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懂事起,母亲便时常教育我,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必须付出,于是,我从三岁习武,五岁读书,十五年间,先后换了十六位教我习文练武的师父,父亲对我宠爱有加,但不知为何,他常常趁母亲不在时,对我说一些莫明其妙的话,直到我渐渐明白他的心意,他却选择了出家。
二十岁那年,我搬出公主府,母亲为此大为不快,但是任她怎么说,我都不愿意在公主府里继续住下去。因为,每每见到她时,我都忍不住想起父亲临出家时,对我说过的话:远儿,她不是你的生身母亲。
她不是我的母亲,那我的生母在哪儿,为何父亲一直都不肯告诉我?
月烁国常年挑衅,进犯我国,战事突起,我与镇北候司徒常年征战在外,直到永泰二十一年,战事平息,我才正式回京,入住靖候府。
皇上十分器重我,但我的心思却不在朝堂之上。
各位皇子与我交接甚密,然而,他们越是如此,我心里越发明白,他们对我百般迁就,费尽心机讨好我,无非是想,有朝一日,争夺皇位之时,有我在背后支持,助他们一臂之力,当上皇帝。
对于政事,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皇子们见我如此冷清,日子长了,见我没有任何表示,便个自收了心思,只是对我越发小心提防。
生母之事,父亲临死都不肯透露,我的心对此,一直都放不下。
查到父亲有位师兄,他虽病故,但他门下的一位弟子,名唤段溟阳,是邓王府的义子。生母之事,父亲不肯说,我想大概他可能会了解一二,便借助于幼时的玩伴傅云涛,与他结交,而他仿佛对我,似有了解,初识不久,他带了一名女子与我相识。
那名女子,竟然大胆到夜里潜入我的府上,在我的茶中下毒,中毒后,她讥笑我,软弱无能,掌握军权,不过如此尔尔,哼!想我岂是那么容易任人摆布。
一怒之下,我暗中动用内功逼出毒素,并出手伤了她,关入刑部大牢,并派人去邓王府给段溟阳报信。不曾想,她因伤势过重,在牢中毙命,引来了一个人。
初见那人,我便感觉到,我跟他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因为,他眉宇之间,竟有三分与我相似,交手之下,我才知道他与段溟阳出自同门,清完毒素的我,身体刚刚复元,那里是他的对手。
我的体力渐渐不支,不知是谁及时通知了母亲。她匆匆赶来,带来一群大内高手,拼了命才从他手中救下我。母亲下令,任何人不准将此事向外透露半句,否则,不管是谁,一律按宫规处置。
此后,我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并将此事,封为心中的一个禁忌。
一晃五年,我在京城里四处晃悠,过着纨绔子弟的生活,直到有一日,傅云涛拿着一张画找上我,求我去牢里救出一个人,一个女人。
初见她时,她身在牢里怀里护着一个孩子,被魏尚书的长子魏恒一群人围着殴打,她不喊不语,只是死命地护着孩子。我见她性子倔强,便喝住众人,上前救了她。而她并没有因我救下她,心存感激,只是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缩到一边去哄孩子,我一笑之置,心想,果然有趣,她的确与众不同,救她回去,闲时也可逗来耍耍,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
她姿色平凡,勉强算得中等,然而她的性情,却挑起了我的兴趣。
我对她几番暗示,她却不曾表露出一丝屈服,从傅云涛口中,我了解到,他是如何认识的她,便在府中设宴邀请他们前来作客,并设计令她难堪,想借此机会让她对我屈服。令我想不到是傅云涛的表弟,白玉山庄的少庄主,对她念念不忘。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不由对她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一次,我趁她昏迷之时,命人将她的侄女,送到我的一位师妹那里。书信上言明,让师妹代为抚养,十年后,再派人去接回。
她说她不想为柳家报仇,我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冷情薄幸之人。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求我救下了柳垂英。
我轻易得到了她的身体,见她对我冷冷清清,在明知柳垂英对她怀有敌意的情况下,仍任她们关系恣意发展,直到她被柳垂英推下水,傅云涛救了她,我才知道,她在我心底占有一席之地。
母亲为我物色了一门亲事,我见过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惜,她出身不好,以她父亲魏尚书依仗权势欺人的手法,想来,教出的女儿,品性高尚不到哪去。我对这门亲事不看好,母亲却是乐此不疲,常常打发人来唤我去商量婚事,我对母亲百般推辞,避而不谈。
当着母亲的面,她断指起誓,一心想要离开,那一刻,我才明白,她虽然失身于我,但是她的心坚韧无比,意志从来没有倔服过,如此一来,她越是想离开,我越是不能轻易放过她!
她是回来了,但是我跟她的孩子没了,我见她昏迷不醒,心里极不舒服,一时恼火,想她怀孕住在傅家,傅云涛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我的孩子没了,我也不能让他好过,于是,为了打击报复他,我强纳他心爱的女子为妾。
我知道我伤了她的心,她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就不信,时间长了,我对她好一些,软化不了她!
我主动向她示好,而她却视而不见,就连脸被毁容,也没有多大反应。我见她如此,以为她天性冷淡,不可能对任何一个男人产生感情。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看段溟阳的眼神,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喜欢他,可恨!她把身子给了我,心却给了他。在这世上从来没有我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我就不信,她柳忆如会是一个例外!
闻风阁失火,她意外失踪,我冷静下来思索,有前车之鉴,傅云涛没有那个胆量敢来靖候府劫人,而且能够避开靖王府里的众多侍卫,把人劫走,这足以证明此人的武功修为,一定在辰光之上。于是,我怀疑那人是他。
查到线索,我立即带人出京,半路途中遇上段溟阳一行,我见到貌似那女人的她,心生怀疑,却未加追究。直到路径客栈遭人暗算后,我才忽然悟出那首诗的含义。
我一路追回京城,利用傅云涛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然而,她人回来了,心却不在了。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知何时,早已爱上了她。
在处理傅云涛和叶灵艳的事情上,我放手交与她,只见她一面将叶灵艳震住,一面又在傅云涛面前柔声细语,劝慰制止,刚柔相济,没用多少功夫,就将二人弄得僵化,变得生分。如此精明聪慧的女人,怎得叫我不动心。
只是,她在我面前始终不能敞开心菲,我想,此事不急,只要她在我身边,终究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日月。
她与段溟阳私会,被我在柳家旧宅撞见,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她的背叛,再一次出手伤了她,当知道这一切,全是那人设计好的圈套,我心痛之极,看睁睁着看着段溟阳把她带走,悔恨万千,从那一刻起,我便下定决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活她,不计前嫌,只要她活生生的,能够陪在我身边就好。
母亲一再逼我娶亲,我本想执意拒绝,但是转念一想,魏家害她家破人亡,她既然狠不下心报复,不如我来替她报仇雪恨,我为她报仇,不图她对我知恩图报,只求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
四月初,镇北候与我私下通信说月烁国内异有动向,极有可能纠军来犯,让我早作准备。此时忆如病愈刚醒,心智不全,而且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看她日渐消瘦,只得小心呵护,暂缓对魏家进行打击报复。
边关战事将起,朝中大臣及各位皇子,纷纷前来府上试探我的意思,我懒得应付,所性在府上设宴,将他们一并请来,在宴席上道明我的立场,敌国来犯,必将主战!宴席散后,忆如竟然不见了。
侍卫们、家丁们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我反复思量,回想她自清醒以来的情形,仔细对照突然发觉不对劲,心中一亮,原来……原来她一直在跟我装疯扮傻,她根本就没有迷失心智,只是想迷惑我,趁我防犯不备,伺机逃走。
她如此聪明,机智过人,我又怎能舍得放弃她!
我想找到她并不难,在她失踪之后,我立刻派出府上的所有的侍卫,去前来赴宴的宾客府上一一走访,最终在七皇子处得到消息,七皇子早有意与我结盟,我知道忆如在他哪儿极为安全,于是,并不急着接她回来,想起一事,暂请七皇子代我照顾她两天,飞鸽传书给诸位师兄弟,请他们帮忙助我铲除离花宫一派。
母亲已经声明不会再干涉我的私生活,只要我放权将靖王府诸事交与忆如掌管,相信以她的智慧,魏如玉绝对不是她的对手,那么只有他,会对我和忆如的安全产生威胁,所以,我要在出征之前,给忆如打造一个安静的环境。
离花宫的人再怎么厉害,也抵不过我们师兄弟十九人联手,一入离花宫,我们一路狂杀,直到看到他们一个个倒地,离花宫里血流成河,我才缓了口气,面对江无血,我一心要置他与死地,谁想在他重伤,即将毙命之时,竟有一蒙面人出手将他救走。
那蒙面人武功极高,国内少有,似乎像我的一位师父,似乎又不像,他无意伤我,只将人匆匆救走了事,我知道江无血伤得极重,既然不死,想恢复功力,也是无力回天。
谢过诸位师兄弟,我策马奔回京城,七皇子告诉我,忆如曾经求他传见过段溟阳,至于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七皇子不知道,只是告诉我,二人不欢而散。
她自愿跟我回府,我心中一喜,只道她回心转意,对我上了心思。心喜之余,却听她道,要我去杀江无血!
我心一冷,没有跟她说,离花宫已毁,江无血被我重伤之事。出宫之后,我本想陪她散散心,却被人跟踪,一路滋事生波,我怕多生意外,匆匆带她回府,一阵奔波,回到闻风阁不久,她腹中绞痛,大夫说她又有了身孕,奔走动了胎气!我一惊,天,她又怀我的孩子了!
忆如听了,脸无喜色,反而更是忧心重重。我见她如此,免不得哄她开心,谁想她全然不在意。
战事告急!我只得暂时放下她,领兵出征,奔赴沙场,与此同时,七皇子随军出战。在战场上,我领兵厮杀,所到之处,血流成河,黄尘滚滚,腥风血雨。七皇子说我急于求成,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太过残忍!我笑而不语,只盼速战速决,早日归京。
终于回京,我一路策马狂奔,纵回王府,一心想着再见她时的模样,却见她瘦骨嶙峋,越发憔悴。
她有心病不肯说,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她心意难测,我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宴会上,她突然消失不见,我明知道是段溟阳动的手脚,却因在宫中,只能按兵不动,我怕她心不在我这儿,留下她,只会得不偿失,心道她跟他去也好,暗自调动新升为将军的唐少凡,带了一队人兵暗中相送,并嘱咐他,除非她自己情愿回来,否则,只得在暗中保护。
七皇子深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魏尚书是他党羽下的人,他为了拉拢我,竟不惜定了魏尚书的罪,通敌卖国,满门抄斩!在狱中魏如玉见了我,给我磕头,祈求我看在跟她夫妻一场的份上,帮魏家平反,她那知道,从我认定爱上忆如的那刻起,魏家的人,我是灭定了!
我冷冷地对她说了一句:“你跟我是夫妻吗?哼!那只是你一厢情愿,而我,根本不承认!”
她瞪大了眼睛,质问向我:“为什么?”
我道:“要怪,就怪你生错的人家!你爹不该为了失去一子,将柳家灭门。”
她发疯似的叫道:“原来,你是为了她,为了她!柳忆如,我恨你!我死了,你也不得好死!”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命人割了她的舌头,只因她诅咒忆如!
我千算万算,竟没料到忆如会跟唐少凡回来,法场上,我坐在监斩席间,暗自惊喜,不想再滋生意外,对魏家一门,痛下杀手。她看到杀人,害怕了,我知道她心地善良,不忍心,只得冷言相对,希望激她生怒,将心思转移。
却万万没料到,她受不了刺激,流产血崩而亡!那一刻,我只觉得天地失色,生活再无生趣!
我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当天,潜入宫中偷窃镇宫之宝还魂珠想令她复活,而她,真的死了,我所作的一切,根本救不活她。
她死后,对于政事我一概不理,守着她,精神恍惚地在府中度了三天,无时无刻,不想念在她在的日子,只恨自己,不懂得珍惜,不懂得爱她,辰光在一旁苦劝,直到第五日,我才振作起来,亲手将她葬入沈家林墓园中,并且发誓要将邓王府一门斩尽杀绝,然后自尽,为她陪葬。
我对邓王府大肆报复,并向众位皇子暗示,谁能帮我灭了邓王一门,我便与谁结盟,诸位皇子纷纷动手,对邓王府布下天罗地网,更有甚者跑到皇上面前对邓王百般挑剔陷害,这一联串的打击报复,很快令皇上对邓王产生厌恶,
令我做梦没想到是,邓王的女儿罗芳菲,闻讯我逼婚,竟然上吊自尽,忆如的魂魄竟上了她的身。
失而复得,我心异常狂喜,心中只道:忆如,这一次,我绝不负你!
身世揭露,生母生我未养我,养母育我,她虽与我有杀母之恨,却存有母子之情,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此时此刻,我只希望身边能有心爱的女人相伴,跟她共此一生。
大婚之日,我终于正式迎忆如嫁入靖王府,洞房花烛的那一刻,我令众人退去,独自一人,在喜房内,小心翼翼上前,掀起她的红盖头,相见之下,大惊失色,嫁过来的女子,竟不是她,而是她的婢女之一
她见了我,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倒在地,胆战心惊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我,颤声道:“王爷,这是郡主,让奴婢交给您的,她说……”她话没说完,身子一软,顿时昏厥过去。
我急了,恨不得一掌劈了这丫头,心中自道,柳忆如啊柳忆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抗旨逃婚,普天之下,恐怕惟有你胆量最大,你视皇命为什么?儿戏吗?
情急之下,我只得按下怒火,撕开信封,展信观道:
夫君在上,
妾自与君相识,回忆之时苦多甜少,近日思量,怕嫁入府中之后,没有时间去游历千山万水,故而,选择良时吉日,与兄一同出京前去游玩,君若怜妾,暂不可出京寻访,以免招惹事端,皇上听闻,为邓王府招来杀身之祸,君若疼妾,请放任妾游玩一年,待妾玩够之时,自会回府。勿念!
忆如留字。
忆如啊忆如,你既然选择在新婚之日,如此戏弄我,你……你!可笑我沈卓远一生心计用尽,却终究对你,屡屡失算!也罢,我就不信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