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已经出动了所有人去找了。”王牧说,易家在江宁也算是名门望族,如果长子长孙也去世了,怎么可能不引起轰动呢?但是其中又有多少人会感到高兴?沈括和李字一都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他们只想知道苏静有没有被找到。王牧也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说,“但是苏静就像人间消失了一般。”
李字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那个房门,他不住的去回忆,却又一次次的不自觉的感觉到一种恐惧——
易南北,思思,柳绯,易南锡。
这几个人的死想必都与苏静脱离不了干系,但是她却如此的消失了,能在哪里?这个问题他不住的要去问自己,但是,又一次次的否定了自己。李字一觉得有些疲惫不堪了。忽的,他面前出现一个盘子,青色的盘子上面放着好看的糕点,他抬起头来就看到沈括站在自己的面前,依旧是那种平静温和的微笑,好像柳绯的去世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能,真的自己的治愈能力太过于差劲儿了。
沈括把盘子放了下来,坐在了李字一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忽然说了一句:“有些事情只能用作回忆的。”
李字一歪过头去,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末了竟然笑出了声:“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沈括只是深沉的看着他,带着一点无奈和心疼,把糕点递了过去,轻声的说:“别太难为自己了。”
李字一接了吃了,慢慢的咀嚼着,幽幽的问了一句:“柳绯死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沈括好像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停顿了一下,沈括想了想答了:“感觉?感觉就是怅然所失。毕竟我对她谈不上爱,如果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在我面前死去,我可能会觉得愤怒,因为我是捕头。但是这样一个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一个我可能熟识而且赞叹的女子就这么去世了,我只能说一种怅然所失。”他说了看了看李字一,想找到什么表情一般,“只不过,这条路是柳绯自己选的,我没有办法替她惋惜。所以。”沈括郑重的看着李字一,严肃的对他说,“苏静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也和你没有任何的联系,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认为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事情,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随便决定别人生死的事情是不允许出现的。”
“我明白。”李字一露出一副只有在沈括面前才会出现的低靡姿态,咬着手中的点心,哼了几声,“但是还不允许我感伤惋惜一下么?”说着瞥了沈括一眼。
沈括被他这略带委屈的模样逗乐了,摇了摇头:“我可没说不可以,只不过紫衣很担心。”
“嗯?”李字一拿着糕点的手微微一抖,眼睛中漾出一片的温柔,“这点心就是她做的吧。”
“不然呢?”沈括也捻起一块细细的尝了。李字一没有说话,总不能说他以为这是沈括亲手做的吧。沈括却已经想到李字一想了些什么,自觉地好笑的看着他却也不点破。
“沈大哥。”门口传来紫衣清澈的声音,沈括站起身来,眯着眼看着她。
“怎么了么?”
紫衣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李字一,然后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刚才有人送来的,说一定要给你的。”沈括看到信的时候先是一愣,他现在已经对梅夫人和信这两样东西产生恐惧了,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一般,却又不得不去面对,这种感觉确实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沈括叹了口气,接了过来,把信抽了出来,略微粗鲁的占了开来。
李字一没有说话的等着沈括开口,却看到沈括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值得开口问了:“信上写了什么?”
沈括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李字一,无力的说:“什么都没有。”说着展开了信,果真仅仅是一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
“谁没事干和你开这个玩笑?”
“你觉得这是个玩笑么?”
李字一挑了挑眉,问了:“不是玩笑是什么?”
沈括把纸凑到了鼻下,轻轻的嗅了:“西域的脂粉香。这种脂粉可是名贵得很。”
“难道是哪家小姐惊鸿一瞥看上你了。”李字一喝了口茶打趣的说了。
沈括也不想和他争论,只是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我去一趟红船。”忽然,沈括这么说了。
“我和你一起去?”李字一见沈括就要离去,也赶忙的站起身来打算跟着。沈括摇了摇头,把他按坐了下去,轻声的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直觉,还未必可以当真,我先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事,你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字一自然懂得这个到底,但是还是不自觉地刻薄的说了:“只怕你是为了私下去会会那群姑娘们吧。”
沈括露出一个懊恼的微笑,狠狠的敲了李字一的头,温和的说:“瞎想什么呢。”说罢,便不再和他争论,独留李字一一个人在那如同被拨了爪子的小猫一般的哼哼。
“字一少爷?”终于,李字一那小猫般的脾气在紫衣叫他的时候收了起来。
“怎么了?”李字一看着紫衣带着疲倦的脸和担忧的眸子就知道又让她担心了,他温柔的用指尖抚摸过紫衣的脸颊,心疼的说,“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去办的。”紫衣咬了咬唇,忽然抱住了李字一,他甚至可以听到紫衣略带抽泣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良久,李字一才伸出手,安抚性的抚摸着紫衣不断颤抖的背,慢慢的慢慢的。
就在这种安静而温馨的时候就听“扑棱棱”的一阵翅膀敲打的声音让两个人回过神来,一只纯白的鸽子落在了桌子上,“咕咕”的叫着,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它的脚上还绑着一封看起来不薄的信,这鸽子看到李字一抬起头来看它便又飞了起来,准确的落在了李字一的肩上。
李字一抚摸着它的羽毛,想了起来,云姐确实说过这几天会传书过来一些关于苏静家里的事情。想必这就是了,但是一想到苏静这个名字他却又有些胆怯了。紫衣贴心的离了开,给李字一重新的沏好了凉茶,又退回去休息了,留李字一独自思索去了,他踌躇了半天终于决定打开来,细细的看了下去,不过里面的内容似乎有所隐瞒,但是已经让他一时无法承受了。
忽的,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捏着手中的信跑了出去。
这是,艳阳高照,好似一片温柔。
沈括凭着自己的猜想到了红船,白日里的红船显得倦怠而懒惰,除了一些小丫鬟外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不过不得不承认,即使是这些小丫鬟也有着几分姿色,不过对于沈括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他比较想知道到底是谁送来的信。
在他刚刚接近红船的时候,一个打扮好像小厮的人连忙的走了过来,上下的打量了他问:“请问是沈括沈公子么?”
沈括点了点头,果真自己是猜对了,但是依旧按兵不动看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小厮依旧恭敬的看着沈括轻声的说了:“我家主子请您这边来。”说着连等都不等沈括就往离红船不远的一艘小船走去了,沈括却也只能跟着。就在离那艘船舫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那小厮停了下来,恭敬的对沈括说,“我家主子就在里面,只不过我不能继续给您带路了。”
沈括点了点头,自己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那船和红船比起来显得简陋的多,但是如果单看这船舫却发现依旧精美,天青色的帐子用湖蓝色细细的绘上了秦淮风景。刚刚走近了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婉转而温柔的声调。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那曲是柳永的《少年游》,沈括原本是听过这首曲子的,原本应该是寂寞感伤的调子在这人唱起来,声音清澈温和,带着一些促狭蜿蜒,确实那样的熟悉,沈括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推门直接进去了。
“师兄。”沈括这么叫了。
船舫内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来,书卷气的面容带着温柔的微笑,却有些狐狸的神情,确实是郭汜,那一曲也确实是他唱的。郭汜听到沈括这么叫他很高兴的应了一声,替他倒了一杯茶,招呼他坐下。船舫内依旧没有过多多余的东西,简单的一目了然,但是在沈括的眼中这一切都带着玄机。
船舫内燃着香,暖暖的,带着几分的醉意,让人的心思不由的就散了去。
“师兄。”沈括又叫了一声。
郭汜笑了,喝了一口茶,淡淡的回应:“喝口茶,先歇歇吧。”
沈括知道对付郭汜和老狐狸这两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听他们的吩咐跟着走,从心中而言,他并不认为郭汜会对他不利。
“师弟。”半晌,花随流水去,这次先说话的,竟然是郭汜,要开始谈话了么?沈括神经就是一紧,赶紧的正襟危坐了。郭汜看到他这模样又是促狭的笑了,不由的又起了逗乐的念头,说,“吃点点心。”
沈括对于郭汜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嘴角微微抽搐的拿了点心随他去了,等待郭汜下一次的开口。
过了午时日头又慢慢的滑落了下去,带着一些倦怠和留恋,远处的红船慢慢的挑上了灯,华灯初上又是一夜迷乱。沈括靠在椅子上,有些倦怠的想要睡去,就在这个时候,沉静的船舫内,传来郭汜略带空灵的声音:“师弟,对不起。”这句话就让沈括一激灵,一点倦意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