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不经意邂逅:布拉格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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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打不开的心扉,让我怎么住进你的心底(2)

单淳韶仔细瞅我一眼,见我一只手还按在胃部上,半信半疑地把我放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转身往厨房走去。

只听厨房里的微波炉叮铃一声,不一会儿,单淳韶端了一杯热牛奶走到我面前,递给我。

我有些迟疑,望着他,手不知道该不该伸出去接。

“喝吧。”他垂眸,淡淡地说,低垂的睫毛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我犹豫地接过牛奶,不待我来得及说谢谢,他转身又打开冰箱,不知拿了什么,径直朝厨房走去。

我抱着温度适中的牛奶杯,喝了一大口下喉,疼痛的胃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此时,电视正在直播NBA最新赛季,声音调得很低,几乎只有看着字幕才能知道解说员在说些什么。

我望着单淳韶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涩涩的,说不清为什么,只知道,我对他的态度,好像一直都很恶劣。

我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大了一些声音,百无聊赖地盯着场上的运动员,完全不明白他们在干些什么。

“我下了一些面,你要是觉得还能吃,就将就一下吧。”眼前蓦然多了一碗清面,面上撒了一些绿油油的葱花,看起来很是清新。

“谢谢。”我接过这碗面条,低头扒拉了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客气。”单淳韶也未多说,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挂在厨房墙的挂钩上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起来,餐桌上多了一份未动的早餐。是一块新鲜出炉的三明治和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

我下意识地朝单淳韶的房间望去,见他的被子折叠整齐,房里早已空无一人。

以防下次没有空做饭,吃完早餐,我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堆的速食。回到家中,正要把这些食物放进冰箱,却见冰箱里已塞满了饼干、坚果、巧克力和蛋糕之类的小点心,全是我之前隔三岔五买过的零食。

我将冰箱里一些不需要冷藏的坚果和巧克力拿出,换上我买回的速食里需要冷冻的食物。估计是我折腾的声音太大,单淳韶闻声从房间走出,睡眼惺忪地望望我,又望望摆了一地的各类食物,一脸疑惑。

“这个……冰箱放不下了,我将一些不需要冷藏的放在厨房里。”解释完我连忙把地上的食物装进购物袋里,一起提进厨房。

走进厨房,我顿时傻了眼,厨房里竟已买好了一堆菜。有一整只烤鸭,一小碟新鲜的瘦肉,洗好的白菜,切好的西红柿,以及几根胡萝卜和黄瓜。

我望了手中购物袋里还未拿出来的烤鸭和蔬菜,顿感无力。

“那个,我有一个提议,我们一起轮流烧菜做饭如何,一三五七归我,二四六归你。”单淳韶站在厨房门外,观察着我的表情,说得小心翼翼,以往的咄咄和霸道全然不见。

我望着他,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他见我犹豫,以为我要拒绝,忙又道:“我是男生,比你吃得多,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还可以负责整个房子的卫生。”

“好,成交。”他话一落,我立马应下。其实他也吃不了什么亏,我们都是爱干净的人,哪里脏了都会主动去清扫,并不需要他怎么特别去打扫。

“那今天正好星期三,就由我开始吧。”他指了指厨房里新买的菜,“早上我去市场采购的,你应该都会吃吧?”

“还好。”除了我不爱的胡萝卜。我点点头,将购物袋里买的菜放回冰箱冷冻柜。

单淳韶在厨房里折腾了很久才做好一顿午饭,对于这样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指向来不沾阳春水的男生来说,倒也难得。

他叫我吃饭时,我正在房间里鼓捣被他踹坏了的门锁。应了一声,我放下被我拆得七零八落的锁,往餐桌走去。

桌上的菜看起来还可以,我盛了半碗饭,夹了几块蔬菜,发现味道也还正常,没有过咸或过淡。

“应该还好吧?”见我默不作声地埋头吃饭,单淳韶试探道。

“嗯。”我微微颔首,伸手舀了一勺西红柿蛋汤加在饭里。

单淳韶见此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厨房,端了一盘切成长条的胡萝卜上来。

“这个做饭后甜点吧。”见我疑惑地瞥了一眼这盘胡萝卜,他解释说,“切成条后浇了一层蜂蜜,蒸熟的。”

我瞅了一眼那盘胡萝卜,敬谢不敏。

和单淳韶达成轮流做饭的协议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规律。可很多时候午夜梦回,梦里还是时常会浮现凌岚的身影。我们从大一开学认识,三年多过去了,朝夕相处,亲如姐妹,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底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就这么不告而别,我怎能不怀念她。可是,这个薄凉的世界,他们给了她一日亦或一时的悼念,随即会将她永远地忘却,最多茶余饭后,偶尔的谈及,然后唏嘘了之。

周日,照例去水晶店打工,意外的是,我竟然见到了赵明月和单永谦两人。赵明月这个学期没有来上课,上次在这里见到她,她挽的还是单淳韶的手,这次则换了一个人。她是谁的未婚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她的任何一位未婚夫都和我没多大关系。

“小浣姐姐,你好!”见到我,她依旧甜甜地唤了我一句,我有一种时光倒流,倒流到去年在这相遇的错觉。我突然很想问,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比我小?

“你好!”我点点头,微笑着,视线波澜不惊地扫过她身边的男子。而他却迎了我的视线,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我。

“永谦哥哥,你帮我挑一个好不好?”她仰头望着单永谦,肌肤白皙如瓷,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这么快就弄丢了。”

曾几何时,我也曾这样仰望过她身边的男子,仰望他的勃勃雄心,仰望他的凌云壮志。他的抱负,他的梦想,他的目标,我记得,一直都记得,所以我不会怨他不会怪他,更不会扰他。

“好。”他低头笑望了一眼赵明月,脸上是温润谦和的笑意。他总是可以那么从容的微笑,像山,像水,更像可以包容万物的大海。只见他在摆有各式水晶手链的玻璃柜台前走了几步,指了一条紫色的水晶手链,低声问道,“这条手链如何?和你之前那条差不多。”

“我也觉得不错。”赵明月欢喜地点点头,又朝我笑道,“小浣姐姐,麻烦你给这条手链开单哦。”她的话一落,单永谦的信用卡已经递了过来。

“好的。”我低眉敛目地接过卡,刻意不再和单永谦的视线相撞。

结完帐,赵明月把手链戴在了手上,瞅了又瞅:“永谦哥哥,阿姨真的看不出来吗?看仔细些,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她伸出手,露出戴着手链的纤细手腕,扬在单永谦眼前,偏着头问他。

“没事的,发现了跟她解释清楚,她不会怪你的。”单永谦轻声细语地宽慰赵明月。

赵明月听此忧心的面容立刻缓了下来,又抬头望向我,笑意盈盈地说道:“小浣姐姐,听说你搬家了,和淳韶住在了一块儿,劳烦姐姐你帮我们劝劝他,劝他多回家看看,叔叔很想念他。”

赵明月的话听在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我下意识地看向她旁边的单永谦,而他也望着我,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幽深的瞳孔里望不到底,不知道此时在想些什么。

“好的,回去了我会把这些话转达给他。”我笑笑,点点头。无论他如何想,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有一些难过,一些心酸,一些惆怅。

下班换下工作服后,我向店主提出了辞工。店主有些惋惜,大概是很难找到像我这样勤勤恳恳做事的中国学生吧。在这工作的半年多里,我的确遇见了很多中国游客,居高临下的他们一身的优越感,一个比一个出手不凡,我的语言优势为店里促成了不少生意。可我去意已决,店主只好给我结了工资放我走。

这个学期所剩不多,还有三个月我就毕业了。如果我不向学校申请继续攻读硕士学位或者找到一份正式工作,毕业之后,我的学生签证也将随之到期,没有理由再提出续签。

该不该留下,我的心理不清还乱。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汽鸣声,我下意识地侧头一看,见竟是一辆熟悉的斯柯达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放缓了脚步,这辆斯柯达的主人随即把车子停在了我的斜前方,挡住了我的去路。

“小浣,上车来好吗?”单永谦打开车门,看着我,恳切地说道。

我望了望前后繁忙的过往车辆,点了点头。这条热闹的街道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私家车要是停留过久很容易招来警察。

我坐下后,他并没有立即开车。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却是笑望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倾过身,低下头给我系好安全带。以前每次上他的车,我要是忘了系安全带,细心的他总是会替我系好后才开车。

系好安全带后,我低了低头,让自己的心情不再起伏不安。

“好久不见了,找我有事吗?”我微微笑着,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车辆,不敢看他。

“最近还好吗?小浣。”他不回答我,却是反问我。

“还不错啊。”我笑着回答,又说,“你弟弟成了我的室友,我会把你们的话转达给他。”

单永谦听此凤眼轻眨,却是沉默,没有接我的话。我看向他,他的侧脸映在斑斓的夕阳里,熠熠生辉。

“我最近总是在新闻里看到你们单氏药业,你们不仅做了很多公益事业,还获得了政府颁布的企业特别贡献奖,恭喜你了。”单淳韶一回家就喜欢打开电视放新闻,好几次经过客厅,我都看到新闻里在播放有关单氏药业的要闻。

单永谦嘴角逸出一抹淡笑,有些苦涩,却是望向我,说:“小浣,和淳韶相处得还好吗?”他开得很慢,我几乎感觉不到车子在前进。

我一怔,过了半晌方回道:“各管各的,普通的合租室友而已,没有什么好或不好。”顿了顿,我问他,“你呢?什么时候结婚?也快了吧。”

“事业还没有稳定之前,我不会成家。”他突然转了一圈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小巷,他踩下刹车,拉上手刹,车子停在了巷子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

“小浣……”他唤我一声,我扭头望他,他的头却忽然倾向我,不容我多想,压住我的唇,长驱直入,城池掠尽,释放着仿佛压抑了很久很久的苦闷和悔恨。这时的他不似以往任何一次的他。

我几乎要窒息了,重重地推开他,想要拉开车门,车门却纹丝不动,已被紧锁。

“单永谦,不要这样!不要让我既讨厌自己又讨厌你!”我心里又气又怒,嘴唇和脸颊都是滚烫的。我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湖,又被他此时此刻的举动扰得波澜四起,万千起伏。

他不说话,却是望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小浣,不要和淳韶在一起。我怕他不会真心待你。”

我愣了愣,哭笑不得,很是无奈:“我没有那么喜欢你们两兄弟!我找人合租房子,没有想到最后会招来他。”

“那你还愿意等我吗?”他扶住我的肩,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不管我现在和谁订了婚,将来我一定会娶你,只要你愿意等,只要你还没有嫁人,我就一定不会先娶任何人!”

我笑着摇头,眼里却因他的话而忽地盈满了泪,不敢出声说话,怕声音会颤抖起来。

“小浣,你愿意吗?”他继续追问。

我用力眨了眨眼,将眼眶里打转的泪忍了回去,问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吃饭时我说过的话吗?”

单永谦锁了锁眉,疑惑地望着我。

我笑着继续说:“如果你勇往直前地奔着一个目标,那么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让路。既然选择了目标,那就义无反顾地去实现去完成,沿途的风景再美丽再诱人,也只不过是风景而已。”

他微微一愣,说:“对待感情,你一直都是这么理智吗?”他笑,眸光闪动,却很是无奈,很是悲伤。

“是啊,我也要为自己作打算,万一以后人老色衰还等不到你,那我该怎么办啊?”我跟着笑了起来,笑出了泪。

他听此却抿抿唇,伸出手,指腹间的薄茧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庞:“那就让我等你吧,等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再放手。”

天幕暗沉,黄昏的光影早已寻不到,我推开公寓的门时,公寓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我这才想起,单淳韶好像说过今天要去新城区参加一个企业的面试,估计晚上不能回来做饭。他和我说话时,我总是很少作答,也很少记在心上。

忙了一天,累得不想动,我打开冰箱,找了一盒牛奶和一袋饼干,直接进了房间。

趴在床上喝着牛奶,吃着饼干,屋外没有一如既往的电视声和走动的脚步声,整个公寓沉寂得可怕。我又重新拖着拖鞋,走到客厅,刚把电视打开,只听哒的一声,整个公寓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窗外闪过一道闪电,随即是轰隆隆作响的雷声。明知道只是普通的保险丝烧了,心底却还是毫无由来地恐慌起来。我三步作两步地跑回房间,脱了外套,躲进了被窝里。

不一会儿,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雨珠重重打在屋檐上和玻璃窗上,吵闹得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磅礴的大雨一直下个不停,仿佛几百年没有下了一样,我不由得想起了还在外面的单淳韶。这家伙也真够倒霉,第一天去面试就遇上了这种恶劣的天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

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待我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大雨不仅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比昨晚还更加迅猛。一整夜没有听到开门声,我下意识地跑出房间,见隔壁的房间空荡无人,而玄关处的男式拖鞋依旧原样摆放在地。他昨晚并没有回来。

门外走廊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我打开公寓门,见走廊上站着一对住在隔壁的老夫妇。老夫妇正望着外面的暴雨,貌似在商量什么。

“请问外面怎么了?”我站在门外,用别扭的捷克语问道。

这位上了年龄的捷克老大爷回头见是我,答道:“你没有看昨晚的新闻吗?市政厅发布了中级洪水预警,昨天夜里就有很多市民举家离开了。”

他身旁的妻子接过了话:“我们本来也想今天早上走的,没想到现在开始下冰雹了,新闻说路面全淹了,车子根本走不了。现在就怕这伏尔塔瓦河的水会倒灌进城区里,要是倒灌进来了,首先淹没的就是我们这块地儿了。”她叹了一口气,往我身后望了望,问道,“你一个人在家吗?你怎么没有走啊?你的男朋友呢?”

“我……他……”我想了想,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只好讪讪笑了笑,回了公寓。

布拉格很多年前也发生过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单淳韶的母亲就是因为这场灾难离开了他。我进了房间,从包里拿出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打开一查看,还是单淳韶和单永谦昨晚打来的电话。遇上这种天灾,他们也是无能无力吧,幸好他们都不在老城。

我把手机丢在一旁,坐在沙发上,搂着抱枕,不知道还能该干些什么。

忽然,门被砰砰地敲响,我的心蓦地怦怦急跳起来。飞快站起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还是隔壁那对老夫妇。

“孩子,你要跟我们一块儿走吗?我和我妻子打算走路去我弟弟家,他家在隔壁区域,地势比这儿高多了,大概会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这位大爷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已经全副武装,他身旁的妻子亦是如此,披着厚重的雨披,帽子和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褐色的大眼睛。

“谢谢,我还是留在家里好了。”我笑着婉拒了老人的好意。

“不和我们一块走吗?我们一走,这整栋公寓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老大爷的妻子跟着劝说道。

“没关系,我想洪水应该会退下的。”我望了望外面的暴雨,笑道,“趁冰雹才开始下,你们赶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两位老人见我执意不走,只好点点头先行。

关上门,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又恢复了悄然的沉寂。没有灯光,屋里的光线比窗外灰蒙蒙的雨天还更昏暗。

如果这几天里,洪水真要淹没了这一片低洼地区,我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