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终于坐不住,训斥道:“你们一见面就吵,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传出去成何体统。”
我突然想到爹病重时,柳付荣打我,大夫人护短。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大娘说的是,忆如,知道错了。”我福身,转身对垂英低声道:“姐姐,你那天在前院对我说的话,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不想让爹知道的话,我劝你,最好少惹我。”
邓王府的人听说爹病了,派大夫过来为爹治疗,经过半个月的针灸推拿,那位大夫妙手回春,爹的身体日日渐好。想那日,垂英曾经威胁我,咒爹一时半会好不了,这句话要是传到爹的耳朵里,后果可想而知。
垂英明白我的意思,一张脸气得涨红,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愤怒的瞪了我两眼,在一旁坐下,别过头去。
她坐下,那我也坐下,头脑依旧有些晕晕的,只听见大夫人说道:“昨个,唐府来人向老爷问起你,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唐府上的公子。”
哦,原来为这事来的。我说她们哪有那么好心来看我,唐府上的公子,我认识他吗?“回大娘的话,我不认识他。”
大夫人不相信,瞪大眼睛问我:“怎么会?来人明明说,半个月前,他们家的少爷,在大街上遇见的你,你怎么可以骗我。”
如果不是你女儿当时把车抢走,我又如何会步行穿街过市。我冷笑说道:“大娘若说那天,我倒有件事想跟大娘说,那天,我让管家备好马车准备去寺院进香,为爹祈福,谁知道出门时,管家告诉我,大小姐,把车先支走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步行前往。路上遇见谁,我又如何而知。”
大夫人听到我的话,脸色微变。我在大街上遇到谁,机会全是你们给我创造的,怨得了我吗?
“真的吗?”大夫人依旧不太相信我的话。
我淡淡笑道:“忆如这半个月没出门,信不信,大娘问问管家就知道。”
“料你也不敢骗我,今天,唐夫人邀请我带垂英和你,去他家做客,看你这情况,自然不必去了,好好在家里待着吧。”
反正我也不想去,当下应声道:“是,大娘说的是。”
垂英的脸色由先前的愤怒转变为暗喜,瞅了我两眼,神色大放异彩,也不知她高兴个什么劲,像偷吃了油的耗子似的,跟着大夫人扬长而去。
在她们走后,红粉开口说道:“小姐,我看大夫人跟大小姐,没安好心。她们明摆着不想让你去。”
聪明!我淡淡一笑,喝完姜汤,一抹嘴道:“红粉,你算是说对了。她们来我这里,是做给老爷看的。”
红粉笑道:“什么糖公子、蜜公子的,咱们才不稀罕呢,只要不是白公子就好。”
瞧她的样子甚是得意,我不由好笑,这丫头八成是让白无痕给收买了。轻叹一口气,头越发有些昏沉,“红粉,我要睡会儿发发汗。你到老爷那儿去,告诉我爹,今天我不能过去看他了,让他老人家不用惦记我,等我身上好些了自然去看他。”
红粉应声先扶我上床,然后带上门去了,我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眼皮子一沉,渐渐起了睡意,正想睡会儿,房门一响走进来一位妇人。哦,是李妈,忆如的奶娘。忆如母亲的贴身侍女,忆如的母亲死后,一直留在柳家,照顾忆如,后来由柳老爷做主,嫁于柳家的一位家人。
“奶娘,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请坐。”我准备起身,她走过来按住我,柔声说道:“姑娘躺着吧,别起来了。我坐会儿就走,姑娘,今天我来有话对你说。姑娘如今大了,小姐去的早,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对于李妈,我有一股子说不出的亲切,从来到这世上,我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我就知道,她是这个世上真正关心、疼爱我的人。她今天来必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连忙坐起身来,让出床边让她坐。
李妈坐在床边,低声道:“昨天,唐家来人明明是打算来提亲,准备迎娶姑娘过门。可是,来人在大夫人哪儿坐了一会儿,就改变了主意,我猜准是大夫人跟唐家来的人,说了些什么。今天,大夫人又带大小姐去唐家坐客,想必事情有变,我的姑娘啊,日后如何是好。”
李妈说着说着,不由落泪,叹气道:“要不是小姐死得早,那由得她从姨娘变成了夫人,这些年,他们变着法的欺压姑娘,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敢怒不敢言,姑娘,你可要在老爷面前,多为自己着想,千万不要步落了小姐的后尘。”
我听着她的话,处处为我着想,事事为我考虑,感动不已,紧紧拉着她的手,出声安慰她道:“奶娘,您的话我记住了。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您不必为我难过,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强求也无用。您就放心吧。”
李妈见我如此,拉着我的手,显得有些激动,低声道:“我的姑娘啊,你事事不与人争,可是他们绝对不会为你着想。”
我轻点头,恩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他们没有那么好心。”
正说着,红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神色大变,一张小脸红透透的,喘着气向我们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大……”
“大事……大……不妙……”
依稀感觉发生大事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传递到大脑,我直起身来说道:“有什么话,慢慢说别着急。”
红粉深呼吸,然后吐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少爷,他……他在外面,与人发生争执,打死人了,官府来……来人,没抓到大少爷,就将老爷带走了,还说要查封柳家。”
“你说的是真的吗?”李妈不可置信,抓住红粉问。
红粉用力点点头,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我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冷静,连忙穿好衣服,站起来,吩咐道:“奶娘,你先别哭,快回去收拾东西。不用管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李妈犹豫了一下,连忙走人。
柳府上下顿时乱成一团,哭得哭,喊得喊,跑得跑、散得散。我跟红粉匆匆忙忙收拾了些值钱的衣物、首饰,从侧门里逃似的跑了出来,刚离开柳家不远,迎面就见一队官兵,将柳府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同红粉相对一视,暗自抽气,好险!
白玉山庄书房内,白无痕再次提笔为书案上画中人,添上几抹,几番审量,才满意的点点头。
自从那日之后,她的模样时时浮现在他眼前,八月十五眼看快至,他有些迫不急待想与佳人相会,恨不能今晚就是佳期。
“傅公子,我们家少爷在里面,请!”门外传来书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人来,白无痕慌忙拿起书本,将画中人的脸遮住,站起身来。神态自若的迎了上去,见了来人一张欠揍的笑脸,心中不是滋味,讽刺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傅家的大少爷,请问,来找我有何贵干?”
傅云涛迈步走进房内,四下打量,瞄到书案上的宣纸,含笑不语,笑得白无痕心里发毛。
白无痕白他一眼,便很不客气的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少爷,没功夫跟你毫时间。”
“白少爷在家用心苦读,是准备明年考取状元吗?”傅云涛一脸兴奋和期待,大步走到书案前,伸手拨开书本,将书案上的画拿起来。
“你做什么,快给我放下。”
“还给我,傅云涛!你听见没有,快还给我……”白无痕想抢过来,又怕弄破了画卷。
让他放下就放下,多没面子。他偏不放,拿在手里仔细端祥,眼神为之一亮,笑意更浓,画中的女子,不正是那日劝说白无痕不要自尽的小佳人吗?看清人后,他将画丢给他。
“小心,别给我弄坏了。”白无痕小心翼翼,宝贝似的将画重新放置回书案上。
傅云涛见白无痕为了名女子,弄得神经西西的,放声大笑,“我说无痕,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为了一张画值得么。依我看直接找人上门提亲就是了,用不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犯相思。”
“上门提亲太过苍促,再说,我还不知道她的意思。”
傅云涛听这话,回头仔细打量白无痕,不禁问道:“如果她心中无你呢,你是否就此打算放弃?”
白无痕一拧眉头,他就巴不得自己吃瘪,心中不快,嘴上却说:“你懂什么?”
傅云涛恭维道:“是,我是不懂。想来你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早已掳得佳心的芳心。只是……,我有一点为你担心。”
他故意把话说到一半,停口不谈。
“担心我?”白无痕瞪大眼睛,随之冷笑,说道:“你关心我,我有什么问题?”
傅云涛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一张桀骜不逊的面孔,提醒道:“如果你想抱得美人归,我劝你早动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喜欢她。”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能保证她身边没有爱慕者吗?你又了解她多少?这年头守株待兔,兔子学精了,是不会自动送上门来的。花开易折直需折,莫待花开空折枝。”傅云涛说完拍拍白无痕的肩膀转身离去。
“花开易折直需折,莫待花开空折枝……”白无痕反复说着他所说的话,没由来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