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清相国魏裔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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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鳌拜将头微微一抬,毫不在意地答道:“臣已阅过,臣不是早就与魏裔介为此事在皇上面前表过态吗?实话对您皇上说,魏裔介的帐,臣都不认,那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虽身为国家封疆大吏,但不尊圣训,欺君罔上,故意制造谣乱,危言耸听,蓄意乱政,已无君臣之礼,实属大逆不道,罪不可恕!按律令,应处斩刑!”

鳌拜话说得既响亮又利落,底气极足,满朝官员无不面面相觑。康熙帝不禁脸上变色,倒抽一口凉气,暗自想道:“这鳌拜素日一向无礼,尚不至于像今日这等高傲、放肆,定是看着老臣索尼病危,越发有恃无恐了。”

魏裔介见势上前劝解道:“满汉各旗人等,已和睦相处二十余年,并无隔阂。如今让他们无端背井离乡,只怕算不得什么善政吧?苏纳海三人所言虽有不实之词,臣观其本意,倒是一片赤诚呀?”

鳌拜面对魏裔介的答腔,越发显得急燥不耐烦了,昂首又道:“满汉杂处,皆被汉人同化,失我本族祖统之制!”

魏裔介稳了稳嗓门,又道:“取长补短,历史之鉴。请问大人,难道汉人不是我朝子民?你眼中既有祖宗法制,为何纵容家人抢劫汉女为奴,还挑起过热河旗民械斗?”魏裔介话音刚落,康熙帝随即厉声问道:“这像话吗?”

还未等气急的鳌拜说什么,魏裔介又接着善意地劝解道:“鳌拜大人,时下应先按众臣之意,把换地之事放一放,把精力集中到抗饥赈灾中。大人也知道,如今我国的山东、山西、河南、直隶春旱夏涝,秋无收,那些地区的饥民正在挨饿受冻,我朝应先想法子筹集粮款,施赈救灾,解万民于死亡之中,方为善策。”

“对,对,对,这是当务之急,应先赈济百姓。”康熙帝附和道。

鳌拜丝毫不顾及皇上在说什么,一根神经绷紧了,脸憋地通红道:“你魏裔介只知挖掘府库粮款,赈济你汉民同族,养你一方百姓。实话告诉你以前臣以为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了宠你,常依你赈灾之谏,发放粮款,可臣也没维下你。实话告诉你,我鳌拜没那么傻,从今以后休想让我说出赈济汉民的一个字来。今天不议此事,就议如何处斩这三个大逆不道的臣子。”

按道理而言,臣子们在皇上面前说到了这般境况,鳌拜作为首辅本应带头立即向皇上叩头请罪。但他却毫无畏惧,高傲地在朝堂上扬眉高呼:“三臣的欺君之罪,本应凌迟处死,今暂按斩首弃市。若皇上如此犹疑不决,何以警示后人?”鳌拜的脸色已变紫青,迸射出的目光如刀似剑。满堂一时沉默不语。

朝堂的气氛在僵持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走得好慢。康熙帝把目光盯上了一言未发的遏必隆与议政王杰书,遂问道:“遏必隆,你说这事怎么处置?还有杰书你呢?”

杰书胆怯地看了看一脸凶相的鳌拜,装作低头思忖,垂首不语。康熙把目光又移向遏必隆。只见遏必隆狠狠地挤了挤眼,跪下奏道:“奴才以为也只好照鳌中堂所议去办。”杰书见势忙帮着附和道:“臣意也是如此。”

正在这时又有人报,辅政大臣索尼,刚刚过世。这一消息对康熙帝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鳌拜听报,压抑不住内心地激动,格格笑了两声。随后,鳌拜踱至一向与已作对的苏克萨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带有挑衅的意图言道:“苏克萨哈老弟,本官知道王登联是你的门生,你想袒护他,但是法不容情,作何表态完全由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苏克萨哈打了个冷颤,抬头看了一眼满脸肃穆的康熙。他长叹了一声:“唉……”遂垂下头去。

这也算是对鳌拜表了态,鳌拜心中一阵狂喜,转身对康熙帝言道:“皇上,既然如此多数臣工意见相同,那就请皇上下旨吧!”

康熙帝紧绷嘴唇,无奈地昂着头,依旧沉默着,两只紧握椅子的手微微颤动着。鳌拜见康熙帝不答言,皮笑肉不笑地言道:“哦……下官倒糊涂了,没想到皇上年幼,不能亲手拟诏。既然如此,臣只好斗胆代劳了。”说毕,竟然阔步走近御几,提起御笔,蘸了御墨,一阵疾书,一道诏旨即刻拟成。随即他面对满朝文武,朗声宣读:“圣旨:直隶总督朱昌祚,巡府王登联与国史馆大学士苏纳海蓄意乱政,不遵上命,着即处斩,钦此!”读完双手“啪”地一下将圣旨合住,叫道:“刑部尚书龚鼎孳听令,领旨照办!”龚鼎孳还未反应过来,鳌拜就把圣旨扔给了龚鼎孳。龚鼎孳无奈地接旨退下。

鳌拜转身对康熙帝笑道:“恕老臣无礼,此亦不得已而为之!不过皇上还需多读点书,多学习学习,下臣又为皇上物色了一位好师傅,他叫济世。等皇上想好了就叫他过去赴教。”言完,鳌拜要走。

遏必隆、苏克萨哈、杰书三臣已被鳌拜狂妄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站在一旁的汉臣魏裔介,早已对一些臣子的人云亦云敷衍趋势的举动,深恶痛绝,对像鳌拜这样高压施政,玩弄权术的人,恨之入骨。为此,魏裔介作为皇上信赖的重臣,作为一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面对此况他岂能无动于衷。魏裔介还是用平时那极匀称的语速说道:“鳌中堂且慢。”魏裔介挡住了鳌拜的去路,道:“你的施令,无人敢抗,说不定现在那三个臣子已作鬼了。你的绊脚石已除,了却你的心愿了。不过……本臣刚才所言那关系到我朝赈济一方百姓的善政如何实施?那四省的黎民大众还在死亡线上挣扎。你作为一朝辅臣,难道就不痛心、同情吗?请中堂大人是不是先把修园子与豪宅的经费用作赈灾之用?下个决议吧。”

鳌拜正在气头上,一听魏裔介又来用话逼扰他,提他不愿听的事,他那颗不耐烦的心终于爆发了。怒斥道:“魏裔介,你这个自私的人,不知好歹,经常取笑本官,指点本官的作为。实话告诉你,本官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不信离开你,大清国就不走了,你这个无用的嗅儒!”

魏裔介毫不示弱:“鳌拜你这个一介莽夫,不知克制自己的行为,取长补短,为国操劳,怜悯百姓。还站在这里目无君上,吆喝施令,祸国乱政,鱼肉国民,本官也同样从心里瞧不起你!”

自从侍清以来,鳌拜还从没有受到他人这样的辱骂,包括皇上。他再也容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魏裔介对他这样如此无理。于是气急中的鳌拜上前一步,对魏裔介官服上的一品补子使劲撕去。只听得“嗞啦”一声,补子被揭了下来,被鳌拜扔到了地上。

康熙帝睁直了双眼,一动不动,任凭二臣争斗。群臣在下,都屏住了呼吸,静观事态发展。

魏裔介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用鄙视的目光看着鳌拜,放声大笑,并阔步离开了朝堂。

群臣见状,觉得鳌拜不仅是在侮辱魏裔介,同时也是在羞耻自己,尤其是汉臣。此时,胡世安、李蔚、熊赐履、魏象枢及部分满臣见状,皆托辞道:“我等还有事,先辞了。”

“下官也有事,告退……”

康熙帝也一甩龙袖退朝。偌大的一个朝堂空荡荡的只剩下鳌拜及几名亲信。

事后,康熙帝与孝庄太皇太后论起了此事。孝庄言道:“看来鳌拜的嚣张势焰已临尽头了,哀家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鳌拜的府上,亲信幕僚们都到了。

班布尔善道:“魏裔介几天来一直托病不朝,一些汉官也有部分文职满官也是如此。各个部院及朝堂上的奏折、公牍堆积如山,无人处理。”

鳌拜只是垂头深思,没有了先前的那股傲气,遏必隆与苏克萨哈言道:“一直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时间久了,可是要荒废朝政,误国误民呀。不如这样中堂大人,干脆我们就拉下脸来,一起去跟魏裔介陪个礼去。”

鳌拜还假装傲气道:“那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有臣答道。

鳌拜接话道:“那也好,看来只有这样了。谁让我遇上了魏裔介这强硬之臣呢?接下来我再让宫中成衣坊给魏裔介重新量体制作一套官服一道送去。”

魏裔介自那以后回到府中,闭门不出。

汉臣龚鼎孳、熊赐履、魏象枢、李蔚等常过来探视。一日,他们有一个不落地聚集过来,又议及此事。魏象枢道:“鳌拜一伙如不亲来给魏大人陪礼,我们就辞职、不朝。”众臣都表示以此计压压鳌拜的势焰。

正在这时,侍从丁小宝突报:“各位老爷,鳌拜等求见。”魏裔介等一听,都怔了一下,他们虽觉得此事在预料之中,但也感到着实突然。

“魏大人,您是不是先躺下?”熊赐履对站着的魏裔介说道。

“怕什么?我本来就没病吗?他们心里也很清楚,看他们态度如何?让他们进来吧!”魏裔介说道。

魏裔介话音刚落,鳌拜、遏必隆、苏克萨哈、班布尔善、泰必图等已踏至屋内。

只见鳌拜双手托着一身叠得整整齐齐崭新的官服,官府上面还端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走进室内四处环顾了一下诸汉臣后,向魏裔介微微施礼道:“魏大人身体可好?”

“没什么大碍。”魏裔介答道。

“都怨下臣脾气不好,伤害了魏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下官也有冒犯之处,也请中堂大人谅解。”

“这不,下臣速让朝中成衣坊给魏大人赶制了一身新朝服,还特制了一挂新朝珠,请魏大人笑纳,也算是给大人陪礼了。”鳌拜说得很客气,并双手把朝服递于魏裔介。

魏裔介接过朝服,微笑道:“各位大人请坐。”

“如果魏大人没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皇上希望魏大人明日早朝能及时赶到。”说完,鳌拜一伙告辞了。

“那本官就在此恭送诸位了。”魏裔介道。

鳌拜一伙,悻悻地依次步出魏府大门。鳌拜走出不远,回首朝魏府门口望了一眼,忽觉得嗓眼一阵刺痒,“呵”一声上了一团浓痰,便随口啐到了路边。

鳌拜一伙刚走不大时,又有宫中侍从报:“皇上诏魏大人速到御花园谈话。”

魏裔介接旨,急忙告别众人,径直朝御花园走来。他穿过小山,越过池塘,刚绕过一片参天古木,便被一伙十四、五岁的少年以拳脚相迎挡住去路。魏裔介并未言语,便以拳路相抵,几招过后,不分上下。突然有人喊道:“还不速放魏师傅过来。”一伙少年齐声哄笑,闪落一旁。

魏裔介抖抖衣袍,笑着施礼道:“给皇上请安”。

“这不是在朝堂之上,不必拘礼。”君臣二人边说边行。

“皇上,您训养的这几位小武士,个个生龙活虎,体形健硕,可真够厉害的,显些把下臣给打翻了。”

“岂能呢?朕只是愿向魏师傅显示显示朕的后防,让师傅心里有个明白。”

说话间君臣踏入了一座精致的小亭,魏裔介抬头望见了孝庄太皇太后。已至五十余岁的孝庄,虽然两鬓略显斑白,但其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体态丰盈,看上去其年龄也不过四十。魏裔介急忙施礼道:“不知太皇太后在此,愚臣给您施礼了。”

“魏爱卿,不必拘礼,请座,用茶。”孝庄示意道。待魏裔介落座后,即令下人们全部退下,到远处值岗。

魏裔介坐定,孝庄开口:“魏爱卿这次大煞了鳌拜的威风,满朝文武皆喜,这都是鳌拜四面树敌的结果。不过鳌拜并不会善罢干休的,我等要高度提防。鳌拜集团的存在是对皇权的严重威胁。康熙帝亲政一年多了,鳌拜仍握重权不放。哀家觉得除掉鳌拜的时日已到,必须除掉他!”

“对,鳌拜的末日是到了。不过,鳌拜平日广植党羽,且个个都手握重权,皇上需善用计谋。最好的办法还是按下臣先前暗示过的,先将其亲信调离京城,让鳌拜孤立无援,也就是先收他权,再收他人,方为上策。”

魏裔介言完,孝庄后与康熙帝会意地点了点头。孝庄又道:“这一关系到国家命脉的大事,我们近日再找地儿密议,此处不宜商谈此事。”魏裔介点头称是。随后孝庄又有意无意言道:“魏爱卿,听说你那位新近续弦的王夫人很有见识,堪称巾帼英才,哀家很想见见她。”孝庄对魏裔介言道。

“噢,下臣夫人只是略通文墨,太后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