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司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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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相如痴念病入膏肓文君夜奔惊世骇俗(1)

第二天一早,相如便辞别卓府来到了县衙。

“王兄,”相如兴奋地道,“文君已经同意婚事,叫我托人去卓府提亲。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事不宜迟,即请王兄代为寻个媒人前往卓府一行!”

“好!这事包在为兄身上了。”王吉抚掌道。

春雨淅沥沥下了起来,文君在绣楼下的花园中漫步,琴心在后面为她撑着一把粉红色细花伞。文君心头有一种快乐的向往,她跳到伞外,仰了脸去迎接那如丝的细雨。面对柔情无限的天空,文君想笑,又觉得有一股滚烫的东西溢向眼窝,结果她还是笑了。一笑,便有一大滴泪滚了出来,文君也不去擦,任它和着雨丝在脸上恣意地滑落,那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小姐,司马先生已经托媒人向老爷提亲了,”印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那媒婆夸得除了司马先生外,天下绝不会再有好男人了也。”

“嗯。昨天爹爹还夸他是当今第一才子,誉满大汉哩。”文君喜滋滋地道,“爹爹同意亲事了吧?”

“老爷还在沉思的时候,程郑父子也上门提亲了。那程逸飞枉谈司马先生典尽财产,家业衰败;说当今天子只识弯弓射大雕,不爱舞文弄墨,司马先生永无出头之日了;还说司马先生患有一种等死的病--消渴疾!当时,奴婢只听得老爷舒了口气道,‘幸亏祖上积德,天佑我卓家小女,不然嫁给了这个该死的司马穷酸,说不定又是一个窦老二也。’”印月沮丧地道,“正在节骨眼上,我就被那该死的卓林撵了回来,没听到结果。”

文君有点头晕:“那就是爹爹没答应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轻飘飘地荡着。

“小姐,还没有哩。我走的时候听那媒婆说司马先生的病并不严重,根本不算是病的。小姐,你别急,司马先生才华盖世,又是县令托人提亲,老爷岂有不允之理?”

文君一步步捱回绣楼。外面起风了。“小姐,老爷来了。”琴心对发愣的文君道。“哈哈哈,我儿怎么啦?爹爹给你带来了好消息。”卓王孙扳过文君的肩道,“以后啊,就不回窦府了。他们来催,就以你母亲病还没好或者你有病来搪塞吧!”“爹爹,是真的吗?”文君眼里放出光来,喜道。“爹爹何时骗过你呀?就这样推吧,再推个一年半载就万事大吉了。”“谢爹爹心疼女儿。”文君万福道。卓王孙捻着稀疏的胡须:“还有个喜讯哩,爹爹给你定下了一门好姻缘,你猜是谁?”“司马相如?”

“唔?那司马穷酸怎么攀得上我们文君啊!送来一对钗头凤就想要了我们女儿?”卓王孙笑道,“你猜猜那程郑府送的聘礼是什么?一座大铁矿啊!不过这些我都会在你的嫁妆中加倍添进去的。”

“不!爹爹,”文君悲哀地叫了起来,随即又小声道,“爹爹,请恕孩儿不孝,文君已经同司马相如私定了终身!”“放肆!”卓王孙吼道,“你和程逸飞的婚事我已经定下了,只等一年半载守节期满即可完婚。”文君双膝跪下,悲愤欲绝地哭道:“爹爹,请你收回成命吧!孩儿今生,非司马相如不嫁!”卓王孙气得吹胡须瞪眼睛,甩袖道:“汝欲与司马穷酸成婚,断然不成!”

相如捧着被退回来的一对钗头凤,一下子从欢乐的巅峰跌进了失望的深渊。这太出人意料了!他紧锁双眉,不停地踱步徘徊。时而长吁短叹,时而冥思苦想,王吉亦不知该怎样来安慰。

“我亲自去求卓翁!”相如说着就如风般出了王吉府,桑果亦忙骑了马跟去。卓王孙听说是司马相如来见,断然回道:“不见!”相如吃了闭门羹,于心不甘,绕着卓府想找个门硬闯进去,终不得果。来到文君绣楼的外边,见一形容瘦削的家丁正在开门。相如忙上去递上五两黄金:“兄弟,请通融下,让我进去下。”一个守门的家丁哪见过黄金啊,一般都是几文钱的工钱,做梦都没想到会一下子就逮着了整整五两。

他忙拢进了衣袖中,想想又极不情愿地褪出来:“昨天我在宴席上见过先生的。可我们老爷才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让你进了卓府半步呀!小的实在不敢!”

桑果道:“告诉你吧,小姐已经同先生定下了终身。不怕的。”家丁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小的不敢,不敢啊!”桑果附在他耳边神秘地说:“只道不让司马先生进去,那就让我进去吧。我去见了小姐,找小姐再给你五两黄金!”桑果将五根指头放在家丁眼前晃动。那家丁大睁着的眼睛跟着桑果的手指晃来晃去,很为难地道:“那说好了,司马先生你先回都亭等着。我再给这个兄弟开门。”相如无奈地往回走,家丁见看不着相如的影儿了才给桑果开了门。小姐的绣楼上没一点动静。家丁领着桑果蹑手蹑脚地爬到绣楼外面,往里一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小姐躺在床上,卓母坐在床沿上,都傻愣愣地不说话。眼尖的印月见是桑果,忙向他使眼色让他快走。家丁忙拉着桑果下得楼来:“回去吧兄弟。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让你见小姐的。”“你收了金子就得让我见到,否则我马上去告诉你们老爷。”“别,别。我的大爷呀,我还给你就是了。”家丁吓得直打哆嗦。“不干,收了就是收了。我不得要了。”桑果故意耍赖道,“我就在这儿等,卓老夫人什么时候走了我就什么时候上去。”家丁无奈,只得与他一道等。好在这是文君的后花园,这道门一般是没人进出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琴心悄没声地点上了蜡烛。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被烛光灼痛了眼似的,印月揉着眼道:“天黑了,太太都坐一整天了。小姐这儿有我们照应着,您老回去吧。”

上午老爷的一甩袖,把文君甩进了冰窟里,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卓老夫人坐在床跟前,就像守在沼泽边上,眼看着女儿一步步越陷越深,她心疼得一声声叹息,一遍遍用老爷的话来安慰女儿。殊不知老爷的话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她正在借这些刀子在女儿身上心上一刀一刀地剜着,她正在残酷地杀死自己的女儿。好在她把老爷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三遍,再从尾到头说了三遍后,就再也找不到可说的了。开始,文君以为母亲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就解释,就争辩,就发急,就恳求,到后来就什么也不说了。她感觉到母亲的话就是父亲掷来的刀子,在她身上心上割着。所以当母亲闭了嘴,文君的痛就轻了些,就小心地平着呼吸,连眼珠都不敢往旁边转,生怕又转出话题来。大家便安静着,当烛光一下亮了起来,文君便异常平静地说:“母亲,您回去歇着吧,我好好的哩。”

卓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女儿,终舍不得离开。

印月见桑果还在下面傻等,而老夫人还没有走的意思,忙溜了下来。

桑果交给她一对钗头凤:“请你转告小姐,我家相公说非小姐不娶!”

桑果拍拍家丁的肩膀道:“老兄,这次没见着小姐,下次见着小姐了我索十两黄金给你。”桑果伸出两手的指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家丁的双眼瞪得老大,又跟着桑果的手指晃来晃去,桑果道,“下次可还得给我开门!”

“我怕不敢了。”家丁一边开着锁一边苦着脸道。

相如没能等来文君的片语只言,守护后花园大门的家丁躲着不露面,桑果也三天没能进成卓府了。

相如朝思暮想,脑中心中只有文君的幻影。当他欲抚琴时,发现文君也笑盈盈地坐在身旁,呆呆地叫得一声,文君就消失了;当他转过一条小巷时,分明看见文君向他姗姗走来,他呆呆地又叫得一声,文君又消失了;当他面对雪白的墙壁发呆时,文君就从墙壁上出来了,他不敢叫了,就轻轻地想去牵文君的手,刚迈出一步文君就消失了;当他终于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时,望着门外,文君就浅笑着倚在门框上,他不敢叫就欲上前,可刚一挣扎文君又消失了。

相如悲切,相如痛苦,相如止不住泪如雨下地大叫一声:“文君啊,相如今生与你无缘,只求来世再续求凰曲了!”竟自一病不起。

桑果和王吉焦急万分,一拨又一拨的医生在王吉的安排下轮流入驻都亭,但得出的是同一个结果--医生摇着头道:相思病!非药物所能治也!

相如已经三天三夜粒米未进,王吉匆匆用过早膳又来看望相如。短短三天,相如已经骨瘦如柴,身子躺着眼睛合着,哪还有生命的迹象。

“坏了,坏了,那卓翁连我都不见了呀!”王吉苦道。

桑果顿足道:“如此下去,相公的命休矣!我必须想办法见到小姐。”

桑果又一次悄悄溜到文君后花园外,他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的了。他正在想翻墙呢还是砸锁时,见那家丁正要开门进去,忙“呼”地窜了上去。吓得家丁惊叫一声,桑果忙捂住其嘴。家丁扭头见是桑果,松口气道:“先人啊,你可吓死俺了!”

“快开门让我进去!否则我家相公没命了。”“你家相公有命没命关我啥事?”家丁还没看清楚桑果是怎么动作的,一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吓得家丁脸色苍白:“我开,我开。”

文君亦寝食不安,斜倚床上。她听到了那缠绵悱恻的琴声啊,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相如住过的书房外。相如一往情深地望着她,轻轻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琴声幻成了神奇的凤与凰,驮着他们振翅而飞,飞出了花园,飞出了这座叫人烦闷的牢笼!忽然,相如骑着的凤向深渊跌了下去……只听一个声音哭道:“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吧!”

文君睁眼一看,原来是桑果闯进绣楼跪在床前哭道。琴心忙扶了桑果起来。当问明情况后,文君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如果小姐不去见相公,明天就只能见到一副棺材了!”桑果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