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清相国魏裔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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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是呀,不过其顺利归顺是大势所趋,天意所定。但其不念皇恩还为我朝提出了不少条件,皇上都答应了,还封其为义王。可孙可望还是不满足,又以固防地方需资金为名,向皇上开借了十几万两银子。皇上也恩准了。其得寸进尺后还是不满足,又向皇上为其弟讨要功名实乃过分。为此,下官向皇上上了一疏,直击可望,悖礼,背义,辜负皇恩,过分讨要条件,应纠其陈请之非,以正悖谬。皇上对下臣之疏,至今不但没有批答,反而引起孙可望对我仇视。”魏裔介向范文程道。

“我们上疏直击人家,肯定会招惹对我们仇视的,为了当朝大局,对此我们可以置之不理,但绝不能胆落丧志。下官也为此向皇上面奏过,皇上只是说,此事应诸臣慎议再说,来敷衍此事。唉,下官对此实在无奈,可也不甘心呀。我们作臣子的应力谏皇上,为皇上建言献策,效力国朝。我们还需想个法子呀。”范文程接着说道。

“法子倒是有一个,不知有效与否。”魏裔介道。

“魏大人快快讲来,让下官听一听此法可妙?”范文程道。

魏裔介不紧不慢地对范文程道:“依下官之见,应把如今皇上与太后都非常敬崇的西洋传教士汤若望,汤大人请来,与我们一同来劝一劝皇上,说服皇上不要轻意答应对归顺者孙可望那过分的非礼要求。”

“嗯,此计甚善,本官愿与魏大人一起到汤若望处面谈此事。”范文程说道。

城南的天主教堂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之中。淡灰色的三圆顶正中的那个巨大的十字架熠熠生辉。这里除礼拜天可以听到一阵阵悠扬柔美的唱诗声和祈祷声外,日常十分安静。在教堂里,汤若望手拈长须,俨然一副长者风范。其以耶稣特有的礼节,接见了他的中国老朋友知己国朝大臣魏裔介与范文程,三人坐定,切入正题。

汤若望听到二臣的来意后言道:“老夫乃外藩之人,蒙圣上恩宠,常觐天颜,实乃老夫之大幸也。不过老夫虽为外藩,但身处国朝,又承皇恩,理应为当朝效力。二臣对老夫所言之事,老夫一定要尽力劝诫皇上。绝不能让刚从战争创伤中走来的国朝,又因余党的归顺而使我国体受损。归顺者无理且过分的要求,本朝对其妄加恩典抚恤,实乃是在乱我朝纲,害我朝政,真乃过分!”

汤若望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皇上驾到!”

汤若望与魏裔介、范文程三人猛地一惊,不知所措。

镇定下来的汤若望,对二者道:“二位不必惊慌,暂且退下回避,待老夫对皇上作一解释。”

汤若望话音刚落,顺治帝便健步入室。汤若望忙施礼道:“不知皇上驾到,罪臣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不知者何罪之有?免礼吧。”顺治帝反问道。

汤若望让皇上坐定后,开口道:“皇上,下臣正想进宫找您呢。”

“噢?这不是不找自到吗?找朕何事之有?”顺治帝问道。

躲在内室的魏裔介与范文程,此时心口都在“扑通、扑通”地跳着,额头上溢出了虚汗。他们心想,平时常与皇上一起到教堂内聆听这位西洋传教士结合中西文化的差异释疑解。今日两人避着皇上独到此处,如果此时见到皇上了,该如何向皇上解释?皇上又该如何去想?二臣心中矛盾重重。

是啊,自从孝庄太后认识了这位多才多艺的西洋传教士后,就常与汤若望在一起切磋诸事,遇到难事就请其解疑释惑。为此,孝庄太后对汤若望倍加推崇,还超乎常理地认其为义父。因而顺治帝也就倍加亲近汤若望,称其为玛法(满语,即爷爷)。所以常带诸臣拜访汤若望,尤其是魏裔介陪访最多,也与汤若望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接着汤若望对顺治帝道:“现今国朝,财库空乏,民欠温饱,听说有余党孙可望归顺者,以过分条件相要挟,实乃非礼,不知皇上如何斟酌?”

“噢……汤玛法是为此事找朕?朕深表谢意。此事早有魏爱卿裔介上疏朕处,并有范大人文程将此事言禀于朕,朕觉得二臣的见解很有道理,从中可以看出其二臣为国、为民着想心切,朕实乃感激,并予以嘉奖二臣。”

“皇上果真想采纳其二臣之见?”汤若望面带悦色说道:“皇上您瞧这二位是谁?”说完汤若望手指内室,并示意二臣出室面觐皇上。

“罪臣给皇上请安。”魏裔介与范文程同时跪地向顺治帝施礼道。

一时顺治帝也怔住了,怎么又冒出俩“罪臣”来?

一旁的汤若望忙作解道:“皇上您不是要嘉奖二臣吗?二臣正是为了国朝而呕心沥血,来游说匹夫劝诫皇上上述之事的……”

“好,正好,真没想到朕在此遇上二位爱卿,幸哉,幸哉。朕正想与二臣理论此事呢。”顺治帝高兴地与魏裔介、范文程道:“二卿疏言孙可望悖理背义,越分干名,朕觉上疏之言最是真切,乃二臣不负职掌,朕甚是高兴。但朕念其远人来归,故宽之。故觉孙可望之要求尚可考虑。为其弟讨要功名之事,应免去。朕想如此处理此事,但愿孙可望以后遇事必会有所收敛的。”

魏裔介与范文程连连点头称是。并道:“看来皇上对此事还是费尽心血了。”

随即,顺治帝大大舒了一口气,自得地言道:“如今湖广、云贵等南方诸省,余党皆平,朕自此可以偃戈息兵也。”

一旁的魏裔介急忙上前奏道:“皇上,下臣认为南方诸省虽然已平,但我朝切不可马虎,还须谨慎注视以防余党死灰复燃。各地针对情况派兵应多寡适宜。我朝对归顺者应有的抚恤应点面俱到,以稳人心。”

“嗯,朕以为此言有理。”接着顺治帝又道,“你近日又对朕疏言南方各地溺弃女婴之事,日益严重,你对此有何见解?”

魏裔介看了看一旁的汤若望,又看了看范文程,开口奏道:“臣以为江南各地溺死女婴的恶俗则完全是因为这些地方重男轻女的观念所致。国朝应下律令:发现有溺女婴一次的,当地知县应罚俸一年,其家壮男无偿服役一年。二次的,当地知县应罚俸二年,其家壮男应无偿服役二年。三次的,当地知县应革职,其家壮男应无偿服役三年以上。以此定为律令来遏制溺弃女婴之事必有成效,对国朝的人口增长会有积极意义的。”

“甚善,应按此定为律令马上实施,遏制恶俗。”顺治帝对着汤若望、范文程肯定地言道。

汤若望坐在一旁手抚长须,儒雅稳重,其对顺治帝言道:“皇上如同我主耶稣,博爱自己的子民大众,爱人类爱大自然,爱一切有生命的东西。皇上乃万民之尊,处处以仁慈为本。”

顺治帝仅是对汤若望淡淡一笑。随后,他又说:“魏爱卿与范爱卿你二位近日可否到外城巡视过?”

“回皇上话,下臣近日由于公务繁忙,未到上述之地巡视。不过眼下公务少了些,臣倒想到外城的署院走一走,顺便再看看这一带农民的生活状况。”魏裔介言道,范文程也在一旁点着头。

“嗯,你们帮朕到处走走看看,正合朕意。”顺治帝说道。

北京,远的不说,自前明在此建都以来,一直是人们向往的地方。为此,除许多在朝为官的人员在此长期居住外,还有大量的自然移民居住于京城近郊各地。在此除经商以外,那就是靠种地为生了。

这一日,城南正阳门外的打磨厂一带,有数位男女老少站在村外的自家菜地边无奈地哀声议论着:“这让咱们怎么过呀?连这为生的一点菜地也得让官府给占去了,咱们要到哪里说理去好呢?”

“哪里有为我们作主的?县府?州府?总督府?他们都是官官相护,我们有理无处讨呀……”一位老夫委屈地说着。

“以我看咱们怎么也没法活了,不如反了吧?”一位年轻小伙说道。

“反了,怎么个反法?胳膊扭不过大腿,到头来还是自食恶果。”一位中年农妇道。

“这样办——我们男女老少齐出阵到内城天子脚下去跪头喊冤,看他们有人管不管,让他们内城也不得安宁。”一位村夫说道。

“说得容易,我们进得了内城吗?我们想和官府拼命都不会找到人的,干脆等死吧!”村民中有人说道。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不动声色地说道:“老夫昨日在此遇到了一位打此路过的朝中小吏。这个小吏是个善人,他得知我们的情况后,暗地告诉老夫说:这一两日将有一位朝中大员路过此地。这位大员叫魏裔介,此官肯为民作主,敢向朝廷伸冤。让我们可在此等候一试。”

“那我们就等等看吧。”众村民随声应到。

等到傍晚不见有官轿路过,众村民散去。次日一大早,男女老幼又齐聚此地,等待着能有为他们伸冤的官轿路过。

大约在辰时,果有一队鸣锣开道的官轿向村民这边走来。望见官轿,村民们总算有了一线希望,都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跪于路中,拦挡住官轿。村民们心情悲愤,泣不成声。

“闪开!闪开!无理拦截官轿者定罪。”开路的小吏呼道。

众村民丝毫不听小吏的吆喝声,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小吏仅是处于其自己所供的差事,在敷衍上级而已。可谁知小吏的吆喝声越来越急躁,话语越来越瘆人。为了申诉,村民们硬是跪满去路,丝毫不动。官轿只好停下来了,只听里面的官老爷厉声问道:“为什么停下了轿子?”

“回老爷话,当地一些村民在拦轿申冤。”

“申冤?让他们到衙门内申去,这里不是申冤的地方。起轿!有敢抗令者绑了,定刑。”这位官老爷边下着令边用他那双鹞子眼扫视着底下跪着的众乡民。

护从的小吏听到老爷如此发话,便也狗仗人势起来,对跪着的乡民道:“大老爷有公事,有敢私自拦截官轿无理取闹者绑了,定刑。”

申冤的众乡民们听到官老爷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心都凉了,但更增加了他们对官府的憎恨,有的又开始小议起来:“看我们怎么说得?是不会有好官为我们做主的。”有的还是报有最后一线希望央求道:“这位好心的魏大老爷,您就听听我们的冤情吧。为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申申冤,做做主吧……”

官轿内的官老爷听到众乡民们的乞求后气更大了,语气更瘆人了:“谁是魏大老爷?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本官是谁,别张冠李戴!知道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民不认得本官。”说到此这个官人,把头往外探得老长,手臂还伸了出来,对底下跪着的众乡民又指责道:“本官就是本朝的户部尚书——车克。都给本官让开道路,否则就地论处。”

众乡民一听这话,都无奈地闪开了。等官轿扬长而去,走了好远后,众乡民们才松了口气,冲着轿子的背影小声骂道:“狗娘养的,狗官!”

众乡民们深知这谩骂只是自己为自己解解气罢了,是不管用的。大伙又都七嘴八舌地哀怨道:“唉!时气赖,没等上那个小吏所说的魏大人,反而等上了这个‘丧门星狗官’”。

那个道:“当官的都是一个‘货色’,就是等来了魏大人也不定准如何呢。”大伙正在一说一答间,忽然看到远处又一队官轿,向这边走来,与先前的那队一样,前面鸣锣开道,后面护从紧守官轿。众乡民们再次看到官轿时那心情可与上次不一样了,心中既紧张,又高兴,又犹豫,反不敢果断阻拦,只是都小心翼翼地跪于路边处,对走过来的官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用很小的声音喊道:“草民有冤情!”

小吏们对跪着的乡民们又大声喊道:“有冤到衙门口喊去!闪开!闪开……”

魏裔介在轿中听到小吏的呼喊与外面的嘈杂声有些不对劲,便让轿夫落轿,步出轿外,想探个究竟。村民们见此便哭声一片,魏裔介上前急忙制止了小吏的吆喝。向村民们和蔼地问道:“众乡民有何冤情?”

魏裔介这一问不要紧,让众村民们感觉此官对自己有关心的语气与态度,看到了希望,大伙便把压抑心中多日的屈闷全都抛出来了,痛哭声汇聚一片。大伙语无伦次,七嘴八舌地说道:“这位贵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呀?我们没法活下去了……”

“大家不要急,慢点说,慢慢说,这位大哥你先为老夫说说。”魏裔介指着一位老汉问道。

“这位老爷,您看这一片菜地有几百亩之大,是我们祖辈留下的良田,我们村民在这里世代以种菜为生,还供着京城内的百姓和朝廷用菜。可前几日来了一些官人,说上面有命让他们把这片园子,收归国有以作它用。真是岂有此理,这可让我们这个上千口百姓之村怎么活呀?老爷您要主持公道,为我们作主呀?”老汉哭泣着言道。

看着这喊冤的老幼,魏裔介黯然泪下,言道:“各位乡亲们都起来吧,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魏裔介边说边手扶乡民一一站起。

“乡亲们不要怕,这片园子地就是你们的,你们只需安心耕种,剩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由我去找有关衙门帮你们理论,你们都先放心回家吧,我说话是算数的!”魏裔介向乡亲们安慰道。

“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如果小民没有说错的话,您就是先前有位小吏对小民们所说的魏大人吧?您可是位好官哪!”众乡民不断对魏裔介致谢,相问,并窃窃私语道:“这可比刚才那位趾高气昂的什么车克狗官没法相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