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只是望着她,眸底平静如水。
“夫君应该知道吧,我想管家应该告诉过你,可是个中详细,他却不知。”万俟柒浅笑着,笑得妖娆,笑得恣意,笑得骄傲,“但是,我没有向你提及此事,我也不会告诉你那日的情形,因为我们约定好的,彼此自由。”
他哑然。
是啊,他们约定好的。所以,他虽知道这件事,却没有深究下去。
“同样地,夫君喜欢七王妃……我也不会干涉。”她瞅着他未起一丝波澜的脸,心底苦笑不已。
她的夫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淡定,淡定到看不出他所想,看不清他如此的平静面容下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阻隔着天涯。
“只是夫君,这样……很辛苦呢……”
爱着的人已经是别人的了,不是吗?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和他一样位高权重的七王爷!即使他有能力与之抗衡,却不可贸然行事。冲动,是权势之争的大忌。
望着她云淡风清的笑容,商傲有丝愕然。
她怎会知道泠儿的事情?难道她……
眼神中蓦地染上一丝阴暗和防备,只是片刻,便恢复清朗。
他的神色转换一一落在她的眼底。
他终于有表情变化了……
不再是温润如水,满面春风,平静无波……
轻叹一口气,万俟柒指着他腰际的香囊,“这香囊是七王妃送给夫君的吧,所以,夫君才会一直带着。”
他凝睇着她,虽讶异于她的推断,却不置可否。
“而璎泠花的‘泠’字意外地与七王妃同名,很难不联想到一块呢……”他的沉默恰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徐徐起身,她冲他莞尔一笑,“夫君,我有点闷了,想出去走走……”
说罢,她不等他开口,径直拉开门,便要出去。
“柒儿……”身后,商傲唤住那抹娇俏的身影。
顿住,回首,她看向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对泠儿……”他苦笑,甚至有点郁结,“其实……”
他要解释什么,他要怎样解释?
她猜对了一半,却也猜错了一半!
可是,他为何要解释,他为何要恼?
是恼她的聪明伶俐,洞察一切,还是恼她语气中的云淡风清,毫不在意?
她看出他眉心的细微变化,心中了然。
“夫君,无需解释啊,因为我们……”凝神,笑意不减,一字一句,“彼、此、自、由。”
门轻轻地掩上了。
“是啊,彼此自由……”商傲喃喃地重复。
遥夜亭皋闲信步,渐觉寥落伤秋暮。花香寂寂夜暗度,一片芳心无归处。
夜晚的风,有丝寒凉,幸好她出来之时仍旧披着红袖给她的那件披肩,稍稍能抵住秋夜的凉气。夜幕如漆,暗沉无星,可这寂静的表面下,又有多少暗潮涌动?
几个黑影闪现,她微愕,却在看清楚来人的衣着之后,镇定下心神。
黑衣,胸前却有朵妖娆的曼珠沙华,那是宫殿的标志。
“柒小姐。”来人恭敬地颔首。
“你们怎么会来?”她问,带着笑容。
突然地想念起爹爹和娘亲,不知他们可好。
“柒小姐,爷不放心您,再加上之前安排保护您的人莫名失踪,至今仍没有下落,所以爷特意派我们过来,探清小姐的处境。”冷峻的声音,公式化的回答。
“告诉爹爹和娘亲,我很好。”她安静地笑,接着道,“夫君待我……很好。”
“爷吩咐我们留下,保护您的安全。”
“不必留下,这相府守卫……”话说到一半,她的表情尴尬起来。
她本想说,这里一切守卫森严,只是,他们又是怎样混进来的?
“相府西门,守卫薄弱,可以进来。”黑衣人淡淡解释。
原来如此……
“你们回去吧,我无需你们的保护,这里很安全。”她坚持道,“若爹爹责备起来,你们便说这是我的决定。”
爹爹自然知道她的脾气,她随性,她淡然,却也倔强,若她决定的事情,纵使他人再阻隔,依旧不会改变。
“……是。”无奈地答应,下一刻,黑衣人凭空消失了,亦如来之时那般行踪莫测。
周围安静下来,只是这宁静仅得片刻。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冰冷的声音幽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馥郁的香气,以及那诡谲妩媚到晃眼的红衣。
“堂堂七王爷什么时候做起这梁上君子来了?”万俟柒镇定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溟玥裔,微蹙眉,口气中有着嘲讽。
这里可是相府,他怎会如此贸然地潜入?这七王爷未免太大胆了些!
“你还未回答本王的问题,说,你到底是谁?刚才那些黑衣人又是谁?!”溟玥裔望着那张倔强的脸孔,心底有丝闪神。
她总是能够镇定自若地面对他,她当真一点都不惧怕他吗?
“如果我拒绝回答呢?”黑色的眼珠子,暗夜中散发出的光芒,灿若星辰,她不答,反问道,“七王爷莫忘记,这里可是相府,不是您的七王府,到处都有守卫。”
他一愣,不是因为她的话语,而是那双美丽的眼中展现的流光溢彩。
“你是在威胁本王,你以为本王会怕?”
她淡淡一笑,如春花绽放。
“怎会是威胁呢?七王爷位高权重,自然不会害怕,只是,王爷,我的夫君在朝中的地位,与您不相上下,若真的与您起了冲突,谁胜谁败尚且未知。”眸光闪烁,她的笑容依旧,话锋蓦地一转,“可我担心的是王爷您的声誉,尊贵的七王爷,夜深人静之时,只身一人行踪诡异地闯进相府,若传出去,王爷怕是会面上无光啊……”
“你在对本王使激将法么?”他眼眸一暗,莫名地讨厌起她的伶牙俐齿来。
他怎地不知,这女子竟然心思缜密至此?
第一次见面之时,她丝毫抛弃女儿家的羞涩,直勾勾地打量着他。
第二次在酒楼,她明明感到害怕,却还是倔强地面对他,甚至要他自重。
第三次便是现在,她仿佛突然地变得聪慧起来,一时之间,他竟无从招架。
可是……
这样的她,却挑起他更强烈的挑战欲望。
她大胆,她逞强,她伶俐,他偏要撕下这些外在的伪装,他要窥探最真实的那个她!
他勾起嘴角,敛去眸中的晦暗,凝望着她,带着几许玩味,几许探究。
“那王爷被我激到了么?”娇俏的脸颊微扬,带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毫不畏惧地迎视他赤裸裸的征服目光。
“好,本王不再追问你,可是本王会派人调查,将你的底细一一调查清楚。”他邪魅的笑着,靠近她,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脸,“希望你能够一直如此骄傲地面对本王。”
她退后几步,面色不变,即使心中忐忑,却不显露出一丝一毫。
她自然会害怕,可是她更知道,越是害怕越是不能在敌人面前慌了阵脚,露出怯懦。
“那么王爷……”她的笑容自嘴角隐去,黛眉微扬,“可否告诉我,您深夜闯入相府是为何事?”
他抬眸,视线锁定她,逸出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轻佻地魅惑道,“如果本王告诉你,来这里,是因为想要见你,你会相信么?”
张扬着极致之美的精致面容,细腻的肌肤,更衬得那笑容翩若惊鸿,蛊惑人心。
心中顿生一份警惕,她避开视线,下着逐客令,“既是如此,王爷已然见到我,您可以离开了。”
“若本王觉得仅仅只是看到你还不够……”他低魅的嗓音幽幽响起,“你又该如何?”
无赖——
愠怒地回眸,她愕然地发现,何时,他竟靠她如此之近?
身后是僵硬冰冷的墙壁,她无路可退,只能看着他欺身而近,将她圈锢在双臂之间。
“你……”又羞又恼,她瞪着他,思及那日,他强吻她,双颊更显娇红。
“本王如何……”他笑睥着她发红的脸颊,暧昧低语。
“小姐,您在哪儿?”不远处,传来红袖的呼唤声。
她暗叹一口气,不由得感激起那小丫头的及时出现,解了她的围。
“你以为有人来了,本王便束手无策了?”望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轻笑,双臂蓦地环紧她的腰际,一个跃身,竟抱着她直飞屋顶,动作迅速地令她来不及呼喊,人已然到了屋檐之上,而那柔软的唇适时地阻止了她的惊呼。
他抱着她,双唇紧贴着她的柔软,眸底闪过戏谑,不深入,也不容她躲避。
“小姐,您在附近吗?”屋檐下,红袖提着灯笼到处张望着,小声嘀咕,“奇怪,刚才明明看到有人影的,怎么一晃就不见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小姐——”
灯光渐渐远去。
屋檐之上。
她瞪他,恼他紧抱着她,更恼自己竟丝毫挣脱不得,心急之下,她启唇狠狠咬下。
始料未及地,溟玥裔发出一声闷哼,手中一松。
“啊——”她就像脱了线的风筝一般,摇晃着便要坠下去。
该死的!溟玥裔暗咒一句,连忙拉住了她,身体作势向屋檐上倒去,以平衡住下坠之势。
一阵撞击,万俟柒皱眉低呼,痛,后背硬生生地撞上屋顶的瓦楞,榛首却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护住,未伤着半分。
只是——
她屏息,脸上掠过不自然。
彼此的姿势竟然如此暧昧地变成男上女下。
他压着她,单手护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撑起上身,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眯起,迷离地望着身下的她。他的嘴角缓缓地扬起,被她咬破的嘴唇渗出血滴,鲜艳夺目。
“你放我下去……”她开口,话未尽,双眼蓦地睁大。
湿润的唇,带着血气的甘甜,直直压了下来,吻上她的甜蜜朱唇,吞没她的话语。腥甜的气息自他的唇上弥散开来。热烫的薄唇,辗压着她软嫩的唇瓣,罔顾她生涩的挣扎,他的舌灵活地窜入她的口中,纠缠着她的舌,探索她口中的芳馨。
奇异的感觉,夹杂着未知的情愫,自唇齿纠缠间袭来,她不自知地回应着他的吻,渐渐迷醉在美妙的亲吻里。
“唔……”逸出呻吟,她不安地扭动着,想要躲开他的吻。
她快要……窒息了。
察觉到她紊乱不畅的呼吸,他唇瓣轻移,哂笑地低语,“怎么还是不会换气,难道你的夫君没教你吗……”
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她的身体倏地僵硬起来——
“放开我!”她低吼,俏颜微酡,腮晕潮红,柔荑推攘着他。
“柒……”他的气息吞吐在她的唇边,声音暗哑,这个字由他唤出,竟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放开我,我是相妻,我不是那种可以被你任意侮辱的女人!”她用尽全力推开了他,挣扎着要起来,脚下一滑,重重地栽了下去。
红色的身影飞速跃起,在她落地前,接住了她,双双掉在湿滑的泥土上,溅起脏污的积水,两人顿时狼狈不堪。
“我讨厌你——”她挣脱开他的怀抱,身体颤抖,踉踉跄跄地跑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讨厌吗……
身后溟玥裔低垂下眼眸,唇畔,恣意的笑容诡异异常。
没有喜欢,又怎会有讨厌……
徐徐地站起身来,他蹙眉望了眼满身的泥泞,眸底暗芒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