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谁说女子不如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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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只大掌平摊在眼前,“把你的手给我。”

我怔怔地任由他将我的手摊开,他一手托住,另一手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上,郑重其事道,“以后,这里交给你保管。只有你月玄机不要我的一天,没有我凤非离抛下你的时候。”

营帐内,一派沉寂。

“将军,快下令吧,我们这边等的,城关可等不了。”

“要我说,我们现在就趁从岭关内空虚之时,破关攻进城,大不了鱼死网破。”

“李将军,你这说的什么话,北钺放出话一旦破城,即刻屠城三日,难道任由他们残害我东秦百姓。”

“他们杀我们多少人,我们便还他们多少人命,怕什么。”络腮胡李其将军愤愤然道。

“你——这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你也不想想,他们破我城关也许不难,但是,我们这边既有交战几月尚未定胜负的公子月,如今凤非离也来了,这一战的艰辛显而易见。”

说罢,众人的眼神重新落在地形图前的主帅身上,只见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自凤非离被救出军营后,他便这样木木地站在书桌前,神情晦涩难懂,诸将几次欲言又止。

“将军,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凤非离会被突然救走,到底是谁做的?”李其实在忍不住问道。

究竟是不是姬月?他使劲晃去脑中仍然残留的熟悉影像。

“月玄机。”

“我说这个月玄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将军也不是他对手?”李其大大咧咧道,众人脸色均是一冷。

倾天城挣扎再三,犹豫不决,最后——

一声喝令,“班师回朝!”

“将军——”

“难道你们都没听清楚吗,马上命令下去,连夜赶路,班师回朝!我东秦的城关不能破,也不能让东秦的子民白白送死!”

“冲啊——”

风吹沙扬,战鼓雷鸣,千军万马一波波围堵,厮杀,纠缠,以命相搏,谁的鲜血染红了塞外分外鲜红的落霞。

贞元一百一十五年六月,由公子月统帅的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偷袭东秦边城,一路留守从岭关。当时,正在攻打北钺从岭关的东秦大将倾天城被东秦皇帝紧急召回,支援边城。

同月,在倾天城赶回东秦边城的半途中,遭公子月两路大军前后夹击,东秦士兵死伤无数。

东秦士兵苦撑,至七月初,十万大军只有一半回到国内,其余多数被歼灭。

贞元一百一十五年七月中旬,南路大军班师回朝,意气奋发,所到之处,北钺百姓莫不停足欢庆。

至此,秦钺之战以东秦战败告终,这也意味着北钺境内战火暂时平息,诸人翘首以待,盼的是这位昔日的二皇子,如今的北钺炎帝如何重整朝纲,振兴国都。

(四国史书载明:贞元一百一十五年,北钺乱,左相连结外戚,众随从十余万,自青、徐、幽、冀、荆、杨、六州之内作乱。庙堂之内,又有太子篡位,逢二皇子仁义之师,灭发兵而攻之,平乱,三月初一,启都拥立为王,谥号珏,称炎帝。

另附小记:月玄机——人称千机公子,一代军师,算无遗策。于平内乱之战役,从岭关大战倾天城,屡出奇招,成就其千机公子之名,更有只身救主,胆色过人,实乃良将之材。一时之间,事迹被北钺大街小巷广为流传。)

“呜——”

“呜——”

“呜——”气势磅礴的号角声回荡在启都的点将台上空,台下数十万士兵井然有序,肃然起敬,周围簇拥着无数驻足的百姓。

北路大军诸位大将与南路大军的将领们遥遥相对,站在数十万军队之首,斗志昂扬,今日乃新帝登基以来的首次盛会,举国欢庆,为以后的国之安定,百姓之安居鼓舞。

点将台之上,一道挺拔的身影卓然而立,那傲然之姿浑然天成,以君临天下的气魄撼动着所有人。

“朕于乱世而登基,平内乱,战敌强,换取我北钺的安宁。朕不敢居功,全赖各位将军和朝内大臣,朕此次登上点将台,特犒赏三军——众爱卿听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旁的总管太监摊开手中的黄绸,尖细的声音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我北钺三路大军严守其职,在大战中骁勇善战,奋死保我北钺大好江山,各赏每个士兵饷银十倍,凡参军之家一年免粮税。鉴于各路大军将领清正严明,特此论功行赏——”

“北路大军骑兵队黄林将军,赏白银百两,绸缎百匹,加赏一年俸禄。”

“南路大军王子乔将军,赏白银百两,绸缎百匹,美酒十坛。”

王子乔乐呵呵地叩头谢恩,自点将台上下来,便回到队伍之中。

“玄机,你没看到我爹笑得那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他以我为荣的样子,以前整日说我游手好闲,如今我可是在天下人面前好好威风了一把。”

他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着,我的心却一刻也没有安定下来,手心微微渗出些许薄汗。

“哎,对了,玄机,皇上是不是把你给忘了?怎么还不见李公公唤到你的名字啊。”

我抬起眸,那双蓝色凝眸自我身上匆匆一瞥而过,自从那晚在秦军军营时一番谈话后,我已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性去面对他,所以我选择了暂时的沉默。

“这可不成,你可是我们南路大军的顶梁柱,南路大军如果没有你,我们哪能这么快摆平成济和太子的反军,还杀倾天城个措手不及,论功行赏,你可是首功。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不行,我去跟我爹说,让我爹提醒一下皇上——”王子乔义愤填膺道,说罢,挥挥手,便要大步上前。

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子乔,不要——”

正当此时,“南路大军监军月玄机上前听封——”

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略王子乔眼底的兴奋,低埋着头,一步步,踏上点将台,头顶,那道灼热的目光让我感到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今日,在这点将台之上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微臣月玄机叩见皇上——”

“月玄机听旨——”

我低眉顺眼,余光稍稍瞄了眼那人,他面色自若,和平时无异,心下稍稍松了些。

“公子月可是我钺国的大功臣,朕免了你大礼,起来吧。”那声音平淡无奇,他伸手过来,将我扶起。

就在他俯身靠近之时,他冲我邪邪的一笑,在我耳际处低吟,“相信我。”

我尚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倏然,哐——一声清脆的响声,只觉发上一松,头上男子的顶冠应声而落,清风扰人,吹乱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遥遥望去,看不清楚台上人的容颜,却仿佛看到一朵山涧茶花,清新淡雅,静静开放,不因美而骄,不因威而屈。

“凤非离!”我瞪大了双眸望向他,他那丝邪魅的笑里究竟隐藏了什么。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我手足无措,正在此时,握在我手臂上的力道紧拽,我便转身背靠他而去。

面对众多将士,曾经的属下,朋友,还有兄弟……点将台之下,我从他们睁大的双眼里看到了惊诧和不可置信,静默良久,人群中一下子轰动起来。

“公子月,公子月居然是女子?”

“难怪我觉得他长得要比我们这些人娇小许多。”

“天下竟然真有如此奇女子——”

军队中沸沸扬扬的说话声蔓延,我努力想要回头,他却避开我的视线。

凤非离一脸愠怒,冲众人喝道,“大胆逆臣月玄机竟然敢隐瞒自己女儿身的身分,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台下再度安静下来。

说罢,便一手扼住我的喉咙,仿佛要在众人面前将我正地就法。

“不能杀!”人群中率先爆出吼声。“皇上,公子月为我北钺立了赫赫功劳,此次,若不是她的计策,恐怕我们现在还在与倾天城周旋,不知该多死伤多少兄弟。”王子乔急急道。

“对啊,皇上,公子月一心一意为我北钺着想,不能杀啊——”有人响应。

“皇上,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公子月——”

“皇上,饶了公子月吧——”

顿时,南路大军在王子乔的一声带领下,纷纷下跪,齐声大喝道,“求皇上网开一面——”

北路大军与众百姓见势,也连连求情。一时间,点将台下竟无一人站立。

凤非离面有难色道,“可这毕竟是罪犯欺君,郎英——你说这欺君之罪该如何论处?”

素以严律出名的刑部侍郎郎英被点到名,缓缓地从群臣中站出半个身子。

“罪犯欺君,该诛。”

“既然如此,那就即可行刑,以正朝纲。”凤非离面向郎英声色严厉道。

郎英脸色一凝,半晌没说话,此时王遏站了出来,“皇上,公子月不仅出谋退了倾天城的大军,还置自己生死于度外,只身就驾,是皇上的恩人,也是北钺百姓的恩人,公子月杀不得啊——”

凤非离沉吟良久,才抬起眸,亦是痛心疾首,扼腕而叹,“朕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今日之事,实在不由愿——”侧身投向郎英道,“郎大人,正法吧。”

“这——”郎英欲言又止,左右为难,而点将台下的百姓和士兵早已按捺不住,大声呼喊着求皇上开恩,求郎大人刀下留人。

正当双方争持不下之时,一道清亮的声音横插进来,“皇上和郎大人要严守正法,而公子月又确是北钺的大功臣,皇上惜才却不得不为了正法而杀爱臣,更是让人惋惜,微臣倒是有一主意,能解了大家的矛盾,既不用杀公子月,也可不违正法。”

“哦?”郎英率先喜道,“杨大人,但说无妨。”

杨若子微微抬起眸,扫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正色道,“古书春秋有云:法不加尊。公子月的身份虽称不上至尊,但是统帅南军,力挽狂澜之势救我北钺,严守从岭关,难道不是我北钺民众的恩人?”杨若子一番言辞激励,台下群起而响应。

“古有贤人,治军严明,自身触刑,便断发代首,以正纲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有不爱惜之理,臣请求皇上以发代首,免公子月一死。”杨若子俯身行大礼跪求道。

“以发代首——”

“求皇上以发代首,免公子月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