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的伤口在不断的流血,自己也仿佛受到重创,就好像被人无情地剥开了的伤疤,在那未愈合的伤口上狠狠地连皮带肉挖去了一块,痛得撕心裂肺。心越是痛,越让我更加清醒,他想利用我的善良来达到目的。
可惜,他所做的一切,恐怕是白费心机!可是……为什么?看到他受伤,我会感觉到心痛?
我曾经告诫自己,只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看来世事无常,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人心来控制。
段溟阳回过头来,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脸色如霜,嘴唇微微发颤张合了两下,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见她神情之中带着三分幽怨,三分痛苦,还有一些他看不懂得表情。他顿了顿,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回过神来,见他靠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心头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是能让我不怨他的理由,突来的那股恨意,让我对他微微一笑,冷道:“我怎么会不舒服呢?受伤的人,又不是我!”
“你说什么?”芳菲怒气腾腾的立即冲来,想来教训我,却被他一把扯住。她愤愤不平的瞪着我,怒道:“我大哥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竟然说出这种伤人的话,你……你个恩将仇报的贱女人,今天我要不修理你,我就不姓罗!”
段溟阳喝斥道:“芳菲!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去!”
“大哥,我有说错吗?我知道你向着她,心里成天想着她,可是,你瞧她什么态度?仿佛咱们欠她似的……”
“够了,别再说了!”
“大哥!哼!”芳菲气得两眼冒火,心中对眼前这个女人,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段溟阳望着她,心里竟升起一股浓浓的思念,思念起那个对他一往情深,柔情似水的‘雪儿’;思念起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他猛得清醒过来,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瞪着他,突然觉得他假惺惺的,极不顺眼,他的伤痛,更是一种伪装,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压抑的特别难受,忍不住说道:“你不用装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段溟阳一愣,装?……难道她以为这一切是他安排的?
芳菲脸上闪过错愕,很快反应过来,急道:“你竟然怀疑是我们想杀你?!你,我,我,我……”
我打量她说话结结巴巴的样子,甚是可笑,望着段溟阳,冷道:“难道不是吗?你们处心积虑地安排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想让我放弃杀江无血吗?”
段溟阳的心仿佛之间被针刺了一下,颤声道:“你怀疑是我设下的苦肉计?!”
我扭过头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受伤的眼神,淡道:“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我不想跟你多说,告辞!”
芳菲伸手挡住我的去路,“话没有说清楚,你不能走!”
辰光回来,见她拦住我,身影一闪不留行迹的挡开她,我回头去瞧他,他却闭了眼不看我,没有解释一句,看来他默认了,我还停留什么?心中一沉,我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来啊,将他们给我拦下!”芳菲急得大叫。
“不,让他们走!”段溟阳出言喝道。
邓王府的众人动作停顿了一下,面面相觑,只得让开一条道,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得靖王府。当我幽幽地醒时,人已经在闻风阁里,脑子里只模糊地记起失去知觉前,我扶着春儿一路疾走下山,府上的侍卫送了伤者驾车回来,告诉我,受伤的侍卫不治身亡,当时,我听到消息,心中一紧,痛得我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春儿发现我醒了,连忙擦去眼泪,扑过来道:“夫人,您醒了。”说着,她眼中有泪,又抽咽了起来,一会儿看看我,又笑了。
我见她又哭又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楼梯间传来声音,只见秀儿端着一盆水走了上来。春儿见她来了连忙止住哭泣,迎上去试了试水温,拿起毛巾洗了一把,拧干后拿过来为我拭擦了脸,放下毛巾后,又吩咐道:“快去把夫人的药端来,别忘了,顺便拿些糖过来。”
秀儿应声而去,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春儿急忙转回身扶住我,道:“夫人,您刚醒,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乱动。”
我望着她一脸憔悴,心头一动,问道:“春儿,我这是怎么了?”
春儿先将我扶起来坐好,帮我盖了被子,这才坐在床边,看着我回道:“夫人,那天您下山后突然昏倒,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身上有了一丝感觉,只是稍微一动,便觉得浑身酸楚疼痛难禁,全身所有的力气好像都抽走了,只留下一副虚壳,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越是想他,疑心越是重了。
春儿见我望着被面走了神,想起一件事情,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奴婢想跟您说一件事,您听了可别生气。”
我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道:“嗯,我不生气,什么事?你说吧。”
春儿顿了一下,道:“王妃见您昏迷不醒,前天在府上吵闹了一通,自作主张带着丫头回了娘家,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您看,用不用派人出府打听一下?”
原来是这事,想来是魏如玉见我昏迷不醒,任性的毛病又犯了,我望了她,笑道:“不用管她,她爱去哪儿,就让她去哪吧。”
春儿为难道:“可是……奴婢听说魏家出事了。”
我心念一动,问道:“出事了?出什么事?”
春儿探过身来,低声道:“听说,韩丞相在魏家搜出了一封通敌叛国的密函,皇上为之大怒,今早派了禁军将魏家整个包围了起来,说是要抄家,满门上下,不管男女老少都要被带去刑部审问,依奴婢看,王妃若是在魏家,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我一惊,不晓得为什么,心头闪过许多谜团,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好奇,问道:“你是说,魏家跟月烁国暗中有来往?”
春儿点头道:“是啊!大家都这么说。”
我沉默了半天不语,不久,秀儿端了药回来,脸上带着几份喜色,见了我,将药递给春儿喂我喝,停了一会儿,出声道:“夫人,奴婢听说,王爷打了胜仗,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听到她的话,含在嘴里的药,一时间没来不及咽下去,猛得一口喷出来,汤药喷进鼻腔内,弄得我极不舒服,只得趴在床边连连咳嗽,嗓子里、鼻子里难受极了。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别看秀儿这个小丫头,平时闷不吭声,一旦说起话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春儿连忙放下药碗,帮我捶背揉胸,忍不住埋怨道:“你啊!真是存心打岔,没看见夫人正在吃药吗?”
秀儿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去,小声道:“我是为了让夫人高兴,才这么说的。”
春儿瞪着她,道:“高兴也得分个时候,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夫人咽药的时候说,我看你啊,没安好心。”
秀儿急道:“我没有!你冤枉人!”
春儿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此时,我听到她的话,想起自己似曾说过类似的话,碧云寺后山上的一幕在眼前闪过,心头一颤,不愿再去多想。抬头却见秀儿无词辩解,一时急哭了,春儿嘴不饶人,骂道:“没眼色的小蹄子,哭什么哭?怎么?是我说屈你了,你,还不快过来帮忙。”
我见春儿嘴上教训她严词厉色,毫不留情,手上却没有停下半分,帮我在后背又捶又捻,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只得把想说她的话打住,秀儿走过来,双眼透红,抽泣不止,春儿瞪了她一眼,支使她拿毛巾过来,帮我擦了脸。
我见秀儿如此,出声道:“春儿,她不懂的地方,你多教教她,耐心些不要急躁。”
春儿把药端过来道:“是,夫人。奴婢知道了,来,您快把药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望着那黑漆漆的药汁,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什么药?怎么比安胎药还难喝?我喝了它,会不会影响到肚里孩子。”
春儿解释道:“夫人,您忘记了,这药您以前吃过,大夫说,您突然昏倒是您患的旧疾复发了,他说这病,春秋之季最容易发作,要我们依照原来的方子抓了药,并说这药对胎儿并无影响,倒是您……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保不住孩子。”
我抚摸着腹部,想到里面活着一个小生命,想到曾经失去的一个孩子,心里一阵苦涩,我知道春儿是真心为我好,可是,她上哪里知道,我压根打从心底就不要想这个孩子,因为,我担心孩子出生以后,长得不像沈卓远,我更担心……
想到这里,我没有说话,接过药碗,用力往地上摔去,‘啪!’的一声,碗摔成了碎片,药汁溅射了一地。
春儿见我突然翻脸动怒,顿时惊得不敢言语,秀儿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都不敢喘,屋子里一时静得出奇,楼外的辰光,闻声飞奔而至。
他望着一地的狼籍,又见秀儿跪在地上,跟春儿交换了一下眼色,刚想开口,便被我止住,道:“你们不用管我,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行!你这样下去,只会自己找死,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一下,也得为肚里的孩子着想吧?”
闻声,我往楼梯处望去,只见傅云涛面带喜色,健步走了上来,衣袍下摆微微飘动,彼有几番风雅之姿,心头一酸,冷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傅云涛仿佛没听见我的话,径直朝室内走来,拉起秀儿,吩咐道:“快去给你们家夫人再熬一碗,她不爱惜自己,你们可要当心了,万一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小心你们王爷回来,找你们算账。”
秀儿吓得点头,飞奔跑去。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管我做什么?什么时候,也学会多管闲事了?”
他扬了扬眉,往椅子一坐,讥笑道:“我怕你自寻短见,想不来都不成,怎么?你见我,跟见了仇人似的,把眼睛瞪得大,干嘛,想吵架啊?!好,如果你想吵,我一定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不过,倒是你……嘿嘿,依你的情况来看,不怕累着吗?”
我当下气得把牙一咬,怒道:“辰光,你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赶出去!”
辰光看了看我,没有动手,傅云涛更是得意的放声大笑,“我说柳夫人,你还是省省吧,瞧你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老虎变成病猫了,哈哈……”
“你——”我厌恶的瞪了他一眼,挣开春儿,直想起身过去把他赶走,或者甩给他一记耳光,身子一软,却从床边倒了下去,春儿连忙抓住我,将我扶坐在床上。
傅云涛见我如此,狂笑道:“说你病猫,你还不信,怎么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我不耐烦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来奚落我,报复我,好,好的很,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傅云涛立刻敛去脸上的笑意,盯着我的脸打量了片刻,道:“我印象中的柳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