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爱上神经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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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强迫放手

忘了旁人的眼光,忘了之前的伤害,忘了自己的坚持。当夜晚来临,当谢传云恐惧着自己将怎样度过这一夜的时候,阮流苏抱着枕头出现在他的卧房。

他傻愣愣地望着她,“你是要跟我换枕头吗?”

她穿着一件小睡衣梳着松散的发,抱着枕头这样看着他,加之连日来的睡眠不足让他脑筋打结,多重状况叠加起来让他很容易犯错。

接下来她的动作更让他无法将自己往正确的道路上引,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床,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他的旁边,拍拍枕头,她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接着……闭上眼睛。

“嘿,你想干什么?”谢老二受不了地别开眼,拒绝看她如此慵懒又迷人的模样。

她倒是坦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理所当然地丢给他两个字:“睡觉。”

“你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别搞得像他们谢家连个人都容不下似的。

阮流苏半张着眼不耐烦地回他:“经历过大地震,我总是睡不踏实,我害怕。睡到你身边,我可以睡得沉些,为了我的身体尽快痊愈,你还是从了我吧!”

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谢老二好笑地瞅着她,“你回来后都独自睡了这么多天,现在才想起来害怕?”会不会太假了?他知道她是为了他能有个良好的睡眠,为了给他缺乏的安全感,才不顾一切爬上他的床。

好吧,看在她用心良苦的分上,他不再嗦,和衣躺到她的身边。翻了个身,他背对着她闭上眼。

谁知有人却不知死活地伸出手臂将他环抱,谢传云想避开她的手,挪了几次始终不能得逞,他唯有绷紧了身体让自己不要做出不该做的事。

“放轻松,只是睡觉而已。”

“只是睡觉……只是睡觉……”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背,有点烫,他惊呼:“你还在发烧吗?”他转过身想察看她的情况,她却忽然钻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她低低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萦绕。

“我很害怕,走在不断有山体滑坡的路上,我真的很害怕。心里提醒自己我得尽可能地走出去,我得带人去救初景她们,可心不受控制地狂跳。我好害怕再也见不着你,怕我们之间就这样以伤害告终。”

她说出了他全部的心声,他的紧张原来她也有,他想要的安慰原来她也在等。

摩挲着她的背,他的下巴垫在她的头上,“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不会走,我一直都在这里。”

“就这样抱着我,好不好?让我好好睡一觉。”

她恳请他不要放手,而她的话反倒成了他的催眠剂,谢传云的眼皮子越发沉重,不需要任何安眠药,他渐渐进入沉睡。在睡着前,他低声问她:“你不怕我再度缠上你,不放你走?”

“那就不走,哪里也不去,我们就这样睡上一辈子。”

“就好像睡美人?”他浅笑、浅眠。

“对,睡美人。”她在他的怀里重重地点头。

“谁是睡美人?你?还是我?”他迷迷糊糊中泄露儿时的糗事,“……我、我小时候在学校还男扮女装演过睡美人呢!”

“谁是王子?不要告诉我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女生。”

“你真聪明……”

“真的啊?哈哈!那出剧一定很受欢迎。”

提及此事他无比沮丧,“据说现在还保留着当时的录影带。”

那天晚上,这么多年来谢传云第一次在笑声中成眠,他睡得极熟。睡醒的阮流苏没有起床,尽可能保持睡姿不动不挪,生怕惊醒了他。这一觉他睡了二十多个钟头,如果不是有人来访,他还继续做着他的睡美人呢!

“谢先生,我听说流苏已经回来了,她的情况还好吧?”

一直为阮流苏担心不已的宋孝德在得知她从成都回来后便赶了过来,想知道她的情况。

他激动的嚷嚷声吵醒了谢传云,见他睁开眼,阮流苏总算敢挪动身体了,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僵了,全身麻到不行。

她试图起身,然而因为血液不通畅,她直接跌下床,连跳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向他的怀抱?”

谢传云冷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阮流苏心头一凉,忽然发现在经历了倾城之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偏执的性情,他敏感的神经,他们冰冷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未改变。

阮流苏赫然想起在张爱玲的笔下白流苏那段爱情的结局——柳原现在从来不跟她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风流的柳原因为倾城而娶了白流苏,当回归现实,他恢复本性,照样流连花丛。

这,会不会也是她和谢传云的结局呢?

她默默地坐在床边,等着血脉畅通让腿脚恢复力道。

“承认吧,谢传云,你的心理有问题。你母亲当年的出走给你的心理留下了阴影,就像这些年我父亲杀了我外公让我的心理也遍布伤口。我明明很担心父亲,却不想见到他。我甚至只要一想到他,就想到我死去的外公,想到外婆家的人看我时怨毒的眼神,想到我奶奶指着我说:儿子都没了,还要孙女干什么?

“我害怕见到我父亲,害怕想起他,怕他在我的生命里留下更多的印记。因为他,我妈要我一定要嫁个有钱的男人。明明知道这个想法有问题,可这句话就像一道紧箍咒已经勒紧了我的心。就像你明明知道你的想法有偏差,可你控制不了你自己。”

在那句话脱口而出之后,谢传云就后悔了,他不想嫉妒不想失言不想惹她不高兴,可一如她所说,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想去挽回,可她说出口的话却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流苏。”

“我想脱离那道紧箍咒。”她坐在床边抬眼望向他,“谢传云,我们……结束吧!别再互相伤害了,有些人是注定没缘分做夫妻的。”

谢传云吃惊地张大嘴巴,他不明白可以经历倾城的他们为什么没有办法在平常的日子里享受相濡以沫的幸福。

“你是爱我的,在灾区的时候你所表现出的一切告诉我,你同我一样放不下彼此。甚至昨天……昨天你还睡在我的旁边,你还握着我的手,为什么现在……”

“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都知道,可这并不代表我们适合婚姻,适合做彼此的伴侣。”她摆摆手试图让他明白,“我们结婚又离婚这就是最大的证明,证明这段婚姻就是个错误。”

“……没有离婚。”他出神地望着前方,嘴里忽然吐露这四个字。

阮流苏一时间没听明白,“什么?”

“没有离婚,你、我,我们还是合法的夫妻关系。”他默默地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摸出两个红本本放到她的面前,“那一年,你在民政局签了字以后就跑掉了。我后来才知道你是赶在我回家之前收拾行李走人,可你不知道,你走后我并没有签字同意离婚,所以——我们还是夫妻。”

阮流苏张了张嘴巴,竟然发不出一个字来。

她狂喜,他们还是夫妻,即使当年闹成那样,他依然舍不得他们的婚姻,没有签字离婚;她狂怒,他们还是夫妻,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钓那些个金龟?!

“为什么你不说?在你看着我和宋孝德去约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故意的?”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感觉站在他面前多一秒她就要窒息了,“你太可怕了,谢传云,你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想走,他事先预知她的下一个动作,双臂禁锢住她的肩膀,他发出痛苦的呐喊:“我是可怕,可你比我还可怕,知道吗?你随意一个动作就可以让我为你去生去死。”

她用力推开他,奔出房间,甚至未来得及穿鞋。

她的模样让站在楼下的宋孝德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赌气闹矛盾,阮流苏似乎真的去意已定。她跟阮青萍正式说了要回家乡的想法,并且给阮青萍一个月的时间,找个专业的管家来接替她的工作。一旦新到的管家熟悉了谢家的方方面面,她就走人。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阮青萍还是很关心她今后的生活。

“好歹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在家乡那种小地方找个一个月一两千块薪水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经过那场生死,阮流苏对很多事情都淡定了许多,“之前是不甘心,现在想开了,跟那些死在地震中的人相比,一个月拿一两千或是拿一两万,住豪宅还是住小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好端端地活着,还有享受生命的机会,这比什么都好。”

“你既然看开了这些,为什么对老二就……”

阮青萍刚一开口,流苏就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她摇摇头打断堂姐继续说下去,“姐,我知道当年的事不全是我爸的问题,他只是没有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加上……加上意外。这些年我想去看他,可每每涌起这个念头,我自己就找无数个理由拒绝去看他。人有些什么会败给自己的心,我想,我和谢传云会落得今天这样的结果就是因为这个吧!”

明明知道他的心里有创伤,明明知道该去理解他这个神经男,明明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他的全部。可大脑指挥不了自己的心脏,于是,我们被迫放弃很多我们以为自己放不下的东西。

“不想再一次以悲剧结束,所以这一回就这样彻底断了吧!”

她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却正对上楼梯后的谢传云,他杵在那里,应该是清楚地听到了她刚才说的字字句句吧!

这样也好,大家心里都明白便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我去忙了。”她与他擦身而过。

这一次,他没有伸手拉住她。有的时候我们可以拉住生命,却拉不住逝去的爱情。

谢传云的生活似乎没有因为阮流苏要离开而有任何的改变,他依旧是每天公司、“一棵树”两边跑,很忙的样子。

这天晚上已经十点多了,谢传云还在“一棵树”里忙碌着,眼睛不时地向外张望,他在等待一个人。

终究还是没有让他失望,他等的人来了,虽然迟到了三个多钟头。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吗?”宋孝德没好气地坐到吧台边,一双冷眼只瞅着他。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宋孝德就没打算来,可坐在家里想着谢传云心就不定,徘徊了许久最终他还是来了。

“你我之间可以聊的只有一个人。”

不用说宋孝德也知道他想说的人是谁,“需要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吗?”

知道他心里在介意些什么,谢传云选择直截了当——他还介意就意味着他深爱着流苏,这世上有个男人和自己一样放不下同一个女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至少在这一刻让谢传云觉得安慰。

“我和流苏之间已经不可能了,稍后我会正式和她离婚,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你眼光依旧良好,就去找她。”

宋孝德紧盯着他,许久,在谢传云身上直起毛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你玩完了没有,谢家二少?”

“不是玩……”

“我想和流苏在一起的时候,你紧巴着她不放;我犹豫不定的时候,你看上去比她本人还生气;我坚定信念要娶她为妻,你亮出你的身份;我终于选择放弃了,你跑来跟我说,把她交给我了——你发神经,我可不打算跟你一起神经。”

这个男人没二话,就是有毛病。

谢传云知道自己的记录实在太差,他不需要解释,他的想法也没办法为外人道也,他只能说:“这中间的事很复杂,你如果爱她,就放手去追吧!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成为你们中间的障碍,我也希望她幸福。在我给不了她这玩意的时候,我希望有另一个好男人可以,我想你还不错。”

他的话让宋孝德本就不顺的气彻底堵塞,“用不着你来评定我的好坏,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们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和流苏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你以为你自己凭什么可以对一切做决定?”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谢传云忽然伸出自己的双手放到他面前,宋孝德发现他的一双手有别于一般的公子哥,居然又粗又硬,有的地方已经严重脱皮了,还露出道道红痕。

他都对自己干了些什么?

“你在出门前会不会反复检查自己有没有带钥匙,有没有带钱包;在出了门以后会不会反复问自己我有没有关门,有没有关火,门窗是否锁好,灶台上是不是还煮着东西;你在需要用手做精细活的时候,会不会反复洗手,一次又一次,好像停不下来?”

宋孝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挪不开自己的目光,却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讲些什么。

“我会。”

谢传云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展露自己的缺陷,即使面对亲生父亲和最爱的女人,他也选择遮掩。他尽可能地逃避心理医生的眼神,他不愿承认自己的问题其实已经不仅仅是神经紧张了。

然而,今天,在宋孝德的面前,为了他要托付的那个女人,他愿意展现自己最丑陋最无助的一面。

“强迫症,简称OCD,是以强迫观念和强迫动作为主要表现的一种神经症。以有意识的自我强迫与有意识的自我反强迫同时存在为特征,患者明知强迫症状的持续存在毫无意义且不合理,却不能克制地反复出现,愈是企图努力抵制,反愈感到紧张和痛苦——这是医学辞典里的原文,我可以倒背如流。”

说话的时候他的双手反复地、无意识地相互揉搓着,他似乎并未意识到,犹自说下去:“儿时的一些经历让我从小便入睡困难,和流苏在一起后这种状况明显改善。和她生活的那几年,我几乎忘了自己还有失眠的问题。后来我们俩闹矛盾,她签字离婚后突然消失,就像……就像我亲生母亲一样。我本以为她只是赌气,她会回来的,可是没有。

“她走得无影无踪,那时候我回来开这家餐厅,我发现自己开始强迫性地去做一些事。遇到无法疏解的心理问题就一遍遍地洗手,如同这几天做出决定放弃我们的婚姻。我知道我有问题,我得去做心理干预,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我的嘴巴和我的手做出伤害我爱的人的事——可你知道,这很难。”

他痛苦的表情让宋孝德很想伸出手拍着他的肩膀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强迫症这种问题很多都市人都有,这没什么。”

谢传云抹了一把脸,笑得很勉强,如同他的安慰一般,“你说的跟我的心理医生的开场白真接近。

“我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对流苏也是一样。这大概就是她所说的,我们的感情可以经历倾城,可以经历生死考验却无法面对如水的生活吧!”

宋孝德点点头表示了解,他自己伸手取了瓶酒,像半个主人似的打开瓶盖,取了两个酒杯,满上。

“流苏知道吗?”

“她仅仅知道我缺乏安全感,容易失眠,并不知道我有强迫症。”事实是每次在她的面前他的心理遇挫,他都会将手背到身后,不让她瞧出端倪,“我不想被她当成怪人,甚至是……病人。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像她父亲一样,给她的心理带来二次重创,所以还是分开比较好。何况这个症状是在她离开我以后才出现,我怕她知道后会……”

“会内疚,会责怪她自己?”

他们俩同样爱着阮流苏,也同样了解她的个性,外表的势力和内心的纤细如出一辙,如果她知道她的突然离开让谢传云又一次受到重大伤害,她一定会自责到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接纳包容他。

“我不想那样,不想再让她经历痛苦,所以我会和她离婚。”

他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宋孝德心里明白他每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而且这种折磨在他的有生之年仍会继续下去。

“知道了。”宋孝德不再多说什么,喝完杯中的酒,他起身走人,连声招呼都没跟谢传云打。

出了“一棵树”,宋孝德坐在车里拿出手机,“喂,流苏吗?有些事想跟你说……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我觉得还是现在告诉你会比较好……是你不知道的事,关于谢传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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