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司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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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斗太守难救卓文君驳公孙官拜中郎将(2)

武帝频频点头,眼光又看向公孙弘:“公孙先生,汝反对通西夷,还有什么可说的?”

“微臣所言全是巴蜀父老之意。”公孙弘诚惶诚恐道,“汉天子对夷狄由来已久的原则是笼络控制,不中断关系。”其言外之意是,继南夷开发之后的开发西夷违背了这一“由来已久”的原则。公孙弘如此固执己见,枚皋靠在东方朔身上掩嘴窃笑起来。

相如亦不愿多言:“大汉的治国原则志在宏远,意在统一,广施恩泽。如今开发西南夷,不就是这一治国原则的组成部分吗?二者有什么冲突呢?”

公孙弘有些面红耳赤,愤然道:“邛、筰、西僰等族自古以来因地处险远,经历的年数已经多得记不清了。仁慈的帝王不能凭恩德感召来,强悍的帝王不能靠武力吞并掉!”

武帝怒道:“若朕真要开发西南夷,那就说明朕不仁慈了?”

公孙弘吓得慌忙跪下:“微臣之意是说,这些边境属国与中原内地能并列这么多年,推想起来那大概是不能降服的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贤君应对天下所有地区同等布施恩泽!”相如激昂道,“邛、筰、西僰等族因天子的恩德难以惠及,从而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系累号泣。所以那里的百姓埋怨道,‘听说中国有最好的仁政,德惠多,恩泽广,万物没有得不到相宜的处所的,现在为什么唯独遗弃了我们呢?’他们踮起脚跟盼望,像枯干的草木渴望下雨一样。何况邛、筰等族靠近蜀郡,道路也易修通。秦朝尚在这些地方设置了郡县,汉兴之后却又中断了联系,现在接纳邛、筰、西僰等族的称臣、朝献,并设立郡县建制,派员治理,这样做会比开发南夷更容易,且有更远大的意义。”

“善!善!”武帝连连称道,“各位爱卿。开发西夷,你们可有其他言论?”

“微臣赞同司马郎官的意见!”当朝丞相薛泽出班道,“皇上向北方出兵讨伐强悍的匈奴,向南方派使者谴责强劲的南越。针对西南夷,在沫水、若水设关口,在牂牁划疆界,凿通灵关道,在孙源河架桥,开创远播道德的通路,让仁义的统治继续传下去。这将会大恩广施,长久安抚和驾驭远方,使边远地方不闭塞,阻隔严重昏暗蒙昧的地方也能照耀着阳光,使远近同一体制,中外安宁幸福,实乃一件非常之奇功!”

既然丞相都发话了,公孙弘自知没趣,亦再无言语。

为了坚定皇上开发西南夷的决心,当日,相如即把殿上所辩之言整理成证据充分、驳斥有力的《难蜀父老赋》呈与武帝。

第二日早朝时,御前太监所忠正式颁布了一道诏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治乱之道,乃用贤者兴,用才者成。当此开发西南夷用人之际,正需择才而任。朕令司马相如为中郎将。即日建节使往巴蜀,安抚诸夷,略通夷道。赴使期间,代朕巡幸。钦此!”

武帝的诏令,不仅出乎大臣们的意料,连司马相如也深感意外。在当时,朝中人才济济,重臣如云,若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上司马相如。可诏令千真万确,不仅将司马相如从一个小小的郎官一下拔升到俸禄二千石的中郎将要职,而且还授予建节出使的至高特权。相如感激涕零,忙匍匐在丹陛前拜舞山呼:“臣叩谢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次建节出使,全权授卿,望爱卿不要有负朕望!”

“启奏陛下,臣无寸功,而受陛下厚爱。臣当不畏艰难,鞠躬尽瘁,以报圣恩!”“善。”武帝颔首道,“朕将另择副使和将军协助爱卿,一同出使!”“臣谢皇上隆恩!”司马府院内,上百名僮仆聚了拢来,将二三十名官差围在中央。

官差们可不怕司马府家丁闹事,按大汉律法,这正好是给司马相如定罪的理由,不禁狂妄地笑道:“要和官府作对吗?要造反吗?来呀,看看司马相如长着几个脑袋!”

“卓安,谁叫你召集他们来的?都散开了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文君怒道。见家丁们极不情愿地退了开去,文君从容地道:“走吧!”“文君夫人!文君夫人!司马先生有家书送来!”正在这时,一骑两人飞驰而来,见院内站着这么多官差,忙远远地喊开了。来人竟是程逸飞和印月,印月翻身下马,与文君和琴心抱头痛哭。“哟,朱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程逸飞认识领头的官差姓朱,故意唬道,“司马相如已在京城做了大官,你们是来贺喜的吗?”朱官差大惊,但这差事是不得不办啊,不禁嗫嚅道:“我们,我们是奉太守之命来传卓文君的。”“大胆!司马官人回来第一个就拿你是问。”朱官差不知所措:“但太守之命不得不办啊,否则我这饭碗不保!”程逸飞见文君妹妹专心致志地看着家书,越看越激动。忙和琴心、印月凑了过去,只见相如在信上写道:

五味虽甘,宁先稻黍。

五色有灿,而不掩韦布。

惟此绿衣,将执子之釜。

锦水有鸳,汉宫有木。

诵子嘉吟,而回予故步。

当不令负丹青,感白头也。

原来,这呆子果然回心转意,已发誓不让文君辜负青春感叹白头的。文君忽然啜泣成声,心想长卿啊,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不会抛弃我的,但为什么这么迟才来信呀!我不去官府,不去官府,我要来长安与你相聚!

程逸飞对朱官差道:“朱大人,请你回报太守,说这卓文君乃司马大人的夫人,传不得的。”“不行,你想砸掉我们的饭碗,也不问问我们同意不?我们是来执行公务的,卓文君,快跟我们走。”琴心皱了皱眉,拦住官差道:“我家文君夫人原是千金小姐,何况又有病,要去见官,也是要坐了轿子才去得的!”“对,哪有让司马大人的夫人抛头露面,步行去见官府的道理?”印月忙附和道。朱官差听程逸飞说司马相如升了官,不敢过于强硬,但望能顺利完成差事就行,忙对手下道:“好吧,快去雇轿!”轿子很快就抬来了,轿夫将轿子抬了进去。程逸飞挡住官差道:“文君夫人还在换衣服,你们这些男人进去干什么?”

屋内,文君抹着眼泪不依不饶道:“印月妹妹,上次你为了我险些丧命,受了这些苦。这次文君着实不愿再让你担风险了呀!还是我去吧!”

“姐姐,刚才我们三人不是结拜成姊妹了吗?姐姐的事就是妹妹的事!”印月信誓旦旦地道,“我现在是京官公孙弘的女儿,我去后他们只有待为上宾的,谁敢委屈了我?放心吧,文君姐。”

琴心也不舍地拉着印月的手:“姐姐,你一定要保重!”印月点点头,登上轿子,放下轿幔。琴心跟在轿子后面,抹着眼泪送了出来。

朱官差揭起轿帘瞅了一下,见换了衣服的文君正以袖掩面啜泣,便道:“文君夫人,小的也是不得已在行使公差。走吧,这一路上我们绝不会委屈了你。”随即又对琴心道,“你哭什么?不要跟在后面。”

琴心停步,不敢再哭。众人叹着气,眼睁睁地看着官差们拥着轿子离去。轿子径直被抬到了官府堂上。朱官差禀道:“大人,卓文君已带到!”刘太守得意洋洋地对窦府管家窦丁道:“汝,可将卓文君带了回去。”窦丁满脸谄笑:“多谢大人!不过,还是请大人当堂明断,以免窦二奶奶日后反悔!”“有道理!”刘太守抬高声音,将惊堂木一拍,对着轿子判道:“听着,卓文君!你本是窦家的人,不该私逃在外。现经窦氏告发,缉拿在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本太守今亲自判你仍归窦家,不得再犯!现由窦家领回!严加训教,从一而终。”“多谢大人明断。”窦丁深深辑道,两只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你们胡说什么?”轿内突然发出一声喝问。这一声忍无可忍的喝问,冷不防将堂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朱官差忙上前摇了摇轿杠,小声道:“卓文君,这里是公堂,不得喧哗!”

印月坐在轿内,竭力忍着,只想着把时间拖得越长越好。听窦丁叫得一声“起轿”时,又冷不丁喝叫一声:“刘泽,你审案问过我一句没有?”

众人大惊,谁也没想到卓文君胆敢在公堂之上直呼太守大名,朱官差厉声道:“卓文君,你疯了吗?竟敢对太守无礼!”“啪!”刘太守也气得狠拍一下惊堂木,没想到砸住了手掌肉,一下子痛得“妈呀--”叫了起来。大堂上乱着一堂,叫医的叫医,吹手的吹手。印月却在轿内继续道:“难道这刘太守把公堂当成他私人的了不成?”“卓文君藐视公堂,目无法纪!把她拖出来给我狠打二十大板!”

刘太守痛得龇牙咧嘴,恶狠狠地叫道。“不用你拖,我自己会出来!”说着,印月掀帘走出轿来。窦丁惊道:“她,她不是卓文君!”刘太守给弄糊涂了:“什么?她不是卓文君?”印月抬手拍拍衣裘上的灰尘,嘲弄地笑道:“你们本来就弄错了,”

印月怒斥道,“丧夫再嫁本不违背汉律。卓文君嫁与司马相如,乃有临邛县令王吉证婚。你们偏要信口雌黄,胡说她还是窦家的人!你们不但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你,你给我住嘴!”刘太守气急败坏地道,“这儿是公堂,只有我说的,没你说的!来人啦,把她带下去关进死牢!隔日再审!”

印月冷笑道:“你要把我关起来倒无所谓!不过,我警告你们,谁要欺负了文君夫人,司马先生可是饶不了你们的!司马先生深得皇上器重,说不定不日就升了大官也!”

刘太守连连摇头道:“晦气!晦气!”印月的警告触动了他的心事,他怕的就是司马相如升了官不会放过他,不禁气恼道,“还不带下去!”

“别动手动脚的,公孙弘的女儿自己会走!”

“慢,慢,慢着,”刘太守又是一惊,一时摸不着头脑,“你刚才说什么?”

“那你可听仔细了!”印月恨恨地道,“我是说我一没犯法二没触律,竟被蜀郡太守刘泽刘大人强行关进了死牢,丢尽了我爹爹公孙弘的脸!”

“你是公孙弘的女儿?”太守一惊,这个祸可惹得不小,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京官,这还了得!

“你说你是公孙弘的女儿,何以为证?”窦丁想着公孙弘本就恨司马相如,他的女儿怎么会帮卓文君呢?不禁疑惑道。

“哈哈哈哈哈,印月头上的首饰不是宫中的饰物吗?”程逸飞狂笑着闯了进来,拍拍胸脯道,“我是公孙博士点头认可的准女婿程逸飞,我一个大活人还可以作证!”

刘太守忍着手掌钻心的疼,忙撇开医生走了下来,揖道:“本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又对差人们喝道,“你们这群饭桶!叫你们传卓文君,却抬来了公孙小姐!我要罚你们每人一个月俸银!”

差人们诺诺连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窦丁着急地道:“太守大人,卓文君一定逃走了,快派人去追吧!”“对,你们快去追。一定要追到,否则罚你们二个月俸银!”刘太守又转头对程逸飞二人谄笑道,“二位请坐,本官马上准备宴席为二位接风。”

待差人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司马府时,卓文君早已不见了踪影。朱官差抓住司马府的一个家丁喝问。这家丁想了半天,道:“夫人好像,好像是回临邛去了。”

差人们一刻不敢停留,立即赶往临邛。待第二天赶到时,结果依然扑了个空。刘官差顿足道:“上当了!又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不过,他们逃不远的,快返回去,分头去追。”

文君和琴心正坐在马车中,奔驰在蜀北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驾!驾!使出劲来,快些,再跑快些!”卓安不停地吆喝着。马车在颠簸中飞驰,道路两旁不断闪过迷人的初春景色。文君和琴心的心儿咚咚地跳着,她们都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了长安。

但是,官差们的马匹比马车跑得更快。他们已经发现了踪迹,疯狂而惊喜地追赶着文君一行。终于在这天太阳下山之前拦住了他们:“嘿嘿,看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刘官差那汗污的脸,由于狞笑而可怕地扭曲着。官差们不由分说,拿起绳索向他们扑来。卓安被打伤在地,文君与琴心落入了官差们的手中。流水呜咽,山风呼啸。阴沉沉的乌云像沉重的铅块压下来,让人透不气来。马车换了方向,在官差们的押送下,悠闲地往来路奔去。