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重逢的四人,一番商议之后,便决定先一起往晏无洵与孟平晓原本打算要去的地方走。待他们采得了花蕊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孟逸扬沉浸在再见晓妹的喜悦中,不由放松了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卸下了满身的戒备,一路上将注意力全数放在了对孟平晓的嘘寒问暖、取悦亲近上,却忘记了自己身后一直跟随的那份危险。
孟平晓一行四人,往蝶一一栽种花海的地方行进,却半点不察,皇宫中的杀手也正一路寻着他们的踪迹而来。虽然时常因为晏无洵习惯性的防备而使追踪受到阻碍,但是危险,仍是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结伴而行,已有一段时日。
今日行至这里,让晏无洵与孟平晓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却也惹得明珠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孟逸扬,只看见他果真已是红了双眼、脸色不郁。
“各位,再往前走,便是荒岭。以我们的脚程,恐怕很难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镇子。今日我们便在此住下,等明天天亮再出发如何?”
“嗯,一切都凭无洵大哥做主!”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意见!”
继续往前走,便只能在荒野树林中露宿一宿。而那前方不是别处,正是当年蝶一一、孟平晓他们三人遇见赶尸的地方。孟平晓自然是不会想要在经历一次那样令人恶心的事情。
不用她说,晏无洵也懂得她的心思,所以便直接提出了要在这里停下的想法。这是他对孟平晓的体贴,孟平晓又如何不知!
“平晓,我出去采买一些日常所需的物品,你就先在房中好生歇息,知道了吗?明珠,请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四个人找到如意门门下的客栈安顿下来,如意门人便暗述门中有事务需要向晏无洵禀告。外人在场,不便明说,晏无洵只得以采买物品为借口,告知孟平晓自己需要离开一会儿。
“嗯,无洵大哥,你别管我,你去吧!”
“晏公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我家小姐的!”
两个女子一脸的保证,晏无洵却还是不甚放心地细细叮咛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了她俩的房间。
“好好保护房中的姑娘,若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立即向我禀报!”
出了房,晏无洵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招来了店中伙计再次吩咐。
“是,门主!”
“好,你去吧。”
“是!”
“对了,回来!”
“门主还有何吩咐?”
“找个人去外边给我买些日常物料回来!”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在他如意门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自己如此担心,也许是有些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吧!
做到自己认为最周全的保护,晏无洵回头再看一眼孟平晓住宿的房间,挥去心中的那点不安,转身离开。
房中,送走了晏无洵,明珠便拉了孟平晓坐下,帮她拆了发髻,为她梳顺一头秀发,以便于躺下歇息。
“小姐,这只珍珠珠钗很漂亮呢!是晏公子送给你的吗?”
从孟平晓的发间拿下了晏无洵送给孟平晓的珍珠发钗,明珠拿在手里细细地打量,只觉得这朴素精致的珠钗比起过去在皇宫里,皇上所赠的那些华丽的首饰,更能衬出孟平晓的清雅恬淡。
“嗯!”
孟平晓自明珠手里接过了钗,爱惜地包进绢帕里,毫不掩饰自己对此物的珍惜之意。
“小姐,晏公子待你可真好呢!”
“是啊,无洵大哥也许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了!”
“所以你才会想要嫁给他吗?小姐……晏公子……你爱他吗?”
除了出宫后的这两年空白的岁月,一路陪伴孟平晓走过风风雨雨的人,是明珠。
在她的生命里,与她联系最为紧密的人,是明珠;在她的过去里,一直看着她的人,是明珠;在她曾经的爱恨情仇里,分享她的幸福快乐、分担她的悲伤痛苦的人,也是明珠。
这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对沉星的爱有多深、恨有多深的话,那个人,就是明珠!
所以,现在,看着孟平晓如此恬淡平和地与自己谈论另外一个男子,明珠还是止不住担忧地、小心翼翼地问了。
爱他吗?不再痛了吗?觉得幸福吗?
“爱?”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自己!
孟平晓听见这个词,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明珠,别为我担心!我现在很好、很幸福!我和无洵大哥,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知道吗?”
孟平晓回身,拉住明珠的手,望着她担忧的表情浅浅地笑了,也让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眼中的确再也找不到丝毫伤悲的阴影。
可是爱?
爱已经没有了!消失了!再也不会回到她的生命里了!
她谁也不爱了!包括她自己!
她丧失了爱的能力,可是她还是可以幸福。在晏无洵的身边,慢慢、慢慢地,变得幸福!
现在,她很自信,除了爱,她可以给晏无洵所有最好的,除了爱……
“嗯!小姐,明珠知道!”
明珠也跟着笑了起来。将自己满腹的担心藏进看不见的角落。
有时候,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孟平晓没有回答她。她却已明白,小姐不爱晏公子!
小姐说,她还是可以幸福。可是,如果不爱,又如何能够真正的幸福?
“晓妹,方便吗?二哥要进来了。”
话音刚落,还未曾得到应允的答复,孟逸扬已经推门进来。
“二哥,有事吗?”
“怎么,二哥若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看二哥说的,怎能这样曲解平晓的意思呢。明珠,去倒杯茶来。”
孟平晓微笑着示意明珠倒茶,也起身离开床沿,走至屋内的圆桌前坐下。
“不用了。我们是一家人,晓妹你何须如此客气。”孟逸扬也挨着孟平晓的旁边坐下,将她披散秀发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一阵激荡。
上次看见她这个模样,是多久以前?两年还是三年?
那时,她还是他的晓妹,柔顺娇怯地笑着,任由他抚弄她那头滑顺美丽的秀发。而现在,她待他却是那样疏离又客气,就像他们只是彼此不曾熟悉的陌生人!
只是陌生人!
“明珠,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晓妹单独谈谈!”
他们不是陌生人,他们是兄妹!或者该说,他们是比兄妹更加亲密的两人。他的晓妹不可能会忘记,他们之间曾有的过去!她现在这样,只是还在生气。她要嫁给那个晏无洵,也不是因为爱他!
“二公子,可是,这……”
明珠为难地欲言又止。
两年来,一直在孟逸扬身旁的她,当然最是清楚他对孟平晓的感情有多深,他一路走来有多么想单独与孟平晓兴相处。可是,看到他此时眼中隐隐摄人的目光,明珠却又放心不下她的小姐了。
孟逸扬的爱恋注定得不到结果,他需要时间和机会去领悟这一点。他的确需要与孟平晓谈谈,但现在,是不是就是那个合适的时机呢?
明珠不能确定。
“怎么?找到了晓妹,你有了靠山,我的话就不用听了?明珠,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你的主子!”
孟逸扬见明珠僵立着不动,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脸上的神色也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二公子,明珠不是那个意思,是晏公子吩咐了明珠要寸步不离地照顾小姐,所以……”
不提还好,明珠一提到晏无洵,反而更将孟逸扬激怒了。
“我叫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可是……”
“明珠,你先出去吧!”
虽然并不想和孟逸扬单独待在一起,可是见他如此模样,孟平晓又觉得,也许,她是该好好和她这二哥谈一谈。今日,他既然自己找上了门来,她也就乘机跟他说个明白,也是好的!
朝明珠摆摆手,孟平晓示意她先出去,以免真的惹恼了孟逸扬。
“小姐……”
孟逸扬的样子,还是让明珠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觉得心里非常不安,说什么也不愿出去似的。
“没关系,我也有话想和二哥说,你先出去吧!”
“嗯,那明珠先退下了。小姐,你若有什么事,就叫明珠啊!”
孟平晓也如此吩咐,明珠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房门被掩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孟平晓和孟逸扬两人。
孟逸扬将视线从紧闭上的房门处拉回到孟平晓的身上,一触到她那披散着秀发的模样,眼中的怒气顿时化为了一池柔柔春水,满含柔情无限。
他紧紧地盯着孟平晓,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尴尬地让孟平晓有些坐立不安。
等了片刻,本是说有话要说的孟逸扬,却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孟平晓不自在地挪了挪姿势,决定主动打破这场面。
“咳,二哥,你有何事要与平晓相谈?现在明珠已经退下,你可以说了!”
“晓妹,你还记得吗?二哥曾经说过,你披散着头发的样子最美。当年,你未曾进宫时,最爱在二哥面前披散着这头秀发让我为你梳理……那时,你依偎在我怀里的模样,带着羞涩带着娇怯,多么让二哥心动……”
孟逸扬突然凑近了孟平晓的身旁,执起一缕秀发与鼻间嗅闻,满脸都是陶醉。像是在回忆着早已消逝的过去,也像是在追寻着此刻心中的悸动。
“二哥!你别这样。那些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平晓已经全部忘记了!”
往后一缩,孟平晓将那缕发自孟逸扬的手中扯了回来,起身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她绝然的动作,也扯碎了孟逸扬独自沉浸的美好回忆,更将他们从不曾连在一起的心的距离拉开地更加遥远。
“晓妹,你怎么能说你都忘记了!你还在怪二哥?还在气二哥?二哥找到错了,二哥再也不会背叛你、再也不会抛弃你。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点点滴滴,二哥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怎么能说你忘了?我们之间,不是过去,它还在啊!它还在进行着,你看不见吗?”
孟平晓眼中的疏离和防备,此时是那么的明显。刺痛的,不仅是孟逸扬的眼,也刺痛着他的心。
他的晓妹,难道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吗?他不甘心啊!
孟逸扬往前一步,孟平晓便往后退一步。她对他,不是爱人、不是朋友,甚至也不是亲人。她对他,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可是,他们怎么会是陌生人!
“晓妹……”
“你别过来。二哥,你别忘了,我已经是无洵大哥的未婚妻子了!看来,今日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你先请回吧!”
孟逸扬刺红的双眼,渐渐变得有些混沌。这让孟平晓有些害怕。
“晏无洵?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因为他救了你吗?”
孟平晓的话没有起到提醒的作用,反而更加刺激了他。这一刻,他完全卸下了绅士的外衣,一个跨步上前,便抓住了想要返身开门的孟平晓,将她困在了自己与房门之间,愤怒地朝她吼叫出声。
“我喜欢他!”
“喜欢?”孟逸扬逼近孟平晓的脸,牢牢盯着她的双眼,“可是你并不爱他!”
“你放开我!二哥!”
孟逸扬说对了。
她喜欢晏无洵,可是,却并不爱他!
像是被人窥见了一个自以为隐藏最深的秘密,孟平晓在这时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她变成了被人踩住尾巴的猫儿,开始奋力地挣扎,想要摆脱孟逸扬的束缚。
“晓妹,不管你爱谁,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孟逸扬的眼中,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了。他狂乱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失去她!不管她爱谁、不爱谁,她要嫁的人,只能是自己!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啊!二哥!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混浊的呼吸在耳边响着;湿热的吻夜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颈上,任凭全力逃躲,也挣脱不了;衣裳撕裂的声音中,肩上有了凉意……
疼痛,感觉不到;恶心,却满满充斥!
这男人疯了吗?
她为何要遭遇这些?
“啊!放开我!明珠!无洵大哥!救命啊!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孟平晓越是挣扎,孟逸扬的动作越是粗鲁。此刻,他已经变成了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满脑子只有占有的念头,再也听不见孟平晓的半点声音。
“混蛋!”
门突然砰地被人一脚踢开,接到门人禀告的晏无洵一闯进门,竟看见孟平晓衣衫半解、泪眼朦胧地被孟逸扬压在地上,苦苦挣扎呼喊,从未有过的愤怒也几乎烧毁了他的理智,恨不得立即将这禽兽碎尸万段。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呜呜呜……”
孟逸扬被晏无洵一掌打去,算是翻在一边口吐鲜血,明珠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孟平晓肌肤半露的身子,自责地哭了起来。
“我没事!明珠,别哭!”
“你这个禽兽,竟敢如此对待平晓!”
孟平晓一边安慰明珠,一边靠在她的怀里看着晏无洵再次给了孟逸扬重重的一拳。
“无洵大哥……住手……够了,别打了……”
眼见又是一拳将要落下,孟平晓虚弱地出声阻止。
晏无洵回头看着孟平晓哀求的神色,只得悻悻然收了手。
“以后,你再敢接近平晓,我绝对让你死无全尸!给我滚!”
“晓妹……”
被晏无洵打醒的孟逸扬,看着孟平晓狼狈的模样,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讷讷地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又一次伤害了她!他的确是个混蛋、畜牲、禽兽!
什么也没能再说,孟逸扬深深地看孟平晓一眼,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再也不再回头地冲了出去。
他的爱,从来都是无望的,可是他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埋葬它!
他真的不想,真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