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你了,如同他人所说的那样。我们之间一直隔着半臂的距离,远吗?不远。但却是一个无法拥抱的距离。我欠你的仅是一个解释,可是你呢?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吗?
我记得很多年前的小七,喜欢将头发染成黄黄的,削得碎碎的,一张国字形的脸上,一双眼睛大大的像小鹿一样,常年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单纯。我总爱揉乱他一头的发笑言,他不像是混黑社会的小弟更像是邻居家小弟。小七那时会经常假装生气的说,“诺诺姐,你这样我还怎么混?”
眼前的男人,一头黑发剃得短短的,根根直立,一副墨镜遮去眸中所有。
“方姐让我来接你。”
我看着他,却只看到他光洁的脸上悲喜难分。“小七,告诉方柔,我没时间。”
“方姐说这个面子请你一定要给。”小七跟我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腰身异常的笔直。
我看着小七,看着他僵硬的脸,抬了手,小七却在我的手快要够上他的一头短发时,往后退了半步,再次拉开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我垂了手,无声哑笑。
“小七,你也恨我吗?”
小七抬手看了看表,冷声道:“请问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小七,我说了,我不会去的。”
方柔晃了晃了手里的玻璃杯,杯里的水来回晃荡。她抬起眸,看着一直紧闭的房门,脸上浮起一抹轻笑。
萧佐旭点了一支烟,邹眉道:“她不会来的。”
“不,她会来的。”
方柔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走到窗前,半倚着窗台,“小七去接,她一定会来。”
“为什么?”萧佐旭不解的看着方柔,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疑惑。
“不为什么。”方柔忽的回了头,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她要离婚了。”
萧佐旭笑了,深吸了口烟,才缓缓说道:“想不到能拖到现在。”
“是啊,三年了。”方柔笑了笑,将发往耳后掠了掠,“会有多恨呢?”
萧佐旭接道:“又会有多爱呢?”
方柔压了眉梢,眼里一片冰冷。两人不再说话,彼此都避过了对方的眸。
我看着专注开车的小七,很想摘下他脸上的墨镜,却也深深明白今时非比往日,我和他已经离得远了。熟悉变成了不熟悉,无话不说变成了无话可说。在他冷静自持的脸下会是怎样的沧桑离恨?我没有勇气去揭开也没有力气去承担。
“为什么?”
我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压了压,看着小七,“没有为什么。”
小七不再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猛的紧了紧。车厢陷入一片沉寂,车子忽的提了速往前直飙,我看了眼双唇紧抿的小七,往后紧了紧身子。
“宋哥差点将自己喝死了,其实你可以不回来的。”小七的声音冷冷的,“方姐说不能怪你,爱情这种事外人是没法理解的,可我一直想,就算是不爱了,难道给句话也不行吗?为什么就要一直躲着不见呢,等宋哥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却又突然出现了。”
我闭了眼,将胸腔的酸涩慢慢的缓解,直到鼻腔不再酸痛了,我才睁了眼看着不断往后倒退的街景。“对不起,小七。”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不欠我什么。”
车子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方姐她……”
“小七,我知道。”我看着小七,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甚至你们不知道的,我都知道。我打断小七的话,“小七,我已经结婚了,三年前就结婚了。”
我关了车门,看到不远处,方柔正招了手对我笑。她的身边,白衣白裤的萧佐旭有着玉树临风的温雅与恬淡。
“米诺。”
我迎着方柔走了上去。阳光打在方柔的脸上有着淡淡的金色,灵动的眸黑漆如墨,皎好的脸上有着浅笑安然的神情。我淡淡的笑,看着她。
“你好,方柔。”
“米诺,好久不见。”萧佐旭跟在方柔的身后半步。
“你好,萧总。”
萧佐旭邹了眉头,看着我。“米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轻笑,不多言语,转身看着方柔说:“我刚回来,有点水土不服,吃饭就免了,一起喝杯茶吧。”
方柔看着我的眸子闪了闪,阴郁一闪而逝,转而轻笑几声,“米诺,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喝茶。”
从前?我有瞬间的恍惚,似乎看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可以拼弃一切的果汁饮料却唯独对茶情有独衷,只是那却是从前,而现在我的惯常坐在茶楼喝一杯清水,淋着阳光,数着光阴,一坐千年。
“佐旭,你去把车开过来。”
萧佐旭转往车位走去,他修长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萧佐旭,A市某贵少,A市曾有传言,萧氏曾有人放言,萧氏的资产即使是十代子孙坐吃山空也用之不尽。这该是怎样的财富?
那是一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车子,方柔挽着我的手,往车子走去。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雅如兰的幽香。
“米诺,为什么,一走便是三年?”
我笑笑,A市的街景一如往年,繁华如梦,只是当日我曾在梦中,而今却是看着她人入梦。
“方柔,人生并不是任何一件事都有为什么的,很多事只是当时的一种情绪,所以我回答不了你的为什么。”
方柔柔若无骨的手滑过我的手心,留下一种香腻,我却忽然有种像是被蛇爬过的悚然。
“宋帅差点疯了。”
方柔看着我,柔媚的脸上有着淡淡的伤。
“只是差点。”我看着方柔,“方柔,你无意与我为友,我也一样,所以你不如有话直说。”
“为什么回来?”方柔揉了额头,眼眸微垂。
“为什么不能回来?”
萧佐旭轻声的笑了笑,插话进来说道:“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手机忽然响起,我看着那不停跳动的十一个数字,猛然想起,我的手机里,杜承宇不曾占有半席,他的手机号永远是铭记于心的十一个数。不亲密却铭刻入心!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呢?”方柔探了身子看过来。
“我先生的电话。”
“米诺,你结婚了?”方柔惊讶的看着我,脸上是那种被蛇咬了的惊奇,但眸里的平静却出卖了她的做作。
“是的,三年前我就结婚了。”不去理会方柔,我奇怪的是现在的杜承宇为什么会给我电话?我接通了电话。
“米诺,我明天来A市。”
我看了眼方柔,“你决定了,我可以回Z市来办的。”
“米诺,我说过我不会离婚的。”
杜承宇的话里有着深深的疲惫。磁性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不可否认,这个男人声线更具有魅惑力。
“现在说这话有意义吗?”我微微的侧了身子,看着光溜的五指,那个婚戒呢?我盯着右手的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除了杜氏一家,还有什么能证明我曾有过的婚姻?那个孩子……心猛的一揪,痛疼让我忘记了思考,只是紧紧的按着胸口。“杜承宇,你应该知道,我做出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
在杜承宇说话之前,我挂了电话。方柔正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着我。我笑笑,并不打算为她的好奇心解惑。
“米诺,宋帅身边的人现在是我。”
方柔看着我,那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决绝让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
“停车。”我对萧佐旭轻声说了句。
萧佐旭返身看着我。“怎么了?”
“我要下车。”
“还没到呢!”
“米诺,我只是想跟你说会儿话。”方柔靠了上来,我往门边让了让,看着方柔,“你想说什么,我知道。而我也告诉你了,我已经结婚了。”见车子缓缓停下,打开车门,我便要往车外走,“米诺……”方柔伸了手来拉我。
“方柔,你爱宋帅是你的事,宋帅爱不爱你,是他的事,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
方柔愣了愣,我乘机下了车。
“米诺,你不该回来!”
方柔跟着我下车,呼啸的车流将她的嘶喊吞咽掉。我回身看着她受伤的神情,忽然就觉得可笑,这世界我真的那么多余吗?谁都指责我的存在。
“方柔,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你明知道宋帅爱你,你躲他三年却不肯给他一句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猛的失笑,等笑够了,才回身看着方柔,“方柔,好话不说二遍,我的生活没有人能指手划脚,希望你明白。”我返身,将车门打开,“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我们都不喜欢彼此,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方柔笑了,晶亮的眸子里有莹光闪烁。
我慢步在车流中,不理会那些刺耳的喇叭声,也不计较司机们的叫骂声。像个木偶一样直往前行,没有思绪。身后一辆银灰色的车悄无息的跟着。日暮西山时,我终于累了,随意的将自己扔在地上,看着太阳像个红色的火球缓缓下坠,半边天都像被火烧了似的。江风阵阵,我感受着初秋的薄凉,心绪渐渐清明。
其实很多事真相与答案都不像人想的那样重要,不管是什么,结果已然注定,何必在意其中的过程?我与宋帅,与杜承宇,再清楚不过的结局。
“我同样也不愿意再看见你。”我转身看着停在身侧车里的人,“不能当我没回来过吗?你这样,我们三个人都不开心。”
宋帅半伏在方向盘了,本已阴沉的脸越发的阴郁了,我的话才落,他猛的便开了车门,在我尚未反应之时,攥了我的手便往车里拖。
“宋帅……”我惊叫着看向他,却被他猩红的眸吓得愣了愣,“宋帅,你不能……”
“我不能怎么样?”宋帅低了身子看着我,淡淡的烟草气息扑天盖地的袭来,“你想对我的生活指手划脚?”
“不……”
“不?”他嚼了唇冷笑,“你除了这些不,不行,不能,不可以,能不能再说些其它的?”
我抿了唇,不看他,低头沉默着。而我的沉默却越发的激怒了他。
“米诺,你有没有心?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
我死死的咬了唇,不去面对他的愤怒。他却忽然低了身子,我想要往后退,却被他紧紧的禁固在怀里,唇上一痛,嘴里偿到了猩甜的味道。
“诺诺,你是个坏女人。”
我被他紧紧的按在怀里,他的吻狠辣而冷冽带着恨意与欢心。
“宋帅,我结婚了,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