀。她带领五百天兵天将去了凡间，三日之后回来，一脸的憔悴。”青龙道。
“这个任务并不是什么棘手的活，只是捉几个在人间肆虐的妖怪，以朱雀的实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因此我们几个都有些奇怪。问她，她却也不说。”
“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我们本以为过些日子就好了，没料到数日之后，托塔天王带着哪吒和巨灵神前来抓人，将朱雀擒住，说是她在下界犯了滔天大罪。”
“不过，天庭一直都没有透露朱雀犯了什么罪。我们去问那五百天兵，他们也说根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是奇怪的是，朱雀并不抗拒也不反驳，就这么被定了流放罪，从那以后，便失去了消息。”
青龙一口气把朱雀获罪的前因后果说完，对李海冬道：“从朱雀送来的口信中看来，她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可是为什么她当初不肯为自己伸冤呢？”
李海冬道：“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不过她的口信有六个字，最后二字是劝三位小心行事，这一点不用分析了。关键的问题在于‘有鬼’两个字如何解释。”
玄武沉声道：“自从朱雀获罪，我们就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的因果，也发现其中一些蛛丝马迹，只是牵扯的事情太多，并不敢确定。”
李海冬道：“我倒是听申公豹说起过一件事情来，或许可以作为佐证。”
“申公豹？”三圣兽都是一怔，“他也在狱界之中？”
李海冬便把申公豹跟他说的狱界乃是另一个封神榜的事情说了。三圣兽听完，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如此看来，竟然跟咱们寻找到的线索有所联系。”玄武喃喃道，“这么说来，朱雀便是狱界的牺牲品之一。只是她为什么获罪，我们还是不清楚。”
李海冬奇怪的道：“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
“近一千年来，除了朱雀之外，还有很多天界中人无缘无故的获罪，从此消失。”玄武道，“数字触目惊心啊……”
李海冬呆了半晌，惊道：“天界这么做，岂不是自毁长城？”
“不止如此，很多其他的线索也都能佐证申公豹的话。看来天庭是真的要再来一次封神榜了。”玄武叹道。
“混账王八蛋的天庭……”青龙怒气冲冲的道，“这样下去，有谁还敢为天庭卖命？”
玄武冷哼一声道：“当年封神榜一事，至今余波未平。阐教截教一直为善后事宜闹个不停。天庭之中分崩离析结党营私不说，西方教更是趁机坐大，俨然与阐教截教平起平坐。如此弊大于利，显然再提封神已经不合时宜。他们便搞出一个狱界来，其实还不是为了铲除异己。”
白虎道：“封神榜起码是名正言顺三教会签而成，这狱界却是在暗中行事，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啊，也不知道天界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九一旁听了好久，终于担忧的道：“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父皇做的？”
青龙道：“这一切事关重大，只怕你父皇也做不了主。依我看，此事定是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通天教主，菩提老祖，如来佛祖，阿弥陀佛，女娲他们几个搞出来的。”
小九惊道：“这些至尊天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武道：“他们宁肯在跟西方天界斗法之时落下风，也断断不肯为后来者让出一条路来。千百万年来，他们尸位素餐，定下无数古怪的规条，把四界搞的乌烟瘴气死气沉沉，再不复封神之前的辉煌气象。这样一来，人间再无优秀的炼气士和修士，但凡有一个冒出些苗头的，都被他们以种种借口投进狱界里。如此这般，便再没有人能强过他们，顶替他们了。他们便可以永远的高高在上，统治天地人魔四界。”
这一番话，算是解答了李海冬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他总是觉得狱界阴谋说并没有任何的道理，毕竟狱界里关着朱雀这样天界的栋梁之才是莫大的损失，那些天神们何苦这么伤筋动骨，损害自身的实力呢。可是玄武的话，终于点醒了梦中人。
无论修炼多么久，道行多么高，总有些欲望是放不下的。这是李海冬在狱界之中已然了解的事实，所谓神仙，并不比凡人超脱。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掌握着四界的权柄，他们贪恋着权力，留恋控制他人生死命运的位置，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最恐惧。恐惧那些崭露头角的新人，恐惧那些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新势力。所以他们才要把一切威胁到他们统治的人都关起来，扼杀在萌芽之中。
玄武的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虽然只是猜测，可是每个人都清楚，这种猜测距离事实并不远了。而如果此事成真的话，那就等于是天界的至尊天神们在联手策划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当这个阴谋一点点展开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小九有些颤抖，李海冬看到，忙伸出手去，拉住她白嫩的小手。小九感激的看着他道：“如果这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
李海冬哪里有主意，那些至尊天神们一瞪眼睛就可以把他灰飞烟灭，就算他有什么豪情壮志，也得考虑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白虎看来和李海冬想的一样：“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玄武叹口气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如今形势并不明朗，我们并不清楚谁是至尊天神们信赖的人，谁又不是，所以只能自保，别无他法。”
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也是最实际的明哲保身。李海冬尤其清楚作为一个小人物，他在这种洪流之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微不足道，只能点点头道：“我想朱雀也是怕你们看不透其中的奥妙，才用‘小心’二字提醒你们。”
青龙愤恨不已的一拳砸在身前的桌子上，桌子轰然碎掉，就听他道：“我们绝不能让朱雀一辈子都关在狱界之中，必须想个办法救她出来。小友，你可愿意帮助我们？”
李海冬略一犹豫，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诱拐公主的犯人了，既然已经身处这个位置，还怕什么，便豪爽的道：“当然愿意，如果三位不嫌弃的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我就是了。”
青龙道：“也不是差遣，你既然愿意帮助我们，就是自己人。日后我们和朱雀之间的来往通信，还要指望你呢。”
李海冬将酒杯倒满美酒，举起来道：“一言为定。”
喝过了酒，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小九有些累了，便被送去后帐休息。三圣兽带着李海冬来到外面营地中，就见二十八星宿都聚集在营地中央，一见三圣兽出来，一起行礼。
“昨晚的伤亡如何？”青龙问道。
一个羊头人身的星宿上前来道：“回禀大元帅，我军阵亡十九人，伤二十八人。伤者已经全数送回后方救治，死者都已经就地掩埋。”
青龙道：“他们呢？”
“他们的伤亡比我们惨重，这一次，咱们都没占到便宜。”羊头人道。
“从最初的完全占据上风，到如今的实力越来越接近，西方天界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玄武一旁道。
李海冬默然站在一旁，心想到底是西方天界的实力越来越强，还是东方天界一直在破坏自己的基业呢？
“对了，三位元帅，今日天庭中冒起了狼烟，只怕是后方出了事。”羊头人又禀告道。
“有确实的消息吗？”青龙问。
“还没有，不过按照平日的速度，信使应该快到了。”羊头人道。
青龙沉吟片刻，瞄了李海冬一眼，笑道：“这位小兄弟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明白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羊头人应着告退。
青龙看着他的背影道：“他是鬼金羊赵白高，朱雀麾下最得力的干将。等你回去狱界，可以告诉她，她的南方七宿过的都不错，战功赫赫，没有因为她的罪名被牵连。”
李海冬心不在焉的应着，回首去往天庭的方向，却被大山挡着，看不到什么狼烟，他有些担忧的道：“天庭点起狼烟，意味着什么？”
青龙哈哈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狼烟是在通缉你和九公主的。”
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李海冬还是心里咯噔一下。
“别怕，有我们哥三个呢。”青龙拍拍李海冬的肩膀，“保证把你们安全的送回人间。”
这日的午后，天庭的信使来到了大营，带来的果然是九公主失踪的消息。玉帝对小九的消失十分震怒，发下旨意，叫四方边境严加防守，一旦发现她的踪迹，立刻送回天庭。
青龙放下手中的“通缉令”，温和的道：“信使一路辛苦了，九公主居住在御花园，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这几天西方天界在边境频繁骚扰，昨天晚间两军发生了一场冲突，多有死伤，不知是不是他们趁乱进入天界，绑架了公主呢？”
信使道：“似乎不是这样。御花园当日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九公主她……她是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才失踪的。小的……也不敢妄加猜测。”
青龙哈哈笑道：“那不就是离家出走吗，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信使慌乱的摆手道：“元帅别戏弄小人了，这种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玄武一旁道：“他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在意。对了，此事由谁负责追查？”
“是二爷。”信使道，“那几日二爷奉命前往天庭当差，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现在九公主失踪，二爷就被派回来追查。他已经带着梅山七圣四处搜索了。”
三圣兽脸色微变，青龙嘿嘿笑道：“这么点小事，怎么就劳动二爷了。”
信使道：“这卑职就不知道了。二爷对此很恼火，发誓一定要找到九公主，看来这事闹大了。”
又寒暄了几句，青龙派人将信使送去休息。信使前脚刚一走，李海冬和小九从就账后闪出身来。
“情况不妙啊，二爷亲自追查这件事情。”玄武担忧的道。
李海冬不知道“二爷”是哪尊菩萨，疑惑的问道：“二爷是谁？”
青龙望了李海冬一眼，一副你自求多福吧的表情道：“便是二郎神君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