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芳菲跪着去求他,这种打击自尊的方法,亏他想得出来。忽而我又想笑,笑他冷酷,笑他无情。他不知道芳菲已死,占据着她身体的人是我,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他心里又会怎么想?
邓王妃忿然大怒,“靖王,欺人太甚,他凭什么要菲儿跪着去求他?林同,你去告诉传话的人,现在皇上没有定我们的罪,既使定了罪,我们宁肯满门抄斩,人头落地,也绝不会向他低头!”
“是,王妃,小人这就去回话。”林同应声而去。
我连忙喊住他,道:“等一等!娘,爹和大哥在他手上,如果我们不去求他,恐怕爹和大哥性命难保,您就让我去吧!”
“不行!”邓王妃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以靖王跟溟阳的交情,要放人,他早就放了,何必来为难你,我担心他是在故意刁难,娘不可以让你一个人去涉险。”
不去,行吗?不行!我必须得去!因为我的良知,不允许我眼睁睁地看着邓王府毁在他手上。“娘!我知道您疼我,可是,我要是不去,爹万一有个好歹,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菲儿,不管你说什么,娘都不会让你去的……”
我心中不由感动,暗想道,她并不知道我已经不是罗芳菲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夫妻二人真心疼我爱我,拿我当亲生女儿对待,我怎么能不被感动?鼻子一酸,瞬然之间感激之情转化为泪水,从眼眶里滚滚翻腾哗哗直落。
“娘,我不能自私,不能……”
邓王妃抚着我脸上的泪水,现出无限的惆怅,说道:“不,菲儿,我的好女儿,你别说了,娘不会让你去的,我跟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去,凶多吉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就是死了,也不安心。”
我的心因为她说的话,久久不能平静,站起身来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说道:“娘,有您这番话,我就知足了!”
邓王妃惊道:“你要做什么?不!你不能去!”说着紧紧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我慢慢地转身对众人道:“看好王妃,在我回来之前,谁敢在邓王府犯上作乱,给我小心了。娘,您在府上好生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说完,我用力挣开邓王妃的手,抽身来到院外,快步向门口跑去,身后传来邓王妃的呼唤声“菲儿!你不能去……菲儿!你给我回来,来人啊,你们快给我挡住她,别让她出门,别让她去!”
众人一涌而去,看了看我,回头又看了看邓王妃,我心中一紧,急忙跑出大门外。
“菲儿——”
邓王妃扶着丫头追了出来,我默默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视线转移到门口把守的士兵身上,淡道:“靖王不是要我跪着去求他么,你们派个人带路吧!”
众兵之中走出来一个军官打扮的年轻人,打量了我一眼,道:“郡主,请!”
我慢慢地跪在地上,邓王妃冲上来,将我的头揽在怀里,涕声泪下地说道:“傻孩子,他摆明了想对你不利,你执意前去,能挽回什么?乖,听话,跟娘回去,咱们不去求他,不去……”
“娘……”
我心中悲愤交加,想到沈卓远不断制造事端,对邓王府进行打击报复,现如今邓王爷和段溟阳落在他手上不知是生是死?难道说,我们就没有能力反抗,没有人能制得住他么?
思绪一顿,我连忙止住哭泣,擦干眼泪,叹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忘了他娘是公主,他贵为王爷手中又握着兵权,就算他不是皇亲国戚,不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娘,我去了,您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一狠心我甩开她,命令跟来的丫头道:“金枝、绫儿、小雨,快把王妃扶回去!”
“郡主……”丫头们扶住邓王妃,含泪望着我。没有回头,我咬着嘴唇向前挪出了第一步,二步、三步……
“菲儿!你不能去……你快回来……”
得知邓王府出了大事,傅云涛一大早便来到邓王府附近的酒楼里,捡了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准备从食客的嘴里打听关于邓王府的消息,听到哭泣声,他忙转头向楼下声源处望去,只见罗芳菲跪地而行,邓王府门口,丫头们挽扶着邓王妃哭声不止
招来小二,傅云涛问道:“楼下怎么回事?邓王府里又出事了?”
店小二往楼下一看,连连摇头道:“不知道,傅少爷,用不用小的下去打听打听。”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说着傅云涛起身出了酒楼,径直往街面上走去,此时道路两旁站聚着许多好事的人,互相述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他斜眼看了看他们,无心倾听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加以渲染的流言,抬眼望去只见芳菲郡主在一名军士的指引下,缓缓跪着前移。
傅云涛望着她,耳不闻周围人群的喧哗,莫名的感到有些讶异,她的眼神,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一动,不对!这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想起曾经在某处见过这种表情,他猛得浑身一震,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是她!太像了,柳忆如的眼神。
大白天的,他怎么会产生幻觉,柳忆如已经死了,他怎么会把罗芳菲看成了柳忆如?他暗吃一惊,思绪翻涌想起前一阵子,段溟阳曾对他说,芳菲自从自杀未遂后,性情大变,全然不像以前的她了,难道说……
他再次看了看她,不由惊骇不已,神色大变,连忙从人群里退出去,才发觉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冷静下来一想,不知沈卓远见了她后会有什么反应?对,事不疑迟,他现在就去找他。
街上行人看热闹的越来越多,我抬起头来望了望路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都带着异样的目光打量我,不断地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微微顿了一顿,禁不住想到,沈卓远曾经对我说过,若是我死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看来他真的说到做到。
入宫行刺!段溟阳没事闲着行刺皇上做什么?沈卓远啊沈卓远,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是你!陷害段溟阳,是你!想将邓王府斩尽杀绝。
约莫跪着走了半个时辰,我的腿脚渐渐麻木,失去了感觉,单一得做着前进的挪动,眼中视及到的面孔全化成了一个模样,分不清是男是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住不能倒下。
阳光越来越毒,我喘息着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军官回过头来,露出一脸关切问道:“郡主,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我抚着额头擦去汗水,抬头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抿了抿干渴的嘴唇,说道:“不必了,继续走。”
不远处,傅云涛用胳膊肘捣了一下站在身旁的沈卓远,道:“怎么样?她们很像吧!”
沈卓远看了他一眼,冷道:“哼!像又怎样?你拉本王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她,你是不是太闲了!”
傅云涛面色一紧,正色地说道:“说实话,我找你来,是想问一问关于段溟阳和邓王府的事?”
沈卓远瞟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他的事我不太清楚,你问错人了!”
傅云涛微微一顿,说道:“你不清楚谁清楚?我听说皇上已将此案交由你审理,案情或轻或重,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不来问你,问谁?”
沈卓远眼色一凛,道:“傅云涛,昨晚你是不是没有睡好,所以到现在脑子里还在犯糊涂。质问本王?你还不够那个资格!”
傅云涛一愣,冷笑道:“是,你说的对,我是犯糊涂了,想你堂堂的靖王爷,身份显赫位高权重,谁敢招惹你,不想要命了吗?”身份的差距,让他自叹不如,转身就见沈卓远望着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惊疑,接着说道:“如果一颗珠子能令灵魂能够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别一个人身上,那么我希望罗芳菲就是柳忆如。”
沈卓远脸色微沉,盯着他目光生寒,冷道:“傅云涛!你究竟想说什么?”
傅云涛见他的表情变了,谨慎从人群中来回扫了几眼,退后几步引着他来到人少的地方,低声道:“你曾用还魂珠想令忆如复活,可惜,没有救活她。据我所知,那还魂珠乃是大内御用之物,曾经出现在你手上,恐怕其中大有文章吧。”
沈卓远冷哼了一声,沉下脸道:“威胁本王!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重,不错,那东西是我从皇宫里偷的,可那又怎么样?你敢报官吗?傅云涛,你说,如果有一天咱们俩一起被捕,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自知自己斗不过他,傅云涛抽动了几下嘴角,说道:“威胁你,我没有那份胆量。我只是希望你对段溟阳手下留情!”
沈卓远白了他一眼,道:“本王不想再听到那人的名字!你给我记住了,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傅云涛怔了怔,叹道:“唉,好吧,此事我不提就是了。但是……艳儿她一直在靖王府,你能不能将她休了,还给我。”
沈卓远望着他,脸上露出几分嘲笑,说道:“那种女人,你到现在还想着她,好,你既然想要,我就给你留着。等我清理完邓王府,她我自然会派人给你送去。”
前面的路好像越走越远,我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军官故意在领我绕圈子,微微迟疑了一下,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问道:“等一下,你领我在京城里绕来绕去,天黑也到不了靖王府,我问你,这……是不是靖王的意思。”
他一怔,连忙道:“对不住,郡主,小人只是依命行事!”
我淡淡一笑,眼中闪过苦涩,果然被我猜中了,继续走,还是停下来呢?愣了一下,我对那位军官说道:“麻烦你,去帮我讨碗水,我渴了。”
他愣了一下,抱歉地说道:“郡主见谅,上头特意吩咐过,请恕小人不能帮您这个忙。”
连水都不让喝,他真是好狠!我冷冷一笑,拔下一支发簪,向众人说道:“这个簪子是用金子打的,有谁能帮我去拿些水和吃的来,我就把它给他。”
刹时人群涌动,不少人议论纷纷,我看着他们淡淡一笑,不多时,一位妇人拨开众人一只手里端着一碗水,另一只手拿着两块看似能吃的东西过来,我接过碗来,完全不顾什么形象,咕噜咕噜一口气将水喝完。缓解了一下口中的干湛,便将簪子交给她,一手将吃的接过来,咬了一口。
我皱了皱眉头,好难吃啊,真是难以下咽!这是什么东西?手中的食物突然间被人夺去,我心一惊,抬眼向来人望去。
“饥不择食!芳菲郡主,这种东西你以前大概没吃过吧?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一见他,我垂下眼睫,淡漠的说道:“能吃就行,我不介意它是什么东西做的,有吃得总比饿着强,靖王爷,大概您不知道,前一刻小女子还在想,您是不是在靖王府里静候佳音,下一刻,您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对于您这种神出鬼没的行为,小女子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沈卓远冷了脸将手中的榆面窝窝丢在地上,冷声道:“罗芳菲!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我浅笑了一下,忍着腿脚抽痛,勉强站了起来,回道:“知道!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