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不经意邂逅:布拉格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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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布拉格寻找一个人的放逐(3)

单永谦听此面色不变,只是低下了头专心吃碗里的饺子。

“对了,单淳韶,我做好的那部分PPT还没拷进U盘呢,你要完成剩下的那部分就另开一个PPT吧。”见单淳韶在笔记本键盘上敲敲打打,我连忙提醒道。

单淳韶并未理会我,头也未抬地认真敲着笔记本。

我想他肯定听到了,也未多加想,低下头继续吃碗里的水饺。

“这水饺味道很不错呢,很有家的感觉。”吃完碗里的水饺,我由衷地赞赏道,“我一个室友特别想家,上回特地拉我去了一家中国餐厅,可那价钱贵不说,炒出来的菜真是难吃到了极点,我们俩吃完饭回到公寓半夜都起来吐了。”

单淳韶听此笑了,凤眉舒展:“这儿的中国餐厅为了迎合本地人的口味,特地进行了改良,你们刚来这肯定吃不惯了。你们可以多去中国人开的超市,那儿能买到很多普通超市买不到的做菜佐料。”

“中国人开的超市?”我好奇地问道,“我们每天都是两点一线的来往于学校和公寓间,很少看到中国人开的超市呢。”

“就在……”单永谦话还未说完,客厅里的单淳韶嚷嚷了起来。

“游浣,你要不要回家了?不要我就直接上楼了。”单淳韶拉长着一张脸,冲我喊道。

“你做好你那部分了吗?”我问了一句单淳韶,没得到他的回应后,只好和单永谦告别,“单先生,我先走了,下回有空我请你吃饭哦。”

“好的,这么晚了,让淳韶早些送你回去。”单永谦迎了我的视线,温和地笑着点点头。

单淳韶还抱着笔记本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我走到他的身旁从包里拿出U盘给他:“帮我把我做得那份PPT移给我吧。”

单淳韶也不抬头看我,伸手接过U盘,飞快地将我保存在桌面上的文件移给我。

“还得麻烦你再送我回公寓,嘿嘿。”见单淳韶未有起身送我回家的意图,我站在他面前,厚着脸皮小声提醒道。

单淳韶终于抬起头望定我,黑亮的水眸里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走吧,明天上课别忘了带上U盘。”他忽然站起身,头撞向我的鼻梁,痛得我龇牙咧嘴,忙伸手去摸鼻子是否流血了。

“放心,鼻子还在呢!”单淳韶懊恼地摸着头,似乎也被撞疼了,埋怨道,“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你……是你撞向我的呢……”还是用你的猪头撞了我明显更脆弱的鼻梁呢。我忍了忍,将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生怕他反悔不送我回去。

夜色生寒,星辰像红色玛瑙一样闪动,单淳韶的沃尔沃在蒙蒙雾气中如风般飞驰,古老的教堂、奢华的剧院、高耸的城堡、狭密的民居……纷纷和我们擦肩而过,我的上下眼皮打着架,不知不觉整个人都靠在了车窗上。

“喂,喂……睡得这么死,还打呼呢!”脸颊痒痒的,我一睁眼,见到一只猪蹄正抓着我的一绺头发挠我的脸。

“动手动脚干什么啊!”没有睡醒,头晕沉沉的,整个人就像服了软筋散一样没有力气。毫无由来的我瞪了一眼驾驶座上转过身正对着我的单淳韶,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径直朝公寓的楼道口走去。

“喂,那谁,我这么晚这么老远地送你回来,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单淳韶在身后不甘心地喊道。

“谢您了,您老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头也不回地走着路,心底只想到一个词—自作自受!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就是欧美文学史,在公寓待了一周的凌岚和我一起去上课。凌岚高挑纤瘦,是典型的东方美女,她初到布拉格时,走在路上总会有很多西欧帅哥向她吹口哨和打招呼。就像现在,我们一进教室,那个尼泊尔人保罗立刻殷勤地跑了上前,邀请我们去他身边坐。

“看看,他肯定对你有意思,之前我来上课他都没这么热情问我呢。”我站在一旁小声揶揄凌岚。

“我敬谢不敏。”凌岚很淡定地回我一句,却还是扬起笑脸冲保罗笑,并用捷克语轻声细语地回答,“好的,谢谢。”

在保罗身边的位置坐下,我掏出U盘,脑海里正要开始组织待会上台后的言语,只觉头皮突然一阵疼痛,身后似乎有人在用力拉扯着我的头发。

我转身回头,见单淳韶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正坐在我身后!

“你无不无聊啊?有问题吧你!”这还是我来扎利大学的第一次上台演讲,本来心底就很紧张,这家伙却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真是想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这么紧张作甚么,你待会上去就算出错了也没人会怪你的。”单淳韶状似好心地安慰我。

“呸呸呸!你才会出错,你待会上去才会出错呢!”我狠狠瞪了一眼这说话没遮拦的家伙,“我待会上去一定会做到excellent!”为了给自己增加底气,我胸有成竹地说。

单淳韶听此眨了眨眼,勾起唇,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教授欧美文学史的欧洲老头一进教室就把我叫上了讲台,让我在投影仪下给大家演示完成的作业。

我有些哆嗦地上了讲台,凌岚在台下冲我喊道:“游浣,没事,加油呢!”

我对凌岚强颜笑了笑,可一看到教室里这么多视线聚焦在身上时,手和腿又开始微微颤抖了。

小心翼翼地插上U盘,打开U盘里昨晚做好的PPT,点击幻灯片自动放映,看到第一页熟悉的画面,我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幻灯片跳到第二页时,我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一群穿着清凉娇娆婀娜的西欧美女正在沙滩上对着镜头搔首弄姿。我还未反应过来,幻灯片跳到下一页,这些金发碧眼的美女穿成了三点式的比基尼,袒胸露背地跳着劲舞。教室里的气氛顿时沸腾了起来,很多男生在台下吹起了口哨。而站在教室过道上的欧洲老头则瞪大了眼睛盯着墙壁上大大的屏幕里放映的一幅又一幅艳女图。

幻灯片又跳过了一页,还是这群曼妙诱人的美女,只是她们已经成了一丝不挂的裸女,俯卧在沙滩上露出光洁的背部,十分享受地沉浸在日光浴里。我手足无措地愣在讲台上,凌岚跑了上来,飞快地关闭了这个PPT,将我拉下了讲台。

这时单淳韶拿着一个U盘走上了讲台,只见他站在讲台上,不知讲了些什么,热闹的教室立即安静了下来。很快,教室墙壁上的屏幕开始放映我昨晚制作的PPT,单淳韶引经据典,面不改色地讲解着这些内容。

下课铃一响,我开始收拾桌面上的课本。

“游浣,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凌岚在一旁问道。

“我先回去了,剩下的几节课你帮我请下假,布置了什么作业回来告诉我。”我抓起书包,漠然地瞅了一眼后排演讲完一直安静坐着的单淳韶,大步走出了教室。

出了学校,我背着书包,一个人走走逛逛,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老城广场。广场上云集了一批又一批说着各国语言的游客,棕黑色小木屋里的商贩热情地向游客兜售着工艺品,还有一些衣着迥异的吉普赛人在摆摊替人占卜。

我站在小木屋前,拿起摊上的手工艺品,看了看,在心里兑换成人民币后又慢慢放下。我漫无目的地绕着广场走了一圈后,在一组正进行露天表演的乐队前停住了脚步。乐队正在慷慨激昂地演奏《我的祖国》,一首讴歌捷克辉煌大好山河的颂歌,我们晚上在公寓里以不停调台为唯一乐趣时总是能听到这首歌。

我在附近席地而坐,不知听了多久,随意一瞥,竟然见到单永谦正和一个中年男子从一家咖啡馆出来。在咖啡馆门口和对方告别后,单永谦站在街道旁,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知看到了什么,步行穿过了马路。

只见单永谦走到马路对面,低着头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亲切地交谈着。他摸摸了那小女孩的头,弯下腰将她抱起,避开来往的车辆,又一次穿过了马路。过了马路,单永谦将小女孩放在地上,那小女孩笑着朝单永谦扬了扬手,欢快地跑开。

我的心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温柔,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好,我是单永谦。”电话里是他轻悦的嗓音,他背对着我,我望着他的背影,见他拿着手机抬眸望着远处天的另一边。

我霎时回过了神,再挂断电话已经太迟了。

“你好……单先生,我是游浣。”我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刚好见到了单先生你,就打了个电话,呵呵……”话一说完我自觉有些奇怪,连忙补充道,“单先生现在有空吗?我还欠着你一顿饭呢。”

“你现在在老城广场?”他转过身,朝广场中心望来。

恍惚间有那么一瞬,他清明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越过四面八方的往来车辆,直接和我的视线相触,仿佛只需一眼就瞅到了握着手机的我。

他冲我点点头,笑了笑,合上了手机,朝我快步走来。

“今天不要上课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闲逛?”他走到我面前,望了眼我肩上的书包,眉眼带笑地揶揄道,“逃课可不是一个好学生的样子。”

“这只不过是我第一次逃课呢!”不知为何,见到他我的心情忽然就豁然开朗起来,“少上这几节课我不会毕不了业,多上了这几节课我也拿不了诺贝尔奖。”

单永谦听此朗声笑了起来,眉梢飞入鬓,带着一种男子阳刚的气息:“那你是特地逃课出来请我吃饭吗?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不然怎对得起你逃下的课啊。”

“宰倒可以宰,但别宰得太厉害了,我只是一个学生,很穷的一个学生。”我拍了拍衣服的口袋,很惶恐地说,“我一个月的生活费都在这了,还请您给我留一些买面包的钱。”

单永谦笑得更开心了,只见他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没事,要是钱不够就把你典当在饭店里,说不定不仅可以偿还饭钱,还可以给你挣来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单永谦开车把我带到了新城的瓦茨拉夫大街,这条荣华奢侈的繁华大街据说是布拉格的“香榭丽舍大道”,这儿的游客和车辆比老城广场还多得多。大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高级餐厅、高级写字楼、顶级名品店以及华丽辉煌的歌剧院……紧密而又恰到好处的排列在一起。我下了车,站在街道旁,张望着四周新鲜的景象,目不暇接,仿佛来到了西欧另一个国度。

我们在一家餐馆的露天阳台里坐下。这个餐馆楼下是时装店,楼上则是办公楼,餐馆巧妙地设计了延伸出来的露天阳台,在阳台里摆了几张桌子。这个露天阳台的视角很好,客人用餐时能够眺望整个瓦茨拉夫广场。

侍者殷勤地捧着菜单上前,我瞅了眼全是捷克文的菜单,皱了皱眉,推给对面的单永谦。

“你点吧,反正我也不太看得懂。”

单永谦接过菜单,快速扫了一眼,抬头问我:“吃烤鸭吗?”

“你随便点吧,我什么都吃呢。”我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这家餐馆,见餐馆的墙上挂了很多很艺术的抽象画,很有艺术的氛围。

“那就点一份烤鸭、一份炖牛肉、一份水果沙拉如何?”单永谦依旧征询我的意见。

“可以,反正我请客,你喜欢就好啊。”我点头,见楼下大街的不远处正围着一群游客。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吉普赛人的马戏团正在表演着一些令人窒息的节目。

只见一个未着半缕,躯体被浓重的色彩画满了花草和蛇的吉普赛女人正在和一条眼镜蛇玩耍。这条眼镜蛇吐着细细的红色长舌,攀爬在女人身体的各个部位,从脚背到小腿、到大腿、到腹部、到颈部……最后缠绕在女人的肩上,和女人几乎合为了一体。围观的观众拍着掌喝彩,而这个吉普赛女人则面无表情地退下,换了另一个表演者上台。

“我在老城也经常见到这些吉普赛人,他们总给人一种神秘、漂泊的感觉。”这些居无定所总是四处流浪的吉普赛人很多都靠着表演马戏生存。

单永谦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望去,想是习以为常了,并未有多大惊奇:“他们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才会四处奔波。”顿了顿,他又淡淡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为不同的动力奔波着呢,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那你现在奔波的动力是什么呢?”我收回视线,看向单永谦。

“完全接管单氏药业,将咱们中国的中药市场开拓到整个欧洲、美洲甚至整个世界!”他眸里闪过一抹光,眼神坚定明亮。

他的目光看得很远很深,我凝望着他俊雅的侧脸,心绪莫名的浮动。

他的勃勃雄心是我所不能企及的,却足以让我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