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不大,并排放置着两张病床,靠窗的那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白,发色斑驳,几乎可以用形容枯槁来形容的中年女人。
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愁绪。
但是,当看到推门而入的中年男人时,女人顿时收起全部愁容,脸上露出浅淡笑容,有些无力开口说道:“老徐,回来啦。”
“嗯。”
进门的中年男人正是徐永春,在进门的一刹那,他就把自己脸上堆积的苦闷和痛楚全部收敛起来,同样也换上笑容。
他是因为不想让让病床上的妻子有所忧虑。
而他的妻子,自是不愿意让丈夫看到自己的悲戚。
不幸的人有无数种不幸,但不幸的夫妻只有一种幸福,那就是互相温情地安抚。
因为生活里的温暖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自己心灵残余的这点温度,能够温暖彼此枯败惆怅的心。
徐永春走向病床旁边,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床头小柜子上,小心打开,微笑着说道:“天气太热了,最近我都吩咐公司管工作餐的小陈给大家加一些水果什么的,正好方便了我。”
他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个便携饭盒,和一个保温杯,先把保温杯打开,说道:“来,这个鱼汤很清淡,先喝一点,然后吃点梨子。”
他妻子杨红云患的是肾病,肾病患者对饮食有很多忌口,烟酒自然不必说,绝对不能够沾染,油腻一类,海鲜等高肌酐食物是不能吃的,饮食要以清淡为主,就算是盐都不能够放太多。吃水果的话,也只能食用一些含水分较多的水果,但是如西瓜、柿子一类含钾较多的,也不能够食用。
可以说,患了肾病的患者,真的是极为痛苦,无比的折磨人。当然,和饮食忌口想必,肾病漫长而痛苦的治疗,数额恐怖的治疗费用,更是令人感到恐惧。
一般来说,这种疾病就是富贵病,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基本上很难承受,而即便是如此,现如今也没有多少太好的治疗手段,花费巨大代价,也只能是延缓病症,达到延长生命的效果。而且,在治疗肾病本身的同时,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并发症,患者和家属都会感到苦不堪言。
然而,生命和生活就是这样,苦难来临的时候,人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迎着风霜和刀剑去面对,用尽一切力量,想尽办法战胜它。
老徐把妻子扶了起来,仅仅因为撑着床坐起来这一下动作,杨红云苍白的脸上便因为吃力而爬上几分病态的红晕。
徐永春连忙说道:“跟你说了不要自己来,我还没老到扶不动你。”
妻子杨红云强笑起来:“总是一动不动,骨头都快要生锈了。”
老徐没有接话,而是拿枕头让妻子靠好,然后端过来保温杯,拿着调羹,开始慢慢地喂妻子喝汤。杨红云喝得不多,便无法下咽,眯起眼睛喘息了一会儿,说道:“我饱了,剩下来的你吃掉吧。”
“我吃饱了才来,还吃干什么?你喝不下就先放着,等会儿我再喂你。”他知道妻子的身体,一次很难进食太多,早已经习惯了妻子用餐的这种节奏,他手上动作很麻利,把保温杯盖子拧紧,生怕鱼汤凉透,等一会儿再喂妻子的时候,凉的食物她是不能吃的。
“吃点水果吧。”
他又拿起另一个一次性饭盒打开,里面是细心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梨子,他用牙签插着梨块,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妻子。
妻子杨红云仍然吃得不多,很快就不再吃。
老徐把东西收好,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自然一点,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比昨天好一点。”
“那就好啊,只要慢慢变好,就有希望。”
杨红云点着头,问道:“老徐,你的那个事情……”她欲言又止。
徐永春眉心轻轻皱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董事长和晓蝶的手里,毕竟还有不少的股份,这些都是真金白银,影响不到她们的正常生活。你放心好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姓叶的不是什么好人,他找来的合作伙伴更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姓叶的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但是不代表我就真的要替他卖命……”
杨红云叹息一声,落寞说道:“岳先生真的是很不错的人啊,但是天不留好人。留下来的澹台董事长,一向对你也很关照,要不是你在公司一直做得很好,收入不错,说不定我也早就……所以你这么做,我总觉得对不住人家,尤其是对不住已经去了的岳先生。”
徐永春也再不能保持脸上的笑容,变得落寞起来,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你放心吧,姓叶的想利用我,也没有那么容易的。他要用我,我当然也有他的把柄,等到我有足够的钱,能把你送出国去治病,到时候我就向董事长请罪,用尽一切办法,帮董事长把姓叶的和他的那个合作伙伴赶出去!”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严肃,认真说道:“公司是老董事长一手创立,岳先生付出了多少心血,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我是绝对不会让公司落到旁人的手中的……”
“是啊,老徐,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有把握,迟早能把公司还给澹台董事长。”
徐永春的眼底有一瞬间的苦笑掠过。不过,旋即他又坚定起来,说道:“不是澹台董事长。澹台董事长虽然很不错,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年轻女人,迟早是要再结婚的。岳轻姓岳,迟早要归还给岳先生的女儿,也只能属于晓蝶。”
“这也对。”妻子杨红云叹道。
老徐不想再多说了,他站了起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上班了。我和护士说好,过一会儿会过来帮你喝汤。”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徐永春登时板着脸道:“怎么还是小孩子一样,不听话?”
“呵呵,老徐,你保密得很深啊,要不是我一手犀利的跟踪功夫,还真是找不到你和嫂子是在这里。”
正准备离开的徐永春,还有他老婆杨红云,都被背后门口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老徐猛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年轻人,登时目光都呆滞起来,结结巴巴道:“你,慕,你你,你怎么来这里……”
门口站着的年轻人一脸微笑,快步走进病房,走向床前,满面笑容说道:“嫂子你好,我是老徐的同事,岳轻的董事长秘书,我叫慕青鱼,嫂子你叫我小鱼就好。真是很抱歉,嫂子你和老徐可不要怪我冒昧打扰,实在是老徐这个家伙整天神神秘秘的,董事长也是好不容易打听到老徐可能有事情,所以让我跟着老徐,找到了这里。”
“呃……”徐永春一脸呆滞,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慕青鱼已经拍着他肩膀说道:“老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家里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唔,和我说了也没用,但是可以和董事长说嘛。”
“唔,啊……这个,那个……”徐永春仍然还在结结巴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鱼哥化身超级话痨,几乎漫天胡扯:“我今年一路跟着过来,来得及,况且也实在不知道老徐来这里,是因为嫂子身体不适,我也没带点水果啊鲜花什么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嫂子不要怪我才好。”
“没,没关系。”杨红云的反应,倒是比她丈夫还要快一些,连忙强撑着要坐起来,说道,“是我让老徐不要跟董事长说……老徐,快点给小鱼秘书帮个凳子。”
“哦,好好。”
徐永春连忙答应着,就要把病房里唯一一张凳子搬给慕青鱼坐。
慕青鱼摆手道:“不用了,老徐,时间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回公司上班,下午还有要紧的事情,董事长等着你回去处理。至于别的事情,我们路上再说。”
徐永春只能愣愣答应着。
回公司上班?
慕青鱼这厮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慕青鱼会出现在这里,已经让他惊讶得无以复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啊,好好,这就走。”
徐永春含糊答应着。
慕青鱼忽然目光一闪,问道:“老徐,嫂子,我冒昧问一句,嫂子的病,应该是慢性生病,后来突发的急性病毒性肾炎?”
徐永春一怔:“慕秘书你怎么知道?”
慕青鱼想了想,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祖上是杏林圣手,尤其对泌尿系统等方面的问题,有独到手段,在我老家那边,是很有名望的。到了我这一代,虽然我比较废柴,没学到精髓的本事,但是好歹也长了点眼力,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肾病这种东西,三分治七分养,是个烧钱的病,嫂子的问题,还是起初慢行发作期间,没有能够调理好,用西医的说法,是病毒性感染,以至于成为肾病综合症,我们华夏中医的说法是正气不存邪气干内。恕我直言,嫂子就这么拖着,慢慢治疗,无非也就是从延缓症状到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延缓下去……”
所谓是久病成良医,他的意思很清楚,老徐夫妇当然都明白。这种病,天长日久,没有得力的治疗手段,当再也无力为继的时候,无非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徐永春突然眼中爆射出精芒,直定定地盯着慕青鱼,肃然问道:“慕秘书,你家祖上是治疗肾病的圣手?”
他见识过慕青鱼的种种手段,千奇百怪,唔,尤其是打人是一把好手,慕秘书似乎是有练过的。华夏自古以来,有医武不分家的说法,练家子多半也都是医道中人,说不定,慕青鱼家真的是有这种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