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干裂的唇逸出一丝呻吟。双睫挣扎了很久,才缓缓睁开,仿佛破茧一般,本想挣扎着站起,腿上却使不上一点力,全身的疼痛麻痹着初醒的意识。
我艰难的抬起头扫了眼四遭,难道说我还没有死?我记得身后无数的追兵,与其让他们割下我的头颅去论功行赏,倒不如自行了断来得更潇洒一些。万念俱灰之下我奋力跳下悬崖,然后……对了,是琉夙!我的身体不断在下坠,我以为自己此番必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突然腰间一道奇异的光焰闪起,渐渐包围我周身,我昏昏欲睡。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我再次睁开眼时,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她凤冠霞披,精致的玉容上布满了恐惧,身后源源不断追来无数黑衣人,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
“公主,快逃!”一个婢女模样的丫头突然冲了出来死死的抱住为首一个黑衣人的腿,黑衣人目光一凛,刺骨的很,反手一刀,正中她胸口,顿时鲜血直冒。
想必红衣女子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早已呆呆的怔在一旁直摇头,那双如水的美眸印着她此刻的惊恐。
我很想救她,我甚至向她伸出了手,可是就在这时——我的手却穿过她的身体,握住的仅是一把空气,我错讹地呆立在原地,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我真的已经死了?只是一抹幽魂。
“啊——”一声惨烈的叫声把我拖回了现实,我转过头去,那名红衣女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腿上手臂无数的刀伤,触目惊心,原本那张惊世的娇颜已不复存在,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痕。
谁会这么残忍对待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我曾想救她,可是我却无能为力,一丝苦笑逸出唇角——是啊,我无能为力!爹死了,我无能为力;湛哥哥满身是血地倒在我的怀里,我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慕云奋不顾身地救我,我还是无能为力,就连现在……原来我是那么渺小,只是这漫漫黄沙中的一颗小小的沙砾……
倏然——我的眼神定住了……不远处崖边的那具尸体……暗红的鲜血已经干涸在那曾飘扬的白衣之上,熟悉的我永远都不会遗忘!我艰难地爬到那具尸体旁,胸口一阵窒息,伸手忍不住地附上去——那是我!从万丈悬崖上跳下,躯体已经摔得面目全非,但是,我骗不了我自己,那具尸体就是我!我呆了十五年的躯体!
既然我的躯体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又是谁?难道说……
我手脚并用,强撑着手肘,支起自己的半个身体,一步步地蹭到不远处的湖水边,凑近湖面一看——满脸的刀疤,血淋淋,还没有来得及干涸。是她!刚才那个被追杀的红衣少女。
我怎么会变成那个红衣女子,她刚才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浑身一颤,难道说——我的灵魂附在了她的身上继续存在?一晃神,我立马伸手摸向腰间,琉夙居然不知不觉中自行跑到了她的身上,它的锋刃上闪烁着点点光芒,不一会,便消失殆尽,最后恢复了往日的暗色——是琉夙的灵力!爹把它交给我时候,曾对我说,它是上古神器,千年玄铁石所造,遇对主人,便会充分发挥它的灵力……
我忍不住为她的死感到惋惜,在这如花般的年龄,一个生命的凋谢。
我也曾想为什么她一个弱女子会被人追杀,为什么她身着凤冠霞披,为什么那些人要将这么一个倾城的美女毁容?
但是浑身的伤痛时时刻刻牵引着我的神经,容不得我多想。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如果跳崖时便这么死了,我会认命。但是既然老天再给我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我就绝不能放弃!我曾记得爹对我说过,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太容易。最坚强的是活着,好好的活下去!那就让我为所有含冤死去的月家人和为月家牺牲的人再活一次。
我拈起袖子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伤口,几次都疼地我差点昏厥。但是我很清楚如果这些伤口不尽早作处理,恐怕很快就会感染。这附近就连一株植物都没有看到,又哪来的药草,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我再次动弹了一下双腿,不行——好像被刀刃划得太深,根本不能使上一点力。我闭目一想,“嘶——”奋力扯下身上的一角衣袍,将手肘处团团包扎,狠一咬牙,将琉夙狠狠插进地中,双手紧握着刀柄,手肘用力,使劲将躯体托向前,所到之处,都留下了一滩鲜血滑行过的痕迹。
一步步地,往前移动,坚持不懈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连手肘上的衣物被磨破了,地上的黄沙黏进了我的肌肤,黄色的沙子染成了血红色……耷拉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我知道这已经是我的极限,眼睛根本无法睁开,下唇已经让我咬出了一道道齿痕,鲜血直流。
我好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浑身上下已经再挤不出一点力气,我平躺在大道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和血混合在一起,唯独没有泪水……
“停——”耳边隐约听到一道喊声。
“怎么回事?”
“右统领,前面有个死人挡着大军前行的道路。”
“哦?”这官道上怎么会有尸体,契烈纳闷,一个俯身跃下马,大步上前一看究竟。
我感觉有人在我的鼻翼处探了探,上下打量了我番,估计是被我身上的伤给吓倒了,深抽了一口气。
一会,我感觉身边好像又多了个人,那人的身影很高大,他站着遮住了阳光的余晖照映在我身上。
“契烈,滚上你的马!”一声怒喊,凤非离心中怨气还没消,老头子居然派兵“请”他回去,怎么着,他一天不在朝堂,老头子就拿那帮兄弟妃嫔没辙了?那还是堂堂北钺的皇帝吗,既然这么麻烦,当初何必纳这么多女人入宫。
断断续续我听到两个人的谈话,那声音很冷,而且很狂,好像在哪里听过,谁?究竟是谁?
契烈本想开口为这名受伤的女子求情,但见主子一路心情极差,欲说出口的话横生生地咽了下去,刚打算命人将那半死不死的躯体移开,吩咐大军继续推进。
凤非离转身,却怎么也抬不起脚。低头一瞥,那不知死活的人居然死命地抱住了自己的脚,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绝不能死!
我死拽着他的腿不放手,“凤……非……离!”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每一字似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来不及看他的眼神,一股席卷全身的疼痛再次袭来,我便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