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愚昧，实在揣测不出皇上圣意。”
景妃自然也是看见了门后的异样，她正想起身唤人，却被沉星不着痕迹地制止。当下心里又是一惊，却也只能配合着继续装成不知。
“呵呵呵，爱妃是个嘴实之人，这一次，也算是牺牲了自己，立下大功，就算是安慰你失子之痛，朕告诉你真相也是无妨。此话，朕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起，你可仔细听好了！”
“是，皇上。”
提到孩子，又深深牵扯出了景妃心中那道怕是今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她强忍了好半晌，这才唯唯诺诺地答了沉星。
皇上要作戏，普天之下，又有谁敢不配合？
“涂敏英退位让贤，孟左相独揽朝权。朝堂之上，以国之功臣为尊；朝堂之下，以朕之岳丈自居；目无王法、妄自尊大。若放任其继续如此嚣张下去，难保有一天他小老儿不会做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逆不道之举。偏偏孟左相手握大权，朝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要想收拾又岂是容易之事？朕近日里正苦思冥想解决之道，却没想到你们几个倒是歪打正着，替朕找到了一个如此绝妙的借口。这自然算是大功一件。”
进宫数年，每次与沉星相处，他皆是惜字如金。可此时这番话，却是将种种因由说得钜细靡遗、滴水不漏。难道，这是因为那门外站着的女子吗？那人单纯如孩童、洁净如白雪的心思，是怕不说得详细，就无法参透懂得吗？若真是如此用心待那女子，又为何要对她如此狠心绝情？
景妃心中万般不解、疑虑重重，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她忍不住抬头看了沉星一眼，却仍是无法从他那双冷淡的眸中窥出一丝情绪。
“皇上，皇上要对付的，是那孟左相，虽然平妃是孟相之女，却已是宫中嫔妃，与那孟家，早已不再有太多牵连。以皇上卓绝的智慧，一定能想出两全齐美之策为平妃洗刷冤屈，皇上又为何会将错就错，将无辜的平妃也牵连其中呢？臣妾愚笨，实在是不懂！”
像是非常满意景妃如此提问，沉星闻言，嘴角略微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冷哼了一声才继续作答，“爱妃果真天真，爱妃也同世人一般，以为朕钟爱平妃？”
难道不是吗？
景妃更加疑惑了。皇上待平妃如何，凡是有眼之人皆看得分明。而此时，皇上却如此反问于自己，分明暗藏着否定的答案。“在臣妾看来，皇上……待平妃……极好……”
景妃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也是生怕自己用词不当，行差踏错，罪上加罪。
“是极好。可是帝王从来身不由己。朕待人好，既有真心喜爱，亦有违心而为。那平妃，是孟左相之女，是京城第一弃女。当日，朕羽翼未丰，处处受制于文武二臣，被迫纳了这全城男人都不屑迎娶的女子为妃，爱妃可知朕当时的心情？朕对平妃是真心还是迫于无奈？爱妃如此聪慧，可知正确答案？”
“皇上……”
心情当然不会好，天之骄子受制于人，心情又如何能好！可是，平妃入宫，却是一路平步青云，出人意表地独得恩宠；自己几次与她相处，亦感叹于她的善良纯净、真诚无伪。平妃，是值得他人好好相待的！
可皇上如今反问自己，难道是要告诉她，他待平妃的好，都是虚假？
“平妃无辜，朕自是知晓。她若同景妃一般，朕倒也打算善待于她，赐她荣华，安享后宫岁月。可惜，她却偏偏生作孟相之女，逃不了朝堂之争，最后竟还被人设计陷害，清白尽毁于温泉宫中。朕撤去涂敏英官爵，强遣月容于花楼，既是将计就计稳定江山，也是为泻了心中一口污浊之气。平妃如此污秽的残花败柳之身，朕忍受到今日，已是极限！”
景妃听到这里，已是忍不住地浑身颤抖。污秽的残花败柳之身？自己一个旁观者，都已听得入坠冰窖，更何况是那门外之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今日恩，明日抛；往昔欢颜盈笑，今朝冷宫魂归。
今日听着皇上如此这般敞心之言的自己，明天，会不会也同样难逃无情被抛的下场？
“爱妃，你可知朕为何要为平妃赐号为‘平’？”
“臣妾不知……”
皇上说到如此份儿上，各中原由其实已不难猜出。但皇上如此问她，自也是有自己的理由。
景妃已经难在清晰地思考，只是顺着沉星话意搭腔。此时，除了透入骨髓的冰冷，她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因为，她真的很平，丝毫不愧对京中对她的传言。哈哈哈，哈哈哈……”
沉星突然放声大笑，似乎极尽愉悦。
“皇上……”景妃却再也克制不住地痛哭了起来，“皇上为何要告诉臣妾这些？为何？为何？”
再也无法忍受了！
好残忍！
可以不说的，却为何要说？
分明知道门外有谁，分明知道这些恶言足以杀死那人，却为何偏偏要说？
即使不爱，即使无心，可是那也是相伴自己一年有余的女子，为何却要这样残忍地对待？
自己，竟是帮凶，竟是与他们一起，将她推进如此境地的帮凶！
报应！全都是报应！
她的孩儿，也是不愿有她这样狠毒的母亲！所以才要毫不留恋地离去吗？
错了！
错了！
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