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我心里像是装了个小闹钟,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戌时,不会太久了。
和逍遥分开后,他直接去找皇上辞行。我算算时间,从这里到南华门大约还要走上几刻钟,想想还是早点过去,到了南华门等也是一样的。
晚上出行是仓促中做的决定,似乎莽撞了些,有很多事情怕是顾及不到了。这连夜赶路,还真有点像是私奔的,暗自笑话自己的冲动。
啪嗒,一滴雨水落在我脸上。我仰天望了望,不远处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使原本就黑暗的夜晚更加如同黑洞般,间或一道白光刺亮天际,随后轰然一声巨雷,震耳欲聋。这场雷雨来得还真巧,偏偏这个时候下,打乱了我的计划。
狂风开始肆虐,卷起无根落叶,豆粒般大小的雨点由疏变密,借助着风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幸好我出来的早,雷雨应该还得快,去得也快,现在找个地方先躲一会儿,也不会误了南华门之约。
强劲的大风将我黑密的长发吹乱,披遮着面孔;身上稀薄的丝织衣裙早就湿嗒嗒的了,紧紧地粘着身体,很不舒服。现在的我像是个鬼魅一样,边跑边找寻着可以躲雨的地方。
咦?这不是上次经过的冷宫吗?应该没人,就进去躲一会儿。我朝着那个方向飞快地跑去,虽然已经淋湿了,但还是尽量少淋一点,要是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啊……鬼啊……”一个小太监从我身边经过,失声大喊道。他神色慌张地逃去,手中的灯笼因为惊吓而失手翻倒在雨地里,瞬间就被滂沱的雨水浇灭了。那个表情,那个动作,也太夸张了吧。
我是鬼?虽然是狼狈了一点,也不至于成鬼了吧。这宫里的人就是做贼心虚,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却要跟鬼扯上关系,真是无聊。
没想这么多,我冲进了那座废弃的冷宫。刚踏进院子,满地的枯枝落叶,回旋成一团团的叶球,越滚越大,像是一个漩涡般,吞并着周遭的一切。腐烂的叶子加上雨水的冲刷,那份霉烂味混合在雨中,闻着更加不舒服了。原本只是想躲上一阵,没想到这场雨却越下越大,迎面横扫而来。
我站在屋檐下,探头向里殿张望,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我推开殿门,猛然的一阵阴沉之风拂面而来,伴随着红木的味道,淡淡的。我向里踏进了第一步,大殿的地面上稀落着坑坑洼洼,好不容易一路摸索着找到了烛台。
或许真的是很久没人住过了,烛台上未燃尽的红烛变得异常坚硬了。我点上了蜡烛,昏暗的大堂里,亮起了微颤的点点烛光。
空洞的内堂四壁清冷,毫无陈设。大理石地砖上,凌乱着枯叶,破碎的器皿,皱巴巴的宣纸……每一处都明确的显示着破败、衰亡、落寞、冷清……
‘砰……咚……’外面的暴风雨猛烈地扇动摇曳的殿门,发出撞击声。风透过各处的残破,扫进里面。帘幔张牙舞爪地飞舞着,通过我手中的红烛,在阴暗的角落里,凸现出一个个恐怖的魅影。
我握紧了红烛,用手罩着唯一的光源,以免被风吞灭,一步步地接近那个被帘幔遮蔽着的卧房……
卧房里稍稍整齐了点,但也免不了积尘如泥。这里像极了女子的闺房,红木大床雕上一龙一凤,迎面相对,嬉戏吐珠;罗帐低垂,绣有双鹧鸪的罗襦已是黯然无神。出双入对的喜景,更衬出了现在的哀情,讽刺,好大的讽刺!
我点上了床两边的烛台,足够照亮整间卧室。绣床的一边,还有一幅未完成的刺绣,碧水蓝天,鸳鸯戏水,只可惜一对鸳鸯只完成了一只,另一只绣了一半,连绣针还插在上面。
绣床的另一边,安放着一把古琴,琴面上灰蒙蒙的一片。与刚才那边的绣架遥相望,左右对称,这样雅致的闺房,究竟住过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唉!心中不由的伤感了,莫名的感触挑动着渐渐澎湃的心。我依稀可以想象,一个红颜女子,在这里消磨了所有的光阴,红泪偷垂,直到生命的终结。可悲,虽然我不曾见过这个女子,但却深深地为她惋惜。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点,只有偶尔会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我动身想离开这里,却踢到了一个竹制的针线篮。顺手拾起,却瞧见了针线篮里一把带着血迹的剪刀,刀刃上是一片暗红色,也许粘在上面已经很多年了,上面的颜色几近是黑色的,但我确定,那个是血。
脑中如晴天霹雳一般,一闪而过,却立刻呈现出一幅幅朦胧的画面,就像是快进一样,每一个片段只停留一小会儿。耳边掺杂的各种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跟我说话,却一句也听不清。
‘轰隆’,只觉得屋外一声惊天的雷鸣,像是直接打到了我身上,被雷击倒。我直挺挺地倒下,后脑狠狠地撞在了床脚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奇怪的梦境又出现了,但这一次,我只是一个看客,浮游飘荡着,像是一抹孤魂,无所依,无所靠。梦中,出现了那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她应该就是真正的宇文若兰。这一次,我所有有关宇文若兰的记忆都要恢复了吗?
我像是看电影一样,独自观赏着宇文若兰的过去,大皇子、三皇子、皇上、皇后、贵妃……一张张面孔渐渐变得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