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几个人的惊讶,陶奕继续淡淡的说了:“大人不用惊讶。我家几十口人全是赵梓涵杀的。”陶奕擦了擦眼角,仿佛是有一滴泪水,“那天我正试着嫁衣,准备成亲的,他就这么闯了进来,说实话,他长得那么的英俊,挺拔,反正我早早就动心了,只是我要嫁的人不是他罢了。”三个人惊讶过后,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子,她目光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雨滴慢慢从房檐下落了下来,“他冲进来是带我私奔的。家里人不答应,所以……”陶奕笑了笑,也耸了耸肩,几十口人就那么的丢了性命。
“他杀了你的亲人,你为什么还会跟他在一起?”李字一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陶奕有些动容的表情变了一变,又笑了,但是很呆板,仿佛刻意而为一样,“因为他是为了我啊,我除了他谁都没有了,他除了我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啊。”
沈括看着陶奕,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子如何评价才好呢?但是他又想到李字一找到的那个疑问:“所以你们就分房而眠了么?”
陶奕微微歪了一下头,笑了说道:“算是吧。”那表情既是幸福也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悲哀,“有时候我会去他房里,有时候他会到我房里,只不过,不会过夜。”那眼神看起来风轻云淡,声音也浅浅的只是那心情谁能理解呢?
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无法逃脱也无法割舍。但是他们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没有问出来。
沈括沉了一口气,低声的问了:“赵梓涵是你杀的么?”声音飘散在了整个雨中那么的遥远,飘散……
陶奕歪了一下头,炫耀般的露出微笑,那唇瓣嗜血般的鲜红,她的手指滑过自己的眉心,摇摇头又点头。
原本三个人以为陶奕会很果断的承认,或者是很果断的否决,但是女人心海底针,三个人还是猜错了,陶奕只是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回衙门么?”
王牧闪了一下神,顿了一下说:“应该是的。”
三个人看到陶奕露出了一个怅然所失的表情,又笑了:“那能让我带点东西么?”
似乎三个人都忘了最初问的问题,沈括与李字一看向王牧,毕竟他才是真的官府中人,这些还是要交与他决定吧?王牧想了一想,看着陶奕那惨白而漂亮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可以,但是需要让我检查一下。”
陶奕站起身来,神情依旧如此的淡然而安静,她打开了旁边的紫檀木的箱子,温柔的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那衣服是秀好裁剪的嫁衣,凤冠霞帔,遮脸的红方巾,内穿的红绢衫,外套的绣花红袍,颈套的项圈天官锁,胸挂的照妖镜,子孙袋,定手银,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看起来与其他嫁妆无异,只是那上面原本是龙凤的图案却变成了一朵朵的菊花,但是在这九月的天气里却如此的应景。
“嫁衣?”沈括出声问道。
陶奕笑了笑,舔了舔唇瓣,让自己原本就红艳的唇显得更是恐怖:“是,我能换上它么?”
“为什么呢?”李字一诱导着她慢慢的说了。
陶奕歪了歪头,轻喃的问李字一:“公子你有喜欢的人么?”
李字一被陶奕的这个问题弄愣住了,蓦然头脑中闪现出苏静的模样,那个自己可能喜欢过的女子,有些温柔却又如此的残忍……
李字一张嘴刚要回答的时候陶奕的问题的时候,陶奕继续问道:“喜欢的不得了却又恨不得杀了他的那种?”
李字一没有回答了,毕竟对于他来说他即使真的喜欢苏静也不是那种要杀了她的那种喜欢。但是他又忽然想起了那个人——易南北,苏静是不是爱着易南北却又想,不,已经去杀了他,但是最终的最终还是如此随意的自杀了……
“看公子这样就是没有了。我恨赵梓涵,恨他害了我一生,但是我也喜欢赵梓涵,想嫁给他。这嫁衣就是我当初为了自己出嫁的时候做的,我想穿上它再送赵梓涵一程。”
毫不亲密的称呼却让陶奕喊得如此的缠绵,缠绵的让人有一种想要哭泣的感觉。
“好。”王牧不自主的就答应了陶奕的请求。
陶奕笑了笑微微的施礼低声的眯眼:“多谢大人。”说着她小心翼翼的端着手中的嫁衣进了屋内。
“会不会有问题?”李字一看着外面下得很大的雨,又瞥了一眼屋内,他撑着头手指轻轻的敲打着那桌子。
沈括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儿:“这女人真的太冷静了。”
王牧似有似无的瞥向屋内,皱着眉说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
情不自禁……么?如果王牧不提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感受,但是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的话题几乎都是由陶奕引导的,甚至于这三个一直处于被动答应的局面,若是李字一与沈括如此倒也不是很奇怪,只不过王牧已经算是官场老手,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一个小女子摆弄呢?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向你说过,苗疆除了梅夫人之外还存在神秘的一族,他们的巫女可以在谈话间控制人心,却让人无法顾及?”李字一忽然出声问道。
“你是说?”沈括并没有急于点名,只是轻轻的用手指了一下屋内,李字一点了点头表示就是那个意思,沈括摇了摇头说,“但是没有任何的证据。”
李字一有些颓废的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确实他现在只是猜测罢了,没有人知道陶奕到底是什么人。
“好浓重的血腥气。”忽然王牧出声说道。明明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应该已经冲刷了周围的血腥气,这种血腥气……
“坏了!”王牧忽然说了一句,一直看向外面的他忽然猛然看向陶奕关着的门。
李字一与沈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三个人猛然的踹开了那门。
陶奕如同一个瓷娃娃一样坐在房间的中央,身上穿着的就是那件鲜红的嫁衣,她闭着眼睛安详而随和,只不过如此的不真实……沈括皱了皱眉,这味道和他在赵梓涵身边一直嗅到的一样,那么陶奕现在?
沈括吞了一口唾沫,走了过去,伸手摸在陶奕的颈动脉上,叹了一口气说:“死了。”他没有回过头去,依旧在静静的观察着这个刚刚还活生生的女人。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还是断肠草。”沈括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杀完人之后自杀么?”李字一提出了一个可能性,毕竟刚刚三个人都在外面守着,没有看到有人出入,一进门后确定陶奕死亡后他就打开了窗户外面没有任何的脚印,而且屋内没有出现任何的多余的声音,虽然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但是也不至于埋没这三个人的听觉,屋内如果有什么异常三个人还是可以感知到的。
“不可能是自杀。”王牧摇了摇头说,“你看这屋内干净的,这中了断肠草毒的人,死之前会腹内绞痛,一定会本能的抓住什么东西减轻痛楚,而且”他指了指陶奕身上的衣服,“一丝凌乱都没有,就好像是专门有人打理过的一样。”
一直离陶奕尸体很近的沈括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还说道:“而且,她还化了妆。可是左边的眉毛比右边画的好一点。”
李字一明白的点了点头,他检查过陶奕的房间,可以确认陶奕是右撇子,如果是习惯了右手的人给自己画眉的话应该右边会比左边的好看一些,但是如果正对着她的右撇子给她化妆的话就会左边比右边画的好一些。
所以这妆,是别人替她画的。
“但是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沈括喃喃的自语道。
“谁知道呢?”李字一很习惯性的接了一句话,凑了过去,伸手就要拉陶奕的衣服。
“哎哎,死者为大,人家都死了,你想干什么。”沈括伸手拍了一下李字一伸向陶奕的手,虽然他也相信李字一是正人君子,只不过……
李字一白了他一眼,又瞪了一下,低声的说道:“你乱想什么。”他听到一直站在他们后面的王牧低声的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刚刚不是说了巫女的事情么,如果她真的是的话,那么后肩上一定有标记。”
沈括听到李字一这么便伸手去拉陶奕的衣服,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苗疆一族巫女身上的标记不像其他成员是直接刺青上去的,而是用不同寻常的草药磨成的汁画上去的,只有遇热之后才会看得出来。”忽然从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牧出声说道,还伸出手把一条热毛巾递了过去,沈括与李字一心中划过一丝的疑虑,但是沈括还是接过了那热毛巾,轻柔的覆在肩上,反反复复三次,就看到一个诡谲的黑色图案呈现了出来,说不出的形状,如同一片青葱暗黑的叶子,又好像带着隐隐的飘忽若仙。
“梅夫人么?”沈括无力的问了李字一一句。
“啊,大约吧,不太清楚。”李字一几乎没有注意那个标志,他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看到李字一如此认真严肃的从层层的衣服中拿出一片叶子,认真的端详。
“是断肠草的叶子。”沈括对药理的研究要比李字一好很多,他瞥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但是听到他说这句话之后李字一紧锁的眉更是紧锁,他摇了摇头说:“和我在赵梓涵身上找到的不一样。”
不一样?沈括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句:“在赵梓涵身上也有?”
李字一点了点头:“就在衣服的夹层里。”这也是为什么他进屋之后会直接去查看陶奕衣服夹层的原因,他总觉得两件杀人案件其实是有关联的。李字一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手帕中央有着一片细小的叶子,叶不规则皱缩,沈括小心翼翼的展平了那叶子后,呈卵状披针形。
“是钩吻。”沈括轻声的说。
“钩吻?”李字一反问了一句。
沈括点了点头,把李字一拉了起来,省的他一会站起来麻了腿,然后沈括继续解释道:“其实所说的‘断肠草’非专指一种药,在传统的中医药里面,有很多异物同名的现象存在。往往把服用以后能对人体产生胃肠道强烈毒副反应的草药都叫做断肠草。赵梓涵中的那个另一个称呼叫做‘钩吻’。”
李字一点了点头,推开窗户让屋内的血腥气味尽力消散出去,而后继续问道:“那陶奕身边的呢?”
“黄堇。”不等沈括回答一直没有回答的王牧说了,沈括回过头去就看到王牧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皱了皱眉,总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那么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