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沉吟,左单想起今天在沙耶夫人记忆中看到的人,面色一凌,问道:“千面,是不是指他会幻化成别人,活着易容术之类的?”
“恩,别人都以为莱尔爵士没有血族异能,他只是肉体强大,就连我没有看到那天那幕时,也这样认为。可是,那天,我清楚的看到莱尔化身成为死去的店员。”丑凤也不太明白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变化的,血族能有这样的异能,真的很匪夷所思。
“那么,这次暗杀,你们有几分把握。”眯着眼,左单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若是变幻成别人,灵魂波动也一样吗?”
“这个我不知道。”摇头,丑凤皱眉:“我没有正式跟他对上过,并不清楚他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先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先摸清楚他的实力,尽量不要硬碰硬。”左单捏着电话,上楼打电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左单没有轻松的感觉,相反,心中的凝重更加令人难受。
前方的路不知何时已经被截断,她伸出手,也看不清楚笼罩在黑暗中的五根手指。
已经一个周了,左单没有接到丑凤和魅夜的消息,蒙汉娜和欧也不知去向,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只有丛妖还呆在左单的身边,丛孽的行动也抵达了最后关头。
在这郊外的小屋里,左单等待着,等待着,心里涌动着若有似无的焦虑。
“左老大……”丛妖敲了门,一脸难受,抬眼看着左单,眉头紧锁。
虽然生死是常事儿,可是面对鲜活生命的逝去难免会有人不觉伤心,更何况丛妖是巫族,对生命的特殊感情比一半的人类更加丰富。
“恩?”轻轻回眸,此时,小运应该在上体育课吧。
苏珊这女人不错,每次左单去接小运时,她都能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似乎从未消散过一般。但每一日都不一样,越亦渐浓。
“貔貅和蚊子,阵亡。”两块发黑的鸢黛令被丛妖放在桌上,白色的桌布被黑色鸢黛令上淌出的鲜血染红,怵目惊心。
“恩。”左单依旧淡淡的笑,似乎没有听到丛妖说的话。有些寂寞的目光,远远地眺望着。
死亡……是必要的,不是吗?
早在大家出发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
只是,为何还会心痛?大家的命运,不是都已经被她一手握住了吗?
左单似是不甘的摇头,被丛妖注视着,眼里涌上复杂的目光。丛妖在心疼死去的貔貅和蚊子,也在心疼此刻麻木不仁的左单,周围的压力已经将她逼到名为残忍的角落,手中叫刽子手的刀一刀刀落下,带走兄弟姐妹鲜活的生命。
“替我,去接小运吧。”左单轻轻开口,淡雅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感情。
“好。”应允着,丛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左单。她一直都以为左单很坚强,可是今日来的接触,她发现,她只是把自己的坚强藏在自己的脆弱之下,让人不那么容易发现。
房子里归于平静,没有声息的死屋似的。
左单的手摸上两块鸢黛令,染了满手的鲜血。
鸢黛令浑身漆黑,似在哭泣,似在哀嚎,声声入耳,撕心裂肺。
杰言的动作,一如他的野心,膨胀得越亦加速。
科斯家族已经察觉到杰言的动作,可是每次都找不出他行动的破绽,内心的烦忧焦急更加令人愤恨、不安难以平息。
一把推掉桌上的东西,艾维尔暴怒,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怒骂:“你们这些废物!连他幕后的支持者你都查不出来!我要你们有什么用?”一条蜘蛛丝迅猛的击向其中一人,那人立刻化成一滩绿水,溶解掉了。
“呵呵……”绝坐在一旁,翘着腿,漫不经心的斜眼看着。
听到他的笑声,艾维尔有些不高兴,他心中都快急死了,股市大跌、场子被砸、手下好几员猛将莫名其妙的被杀,他现在竟然敢笑?
眯着眼,艾维尔冷声:“你笑什么?”
“笑你着急的蠢样。”挑眉,绝一如既往的嚣张傲气。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眯着眼,绝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面:“为什么你查不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比伯家族太高杆,也不是他幕后的支持者太强大。而是因为,有内奸。”冰冷的眼睛看着下面的数十人,绝美丽的凤目中流露出死亡的味道。
“内奸?!”双目迸发出光彩,艾维尔茅塞顿开。
是啊!自己查了那么久,每次都是比伯家族先一步毁尸灭迹。不管他的命令再怎么隐秘,都必定被他们抢先一步。如果不是内奸,难不成他们还有预言之书不成?
“查!”几条蛛丝一出,剩下的几人中,除了领头那人,其他全部化成绿水。
领头者战战兢兢,连忙应声,磕头下去。
被艾维尔搂在怀中,绝主动寻上那双唇,心中冷笑。
他抓住了众人思想中的盲点,一般提出这个主意的人,都鲜少被怀疑。不过,就算他被怀疑了,他也照样有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
夜,左单洗完澡出来,看见床边坐着的男人,微怔。
“你怎么来了?”擦着头发,左单看着绝,床上的小运俨然已经被他催眠入睡。
“帮我一个忙。”绝撑着头,欣赏着美人出浴之后的清爽,将写好的计划放在桌上,绝抛了个飞吻给左单:“拜拜。”
挑眉,不以为然,左单吹号头发,看着上面的内容。
古斯?
这不是蜂鸟和叶先生去的地方?
左单拨了蜂鸟的特殊手机,却一直没有有人接。而叶先生的手机,也一直在占线的情况。
心中的狐疑扩大到最大,左单想,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古斯。
将小运托付给杰言,后者欣然接受。
丛妖自然是不可能来了,不过左单等来了莱雅。
甜美的少女身边还跟着一个帅气的小伙子,阳光型的少年看着左单有些羞涩,可是眉宇间的甜蜜却掩饰不了。
眼里升起一抹狭促,左单边收拾东西边眼角的余光挪揄莱雅:“看来你回去一趟,收获不小啊。”
莱雅炼丹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果子,可口又让人心动:“老师说什么呢!人家……人家该没订婚呢!”害羞的看了眼少年,莱雅不似西方的少女一样开放,或许是因为母亲是中国人,她骨子里竟然有东方的保守。
“我要去一趟古斯,你跟我一起去吗?”跨好背包,左单询问。
“好啊!”少女一口答应,显然是忘记自己刚到法兰西。
“可是……”担心少女的身体吃不消,少年有些犹豫的开口:“我们才刚到法兰西啊,再劳累的话,受得了吗?”
“比利!”严厉的目光看和少年,莱雅一脸正经:“如果你这就怕了,那么你不配做我的男朋友。你要追逐我的脚步,就必须接受我的一切。”
少年沉默了,不再说话,只是用委屈的目光看着莱雅。
唇角展开笑意,这几年前还需要开导的小妮子,现在越来越有公主的风范了。
三人抵达古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天气不太明朗,天际笼罩着大片大片的阴云,这城市似乎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到处都是被炸掉的残垣断壁、尸体、冒着黑烟的房屋。
沉默,还真是蜂鸟的作风,不破坏干净,她不痛快。
三人找了个摇摇欲坠的小酒馆,这里的人也是面呈菜色,一副生活在担惊受怕中,口中直念上帝保佑的悲催样。
“你在想什么?”莱雅看着沉默的左单,虽然知道老师不常说话,可是还是觉得这样沉默的她,比平常更加令人揪心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看着远处冒起的黑烟,那张扬的蜂鸟……真令人放心不下。
如此张狂的做法,叶先生为什么不加以阻止?
“你们先订房间,我出去转转。”左单只拿了帽子和风衣,穿上,除了酒馆。
这里的风土人情跟罗马很像,这里是教廷手下直属的四大城市之一,让蜂鸟和叶先生这两个战斗强人来这里,她放心。
“碰!”远处,又是一震惊天动地的爆炸,一片鬼哭狼嚎。
左单连忙加持自己的身法,鬼魅一样朝那里掠去。
废墟一片,到处弥漫着尘烟,血流成河,残肢断臂、伏尸百万。
风吹起左单的长发,吹掉了头上的帽子,风衣偏飞。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不可能死去的人,左单心痛了。
叶先生满脸冷峻,抱着满身是血的蜂鸟,一步一个血脚印,悲戚的看注释着左单。
“死了?”轻问,左单开口有些困难,不知道是因为心痛,还是因为被沙子塞了喉咙。
“死了。”叶先生濡如是道。
他和蜂鸟身上的衣服都残缺了,衣不蔽体。
左单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盖到蜂鸟身上,淡漠:“有什么遗言吗?”
“有。”温和的大叔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双目紧锁远处压城黑云:“绝。”
心颤,左单就知道是这样,这女人,死也忘不了自己的爱,自己的心,自己得不到的男人。
“我会带着她回去,你呢?”左单抱起蜂鸟。
美丽的女人脸上没有了浓妆,只有斑驳的血迹,将她的死亡烘托得更加惨烈,更加悲壮。左单不知道蜂鸟是怎么死的,但是她知道,她死前,一定又是一番破坏的美。这个天生不被世人接受,要用破坏来烘托自己存在的可怜女人。
忽然间,左单很想知道绝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或许他对蜂鸟也有一丝好感吧,不然,按照绝的性格,只要他不喜欢,又纠缠他的人,一定会把那人拉入死亡的深渊。
“我要去善后。”叶先生已经退却了温和,修罗的气场一开,儒雅的脸冷峻异常。
左单紧紧地抱着蜂鸟,双眼看着叶先生,半天才挤出一句:“小心。”
“恩。”走了两步,叶先生回头,露出一个自己招牌的儒雅温柔的笑,请轻轻地声音仿佛在对着自己心爱的情人呢喃:“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一定要代我告诉兄弟们,我叫叶末离。”
原来他的名字如此女性化,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
此刻左单已经没有去开玩笑,可她实在找不出能用什么表情面对此刻的惨烈,牵强的勾起嘴角:“真是女气的名字呢。”
嘿嘿一笑,叶末离不再回头,边走边道:“你最好赶快离开古斯,也离开法兰西,那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了。教廷的人在运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我们无力阻止,你也不行。离开这些是非之地吧,我希望你和小运可以开心的活着。”
被尘烟所吞没,左单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晶莹的泪水。
滴落在蜂鸟的眼角,低落在她惨白的脸上。
那脸上,还缠绵着她死前的思念,对绝的思念、对自己执着的思念。
左单不知道蜂鸟死得后不后悔,可是她知道,自己无力回头了。当貔貅和蚊子死去的时候,她就想收手了,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序幕一旦拉开,想要退出这个舞台,只有死亡。
蜂鸟的死亡固然令人哀恸,但左单现在没有立场和心思顾得上了。
用魔灵秘术将她的尸体冰封,将莱雅和比例留在古斯,左单单独回到了法兰西。疯狂联系着鸢黛榜上的其他人,她不能再让那些兄弟姐妹们离开了。特别是小飞,她看不得那小孩儿躺在血泊中的样子,看不得他死亡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心痛。
绝拜托左单的事情很简单,去古斯,炸掉地图上的墓穴。
给绝发了一条讯息,让他夜晚来一趟,虽然知道蜂鸟不可能在看到绝了,可是她想让绝至少来拜祭她一次。
刚入夜,绝如期来临。
看着左单树在房间里的大冰块,愣住了,迷茫的看了眼左单。
左单笑得伤神,摸上冰块,略微有些歉意:“我履行了我的诺言,我将绝给你带来了,今晚他是你的。”期盼的目光看向绝。
话到嘴边,绝又开不了口,点点头,似乎是同意左单的话了。
走出房间,左单将这里留给他们俩。
楼下,朝丛妖点了点头,左单开车去了比伯城堡。
她要去接回小运。
城堡内,热闹非凡,远远地,左单就听到小运的笑声,和莫里的笑声。
放慢脚步,左单目光微冷,这个杰言,千万别打我儿子的注意,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众人看见左单,都有些吃惊。
小运飞快的奔过来,抱住左单的双腿,扬起粉雕玉琢的笑脸,天天叫道:“老妈,你回来啦?”
抱起小运,左单的心放回原处。
“莫里老爷子,姑姑、姑父。”左单向长辈打着招呼,只对杰言点了点头。
“刚回来的?”姑姑过来,亲热的拉着左单的手,笑得满脸幸福。
“恩,是的。”左单瞄了眼姑姑的肚子,听丛妖说,她怀孕了。这样想着,左单便笑道:“姑姑,你脸色很好啊,看来姑父对你越来越好了哦。”
姑姑有些报涩,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笑道:“我怀孕了。”刚说完,就朝自己老公怀里倒去,看来,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做一个高龄产妇。
“恭喜啊!”淡笑着恭喜,左单并没有表现出很开心的模样,因为已经知道了。
“左上校。”沉默不语的莫里忽然开口,杰言眼皮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恩?”左单整了整小运的衣领,抬眼,看着慈祥威严的老人。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怀上杰言的孩子,但是小运毕竟是我比伯家的子孙,我想让他认祖归宗。”莫里顿了顿又道:“我并不是让你放弃孩子,小运已然是你的儿子,只是,我希望他姓比伯。”
“不可能!”一口回绝,左单面色冷了下来,近日来的煎熬让她脸上那一点点的面具都拿了下来,愣愣的看着场内的人:“他是左运,我的孩子,他并没有爸爸。”
抱着小运站起来,左单欲离开的姿态:“很抱歉,莫里老爷子。你想要一个孩子的话,可以让杰言总裁为您生一个。况且您现在还老当益壮,将来必定是儿孙满堂的。”
转身要离开,身后却传来杰言的爆喝:“你让我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诧异,杰言面色又几分古怪,“你想要你儿子一辈子都没有爸爸?”
“不!”斜着眼看着杰言,左单安抚般的拍了拍小运的背:“我的孩子有爸爸,只是在我离婚的那一刻,他的爸爸就已经死了。”左单说的事实,她要的也只有健康的小运。
走了两步,左单似乎想起了什么:“杰言总裁,我希望您能够信守承诺。我帮您对付教廷,您要为小运举行仪式。”一个把儿子的生死当成交易的爸爸,我的儿子不需要。
敏感的小运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妈妈这次回来,跟平常不太一样。情绪、气质、心态,都变了。变得让他担忧无比。
他感觉,自己和妈妈,仿佛又一层纱将两人的心隔起来了,他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